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意外的崩潰

　　張楚嵐之所以會派馮寶寶過來，顯然并非是對老人做些不利的事。

　　他只是想試探下查爾斯這個外國人，這個跟隨在老人身邊備受信任的家伙，到底是不是來自于柳小江身邊的一股力量。

　　畢竟，他之前就已經大致猜到了，嬴勾在計劃之中并非孤單一人，而是很有可能得到了上層的幫助。

　　另外，

　　張楚嵐之所以注意到老人，也是由于馮寶寶的敏銳感知，發覺了查爾斯身上那種令人‘熟悉’的感覺，想起了柳小江曾數次親身前往國外辦事的經歷。

　　他也只是沒想到，自己不僅真的猜對了，而且在上層給予柳小江幫助的人，居然會是老人這等巨人般的存在。

　　馮寶寶在此刻給老人所帶來的幾句話，也完全就是張楚嵐在早已有所確認的情況下，一種明明經過了深思熟慮但看起來卻依舊沖動的行為。

　　因為，

　　馮寶寶這種渾身都是問題的人親自跑來，不管老人究竟是否早已知曉了馮寶寶的事，張楚嵐這都是主動將自身弱點擺在了老人面前；

　　以至于就連讓馮寶寶轉達給老人的幾句話，也都無不是在主動表達自身對馮寶寶的重視，希望老人能明白他們這些不安分因素其實很安分。

　　至于后續那些近似于投誠一樣的話，則是張楚嵐在讓老人放心的基礎上更進一步，企圖以宣布‘效忠’的方式試探能否與老人達成合作，能否通過老人解決柳小江不愿說出馮寶寶身世的問題。

　　畢竟，如今在張楚嵐等人的眼里看來，最接近馮寶寶身世問題并且風險最小的方式，無疑就是直接從柳小江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硬來…

　　他們做不到。

　　恐怕世上也根本沒人能做到這種事。

　　所以，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張楚嵐很清楚柳小江的為人并非真那么無情，相反甚至還很有可能正因為他沒那么無情，因而才會在得知了馮寶寶身世的情況下，即便很清楚自己等人想要什么，也還是選擇了對此進行隱瞞。

　　即便，

　　柳大哥其實不希望虧待自己的友人，也并不想真像個白眼狼似的恩將仇報，卻依舊做出了與自身性格完全相反的行為。

　　此外，基于對柳小江的了解，

　　張楚嵐也明白對方之所以這么做，估計就是因為馮寶寶的身世問題，對自己等人來說可能還真的不是什么好事兒，以至于更有可能會讓事情出現他所不希望的那種發展。

　　但，考慮到馮寶寶本人的愿望，他即便能明白柳小江的‘好意’，也不愿看著自己的寶兒姐迷茫存活于世，明明已經得了他人所嫉妒的長生不老，卻偏偏會在某些方面上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因此，

　　在與徐四仔細商量，并征求過馮寶寶本人的意愿之后，張楚嵐最終還是做出了要堅持曾經約定的選擇，希望能幫寶兒姐變得像個正常人一樣‘完整’，試圖讓馮寶寶最終能得真正的逍遙自在。

　　但可惜即便是軟的，

　　張楚嵐也依舊還是認為自己等人根本做不到，不可能在已經下定決心的柳小江口中得到想要的東西，于是在決定了要徐徐漸進以后，便將主意打到了老人這等存在的身上。

　　柳小江所圖之事甚廣，以至于就像是要以普通人的身份，改變就連‘神’都毫無辦法世界格局一樣，這是要從根本上給予人類自身尋求改變的機會。

　　此事的困難程度自不必若說，畢竟就連傳說中所謂的神明恐怕都做不到，因為就算神明能做到移山填海，也有辦法輕易做到改天換地之事，但對于人心……最多也就只是能令其恐懼罷了。

