“寶寶,還不快過來叫爹。”
“娘,他…”
“你不是一直想見見自己的爹么,怎么他真的回來了你這丫頭倒怕了?”
“嗚嗚嗚…”
“咳…咳咳…阿哥,小妹怕是不行了,寶寶…就拜托給你了。”
“阿妹,能不能別這么固執,我…我可以讓人來救你的,就算村里的醫生不行,但只要能把我在外面的…”
“不行!咳咳咳…這絕對不行,我知道…阿哥你真的很特別,也在外面見過…見過很多奇人異事,但我不想讓寶寶一個女孩子也被卷進去,答應我…和閨女平靜的生活在村里,好么?”
“但你…寶寶還小,不能沒有娘。”
“咳…瞧阿哥你這話說的,寶寶沒了我不是還有你么,有你這父親守在身邊…咳…我也算是能放心了。”
“可是我…”
“寶寶,咳咳…今后一定要聽爹的話,千萬別再像之前一樣調皮了,等著長大以后…咳,像娘一樣找個你爹這樣的好人嫁出去,咳咳…平靜穩定的生活,粗茶淡飯也會讓人感覺很幸福。”
“娘…您,您不會回來了嗎?寶寶…寶寶不想您走,我還想吃您做的辣椒炒肉,哇…我不要娘走!!!”
“咳…不要傷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就連我這農婦都知道的道理,寶寶…娘這一生啊,有你爹,有你…真的…真的知足了…”
“娘?娘!您說話啊!娘!!!”
“阿妹…”
“爹,就這樣一直坐著么?”
“嗯,只要你不覺得累,盡量自然一點就好了。”
“爹,你畫的這種畫,怎么和先生不一樣呢。”
“我這是從外面學來的,不都說洋人的東西比咱優秀么,我心里面雖然不這么認為,但也不能不承認他們有些東西,確實會在某些時候顯得更實用。”
“還是先生的畫好看,爹這種…怎么說呢,有些太真實了,不像畫這種東西。”
“喜歡么?爹可以教你。”
“真的嗎?”
“當然,等你明天傍晚從私塾回來,咱們吃完了飯就去山里寫生,在山頂看遠處的落日,那可是非常好看的景色。”
“好!謝謝爹!”
“嗐,阿曜你可真夠勤快的,天天都來山里砍柴打獵,而且每次還都能打到獵物,我可真羨慕你們家里的伙食啊。”
“李大哥,今晚要來家里一起吃飯么,寶寶肯定會很開心的……她喜歡熱鬧。”
“不了,家里你大嫂給孩子做了臘肉,我今個怎么也得回去喝點小酒,要不……你和寶寶兩個人一起過來吧?”
“…寶寶昨天不是才剛把你家那小子給打了么,我們父女倆今天過去肯定會讓大嫂心里不舒服,還是改天吧。”
“唉,屁大點的事兒,女人家真他娘麻煩,我家那小子也是,一點不像個爺們,阿曜…對不起啊,那小子口無遮攔,在寶寶面前提了弟妹的事,不過你放心,我藤條都打斷了,不會有下次了。”
“…你家那小子沒事吧。”
“沒事,大小伙子嘛…皮實,不過兩天下不來床也是肯定的了,誰叫他口無遮攔來著,就當是給他漲漲記性了。”
“對了,嘿嘿,算算時間,我弟妹也已經走了十來年了,寶寶這丫頭也是個大姑娘了,怎么樣……相中村里哪家的小子了?”
“這種事不急的。”
“得,算我多嘴了,不過你小子還是多留意吧,畢竟咱當年十四五歲就和你嫂子成親了,沒一年孩子都有了,寶寶這都快二十了,我明白你小子肯定舍不得,但也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身邊吧?”
“呵呵,不急…不急…”
“…趁著好時候,找個合適的人嫁出去,這不才是農村女人最好的出路么,可別等著以后歲數大了,那嫁妝……你得賠多少啊!”
“…嫁妝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的選擇,我雖然是她的父親,但并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為她做主。”
“嘖,看來你小子還是有錢啊,雖然這么多年一直不知道你是干啥的,但村里之前多少人見過你趁著寶寶上私塾的時候,一個人外出…又趕在她從私塾回家之前跑回村里,話說你到底干啥的?”