　　以一己之力改變人心，

　　柳小江…不，就算嬴勾的實力再強，再能令所有人類感受到恐懼，若沒有能以身份影響整個世道的人幫忙，也完全就是一種癡人說夢般的天真想法。

　　而柳小江既然能得到老人的幫忙，甚至說是直接將老人當成了合作伙伴，那么此二人在某些方面上的信任，想必也遠超過了普通人之間的感情。

　　二人并非友人，甚至也并非同志，只是不管各自出于何種目的，都希望腳下這邊土地能更好的，因而某件事情上達成了極為牢靠的合作關系……

　　這種事聽起來雖然很是奇怪，但卻也并非一種人們從未見過、也不能理解之事，反而在人類的歷史與社會上屢次出現，而每一次出現也都代表了一定會有大事發生。

　　張楚嵐作為一個剛入異人圈不久的存在，看待問題的視角雖然在柳小江與老人面前還很稚嫩，但也的確是總能跳脫出自己個人身份的局限，以一種更為客觀也更寬廣的視角來看待周圍的問題。

　　所以，他當年才能以一個孩童的身份，瞞過周圍許許多多有心試探的成年人，甚至連公司的人也都一直以為他是個普通人；

　　他才能在今天通過各種不算明確的信息，大致推測出柳小江的一系列計劃與具體想法，甚至看破了老人與柳小江之間那種相對奇怪的關系，并認定了老人一定能在柳小江那幫馮寶寶打探身世。

　　畢竟，老人的身份地位很高，高到了那種‘沒有一人之下，只有萬人之上’的程度，他老人家若是站在未來社會秩序的角度上開了口，柳小江的性子又怎么會讓對方將寶兒姐當成是一種威脅？

　　所以，只要老人愿意幫忙開口，也就總有理由能在柳小江口中，得到關于馮寶寶身世問題的一切真相。

　　不過，這也只能說是張楚嵐想的很好，

　　事實卻并非總能如他所愿，

　　他雖然考慮到了柳小江愿意與老人合作，一定是對這位老人產生了極強的信任感，卻沒有考慮到此事在老人身上……其實也是一樣的！

　　“希望有資格能繼承我的意志么…”老人站在閣樓前望著遠處的馮寶寶，并在理解了對方的傳話人與‘人質’身份后，搖頭道：

　　“所以才說你們這些年輕人的膽子可真大，一上來就要搞破釜沉舟那套，完全不給自己等人留下后路，甚至還將身家性命交給了對方。”

　　“我若對你們有什么想法的話，你這丫頭今天的行為，也已足夠讓我問罪了，如此一來……你們的小船不就直接沉了？”

　　老人當然能理解張楚嵐那些話的意思，也明白對方說的希望有資格繼承自己的意志，其實并非是不自量力的要從異人過渡到這邊，甚至是直接想要成為自己的學生‘繼承’什么。

　　一切，也都只不過是種投誠似的說法罷了。

　　但，他卻并不希望見到這種事情的發生，也并不在意張楚嵐等人究竟是否愿意繼承自己，在未來以異人‘花朵’的身份去說服周圍其他‘花骨朵兒’。

　　畢竟，強扭的瓜不甜，相較于通過災厄，強行逼迫世人改變想法，老人其實更像讓嬴勾作為一種警示，然后讓經過了警示的人們自行思考，并在未來選擇一條適合腳下這片土地的道路。

　　當然，

　　若是一次警示還不夠，那嬴勾也就會成為下一次的警示，直到人們終于能選對了道路位置，而這……雖然也是一種逼迫，但卻是沒辦法的辦法，并非一開始就要強迫他人‘自主’做出選擇。

　　另外，

　　這并非逼迫的逼迫，而是沒辦法的辦法，或許也能在未來不斷的警示之中，促使人們做出優于自己與嬴勾想法的選擇，也算是給予了人們一些更多的可能性，而非一開始就只有一條道路可走。

　　老人與嬴勾的計劃，就像是法律的存在，只給人性定下了一條底線，而并沒有桎梏住人性的上限……

　　所以，張楚嵐是否愿意幫忙，是否有更多人現在就能按照計劃來走，老人其實也是一點都不在乎，甚至不希望有人‘引導’的太過，因為只要有‘警示’的存在就夠了。

　　反正‘嬴勾’也并不會真的摧毀一切。

　　“你們留不住我的…”馮寶寶聽到老人那般疑似‘不配合’的話，習慣性的想要動手卻想起了張楚嵐的囑咐，最終也只是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看著閣樓前的二人。

　　“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東西的確留不住你，但卻可以在你離開后選擇對你們問責，你逃得了……徐四和張楚嵐他們也逃得了么？”老人微笑道。

　　“他們……可是從始至終都在幫你啊，你這丫頭如今就算再不懂人際交往，應該也不至于對他們這些人沒有感情吧？”

　　“……”馮寶寶。

　　“幼稚。”老人見到馮寶寶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菜刀，也不知是在說張楚嵐今天搞出的爛攤子，還是在說馮寶寶心里那點想要‘滅口’的想法。

　　“你們甚至都不完全清楚我的態度，就敢把自己的命門交到我這種人的手里……”

　　“他張楚嵐既然想得到嬴勾對我的信任，為什么就像不到我對那嬴勾的態度其實也一樣，難道你們覺得嬴勾所不允許的事情，只要是放在我身上……也就一定會有所變化么？”

　　“現如今…”

　　“我雖不知你這丫頭的身世，到底又牽扯了那些令嬴勾不愿多說的內幕，但既然他那人無視你們這些友人選擇了閉口不言，那么也自然就有他做出這般選擇的理由，我這老東西又怎么會多事？”

　　“畢竟，八奇技、甲申之亂的內幕……這些東西何嘗不是導致情況發展至今天的原因之一。”

　　說到這里，

　　老人拄著拐棍用力在地上敲打了一下，“丫頭，你的經歷我知道，那的確是很可憐，但你身上的情況我也知道，長生不死所帶來的孤獨與寂寞……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知不知道這世上到底有多少人，寧和承受你那所謂的孤獨與寂寞，也要在長生不老這件事情上拼盡全力。”

　　“你可憐么，是很可憐，但你真那么可憐么，恐怕倒也并沒有吧？”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厭了就玩…”

　　“我們拼盡全力所創造的社會，難道還滿足不了你的胃口么，不過是一些早已化為塵土的過去……有什么可執著的？”

　　“我要是你…”

　　“在明知道自身有能力的情況下，絕不會像你一樣只是考慮自己，最起碼……也要考慮一下身邊人的感受吧？”

　　“曾經或許是因為溺愛，徐家的人并不想告訴你……”

　　“但我這老東西與你非親非故，也沒有答應要幫你找回身世，最多也就是義務與責任上要將你視為己出，但在我家的教育理念之中，可并不存在‘溺愛’這兩個字！”

　　“馮寶寶，你啊你…或許追尋身世這沒有錯，但若是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能會給身邊的其他人，甚至是給整個社會帶來動蕩，繼續苦苦追尋下去……也未免太絕情了！”

　　此話一出，

　　馮寶寶也是極為罕見的產生了動搖，

　　因為她雖然腦子并沒有那么靈光，但也從不會被劃分為傻子的類別之中，有些事……她其實一直都明白，只是一直都沒有細想。

　　就比如…

　　如果對自己的身世，對那些或許早已死去的家人沒那么執著，自己等人是不是就不會與柳小江發生沖突，徐三……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想到這里，

　　馮寶寶心中對于身世的執著，搞得‘腦子空空’的她又開始頭疼了起來，此刻甚至還伴隨著一些對于徐三的愧疚一起爆發了出來。

　　見此，

　　老人也不由得微微一愣，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居然會讓馮寶寶反應這么大，于是便緩和了語氣道：

　　“丫頭，剛才的確是我太嚴厲了，你變成這樣之前畢竟也可能只是個普通人，而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也確實是沒必要把事想的……”

　　“你住口！！！”

　　老人話都還沒說完，

　　馮寶寶手中那把中式菜刀，擺弄在空中旋轉著迅速飛向了老人，好在一旁看著的查爾斯從一開始就有所防備，直接用自己方才在胸前拔下的菜刀給擋了下來。

　　“馮寶寶！你瘋了么？！”

　　然而，

　　查爾斯格擋了飛來的菜刀之后，才剛開口說出這句話就后悔了。

　　因為，

　　他發現遠處馮寶寶身上的炁息，似乎就在剛剛的一瞬間提升了不少，但給人的感覺……卻很像是當初某個時間點的柳小江！

　　你明明知道對方的實力不弱，但卻偏偏無法從對方身上，感知到任何炁與超能力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