“沒什么,只是一點小生意,當年還不像現在這么穩定,所以總需要跑出去主持生意,最近這幾年……我不是也已經很少出去了么?”
“小生意,臥槽…你該不會真是個大老板吧,我說寶寶那丫頭平時穿的都不像是個農村人呢,合著你小子竟然真的是個在外做生意的大老板?”
“李大哥,別太高看我了,我充其量就是個小攤販,手里面雖然確實有倆閑錢,但絕對到不了大老板的級別。”
“嚯,謙虛是吧,得…有錢的話,那就啥都好說了,確實是得仔細考慮下,千萬別讓寶寶那丫頭受委屈。”
“是啊…”
“誒?怎么回事兒,村子的方向咋這么亮呢?誰家起火了!阿曜…阿曜!你等等我!”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村子怎么都著起來了!血…人呢?大家人呢?你們都去哪了?!”
“李大哥,你先待在這里,我一個人進去看看……等我消息!”
“阿曜!阿曜你回來!千萬別沖動!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不跑!村里的大家一定都沒事的!阿…”
“呵,真窮啊,這村里所有人家加起來,一共也才湊了這么點小錢,虧得這小娘們穿的這么好,找過來也算彌補了咱們干這一票的成本。”
“估計是哪個城里的富商吧,居然帶著個小情人跑到山里隱居……到時會享受!”
“大當家的,這小娘們該怎么辦?”
“你第一天做事兒么,這么簡單的還用問?馬上帶著她一起回去!”
“是!嘿嘿嘿…”
“別急,等我享受完了,定會讓兄弟們一起享受享受。”
“啊!大當家的!她…她咬我!”
“呦呵,小娘們還挺有骨氣,讓我看看……嘶!你敢咬我!”
“大當家的怎么辦,雖然只是個小娘們,但瘋起來還真的不好搞,之前也是她一個人傷了咱們不少兄弟。”
“嘖,瘋狗一樣固執不識相,這弄回去一不小心也容易出事,算了…把她綁起來留在這里吧,順便把這房子也給我燒了。”
“…大當家的,您不享受了么?”
“享受個屁!色心可以有!但不能沒理智!這么一個反抗心強烈的瘋丫頭!你有什么把我讓她乖乖就范?我可不想享受的時候突然缺點什么東西!”
“那…那也可以把她削成人棍啊,要不就再把她的牙齒全都敲掉,想要拿她來享受的辦法不多的是么?”
“…那還是個人么!你真想當一輩子土匪么?我說怎么做就怎么做!聽明白了么!?”
“…好吧,大當家的您說了算。”
“寶寶…寶寶!”
“爹…”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兒?!”
“寶寶,還是一次見到您如此著急呢,可惜…以后再也見不到了,我…好像是要去找娘了。”
“不會的,你會沒事兒的,只是被煙嗆了一下,不會的…不會的!”
“爹,對不起,寶寶…沒能為您盡孝,對不起…對不起…”
“不,你睜開眼睛,給我睜開眼睛,你還沒和我學畫畫呢,怎么能就這么睡著了,寶寶…睜開眼睛,給我睜開!”
啊————!!!
馮寶寶從未見過如此悲痛欲絕的馮曜,或者說此前從未見過抱著自己痛苦的這張臉,但‘多年的經歷’已然讓她理解了這張痛苦扭曲的臉,無疑是自己血緣關系的父親,是自己最想要的家人。
但同時她也明白,眼前的一切皆為‘夢境’,只是重現了當年真實發生過的場景。
可即便如此,
她也還是在理解了夢境的情況下,不愿醒來破壞自己曾最希望擁有的一切。
然而,
看著抱著自己痛哭流涕的馮曜,
她卻根本忍不住想要睜開眼睛,試圖伸手擦拭對方臉頰上的淚水。
只是,
當馮寶寶有了這個想法,并真正睜開了雙眼,將手伸向馮曜的時候,畫面卻在這一刻瞬間定格,并隨著房屋的倒塌而迅速碎裂消散……
馮寶寶睜開眼睛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陌生的床上,而一旁……則站著之前親手殺死徐三的仇人。
“你終于醒了,感覺怎么樣?”
“那是夢,還是…”
“那是對曾經真實的重現,是我幫你恢復了缺失的記憶,順便奪走了你那近乎無限的生命力,所以你現在也只是個普通人了……一個很普通的異人。”
“哦…”
“馮曜已經死了,為了將你復活,為了讓你活下去,他付出了自身所無法承受的代價,連帶著一系列事件所犧牲的諸多人命,就為了……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我知道了…”
“將來可有什么打算?”柳小江見到馮寶寶所表現出的冷靜,不由得下意識緩緩皺起了眉頭。
他在馮寶寶醒過來之前想過許多種可能,但唯獨沒想到馮寶寶居然會是如此的冷靜,所以也難免會懷疑馮寶寶目前的心理狀態,究竟有沒有達到自己為其抹除了部分記憶的預期。
倘若馮寶寶還是崩潰了,而并非只是精神上有些疲憊,那么……接下來的事可就真的有些難搞了。
畢竟,他也總不能拿刀架在馮寶寶的脖子上,逼著她選擇接受另一種方式的長生不死,代替馮曜與那些犧牲者在這世上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
柳小江當下最不希望看見的事情,就是馮寶寶接受不了自己曾經已死去的事實,導致記憶雖然恢復了卻總是想著要自尋短見,以至于浪費了馮曜作為人父的好意,還有那些已無法挽回的諸多人命。
“我已經死了…”
聽到這話,
柳小江心里的頓時‘咯噔’了一下,尤其是他看見馮寶寶在說這話的時候,依舊還是清醒時的那般冷靜與理智。
“聽你說…”馮寶寶并未在意柳小江的反應,而是繼續緩緩開口說道:
“我老漢兒為了讓我活過來,也的確是把事情做得非常過分,甚至連累了許多無辜者一同卷入了其中。”
“既然他現在已經死了,那么這份罪孽也理應…”
“罪孽是他馮曜、是無根生的事,你自己畢竟并不知情,何況當年的一切在今天,也早已經塵歸塵、土歸土了,哪還有什么余下的罪孽需要你來承擔?”柳小江對此毫不猶豫的開口打斷道。
“你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丫頭,并沒有站在足以思考此事的高度上,所以只需考慮你自己的問題就可以了,別忘了……除了有許多不可挽回的無辜犧牲者,也有人很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之前的你,腦子特別瓜,說什么都很難理解,而現在……”
說到這里,
柳小江略微停頓了一下,隨之看了眼窗外,道:“徐翔、徐三、徐四,還有張楚嵐他們那些人,你可千萬別讓他們的好心,使他們最終變成了害死你的人。”
“徐三的事情你不必多想,我原本是不想讓你這么早恢復記憶,因為有些東西極有可能會讓你自尋短見,但可惜你的不穩定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動手。”
“因此…”
“徐三的死已經失去了意義,我也會在事后讓他重新活過來,畢竟他們徐家在血緣上雖不是你的家人,但在情感與關系這兩種層面上,他們幾乎也與你的家人無異了。”
“……”馮寶寶。
“你好像特別了解我的事……為什么?”
“為了解決你的問題,我在你內景中見到了馮曜,那是他死前在你這留下的一道‘保險’,而且在親口說明了一切之后,他也希望我能解決你身上的問題,還在過程之中給予了我很大的幫助。”
“我問的是,你為什么愿意幫我,為什么如此緊張我的死活,你我此前雖是不錯的朋友,但好像也并非什么生死之交,我……很好奇你給我的感覺,為什么很像我在當年的那位老漢兒。”
“你我算是同類,只是走上了兩種道路,你非常在意自身是否真實存在,而我……則只在乎眼下與未來,所以我并不希望作為同類的你,最終走上了一條尋求自我毀滅的道路。”
“那…為什么給我的感覺很像是他?”
“因為我現在所選擇的這條道路,與他當年作為無根生時的道路幾乎無異,或者說我便是那堅定了腳下道路絕不回頭的無根生,只是我比那時的他更‘人性’一點,不會裝作不在意身邊的人。”
“你這是要代替他當我老漢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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