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清靜與全性
廢棄工廠外，
“話說…”夏禾跟在柳小江與沈沖的身后，她發現兩個家伙打算就這么離開，忍不住面色不解的開口詢問道。
“你之前明明不是這么說的，今天干嘛要在這種事上有所隱瞞，有龍虎山天師和公司的趙方旭在，上面又怎么可能還會來刻意針對……”
“有點危機感是好事兒…”柳小江知道夏禾想說什么，于是放緩了自己的腳步，等著夏禾沈沖二人走到身邊，道：
“何況，在今天見面的這些人里，真正算是有術無道的人……你們認為究竟有幾個？”
“…金鳳婆婆？”夏禾仔細想了想說道。
“梅金鳳，明明不認同全性的理念，也覺得全性除無根生之外，全都是一些無可救藥的惡徒……卻偏偏至今還與全性廝混在一起。”柳小江說著便搖了搖頭道。
“不對，就算梅金鳳自己一直都沒有察覺，但要說她有術無道……也未免太過太牽強了。”
“畢竟，無論是在當年，還是在如今去往唐門之前，她在目的上一直都很明確……不是么？”
“哪怕是今天…”
柳小江想起梅金鳳所說，張楚嵐之前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看似是想引導她‘愛屋及烏’的言論，不免微笑著再次搖了搖頭，道：
“金鳳婆婆啊，他畢生所追求的東西，或許并非是無根生這個人，而是和其他大部分沒什么特別想法的修士一樣，追求的……不過是那一份蕓蕓眾生所不具備的清靜。”
“她當年跟在無根生身邊，那份完全說不出來的感覺，或許連她自己也都曾會覺得，這感覺就是所謂的愛慕之情，但實際……她可曾對無根生表達過明顯的男女之情？”
“現在的金鳳婆婆之所以心不在焉，可不是因為知道了無根生曾娶妻生子，而是因為在她這些年固有的認知當中，這份清靜是唯獨無根生才有的東西，馮曜……就等于是徹底否認了她的想法。”
“梅金鳳之前的道，是跟在無根生的身邊，追求自身所憧憬的那份清靜……”
“梅金鳳現在的道，在張楚嵐主動引導下，也極有可能會變成和無根生極其相似的馮寶寶……”
“但，這卻并不是因為馮寶寶，可能會是無根生的親生女兒，而是因為在馮寶寶的身上，同樣具備著無根生當年那種，蕓蕓眾生大多所不具備的那份清靜……”
“清靜？”沈沖難以理解的推了推眼鏡，“這東西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讓人這樣極力追求么？”
“你們知道術士吧？”柳小江忽然開口說道。
“啊？王也那樣的么？怎么突然提起術士了？”沈沖頓時一愣。
“如果是一般的術士也就罷了…”柳小江緩緩開口解釋道。
“這些家伙有時跟江湖騙子也差不多，雖然確實也有點東西，但連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又到底能做到些什么……”
“但如果是厲害的術士，像是武侯派……還有術字門中的佼佼者，他們不可能滿足于這種情況，必然會在術之一道上走的更遠，而法術……也大多都會涉及奇門。”
“十個奇門九個瘋…”
“這些術士瘋就瘋在一個‘靜’字上，其實也不僅是術士們，世上所有的法術手段，幾乎也都需要去修煉靜功，一旦入門也都會面臨內景的挑戰……”
“離生喜樂———初次體會到清靜的感覺。”
“定生喜樂———清靜的感覺在逐步加強。”
“離喜妙樂———隨著自身靜功的進境，人終于體會到了清凈所帶來的快感。”
“舍念清凈———連清靜所帶來的快感都已經拋棄了，算是一種達到了空無所空的圓滿境界。”
“世上除了‘術’以外的功夫，其實對靜功的要求都不高，以至于只要進入離生喜樂的初步階段，能體會到清靜的感覺就已經足夠了……”
“當然了，若能以舍念清靜的狀態去修煉，不管是對修煉術法的人來說，還是對修煉其他功夫的人來說，也都肯定是一種最為完美的情況，只是很少會有人去追求這種極難做到的事情罷了。”
“畢竟，就算是修煉狀態并不完美，也不代表這人是個沒有天賦的家伙……”
“術士則不同，術法對靜功的要求更高，因為術士所用出的奇門術法，幾乎全都是一些對于天道漏洞的利用，起碼也需要做到‘不為所動’的程度才行……”
“因為…”
“術士有特殊的靜功修煉方法，一上來就會進入那種離喜妙樂的階段，最能體驗到清靜所帶來的那種強烈快感……”
“在那種狀態下，人會體驗到很多難以名狀的快感，甚至會在內景中心想事成，無所不能……最終沉迷于快感中無法自拔，進入一種所謂的‘貪禪’狀態。”
“沉迷于內景之中的靜，舍不得離開這感覺的情況，哪怕是在清楚這點并有過相應訓練的術士之中，也不能算做是一種很罕見的情況……何況是其他本就對靜功要求很低的一般練炁之人？”
“靜，是可以給人帶來快感的，是會讓人感覺自己無所不能的……”
“練炁之人一般都很敏感，哪怕自己從未體會過清靜，但在親眼見過他人身上的清凈之后，也都會本能的想要去更多體會這種感覺，越是希望自己能得常清靜的人，這想法也就隨之越是強烈。”
“除此之外，那些連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經得了炁的先天異人，一旦察覺到了靜的‘好處’，更是容易變的趨之若鶩……”
“如果說金鳳婆婆之所以注意上馮寶寶，就是因為馮寶寶在這種事情上與無根生極其相似，那么說明當年的無根生至少也克服了離喜妙樂的階段，在清靜上達到了一種他人所遠不能及的地步。”
“這種情況下，再加上無根生亦正亦邪，那種有術有道的行事作風，對于當年一個天生得了炁，卻不知炁、也不明道的小姑娘來講，容易被吸引也是一種相當正常的情況了。”
“那你呢？”夏禾理解了梅金鳳的事情以后，難免再次深感好奇的看向了柳小江，道：
“你的力量強到這種程度，甚至一個人就能滅了王家這種……你這份清靜又達到了什么程度？”
“定生喜樂…”柳小江搖了搖頭道。
“清靜這種極為特殊的東西，不能作為衡量一個人力量的基礎，何況我也不是一個修煉奇門的術士，即便在山上對術數之類的東西有過些許了解，也不是很擅長這類需要利用天道漏洞的手段。”
沈沖這時候再想起柳小江之前的話，不由得表情怪異的推了推眼鏡，道：
“所以，你剛才那句話難道是在說，在今天見面的這些人里，只有我和夏禾兩個人……才是那種有術無道的異人？”
“夏柳青，不管之前做過什么，但在遇見金鳳婆婆的那一刻起，腳下的道路就已經隨之被注定好了。”柳小江道。
“對老夏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無根生，也不是什么全性組織的未來如何如何，更不是那些隨便一個都能引起騷亂的八奇技，而是金鳳婆婆啊……”
“而且，我現在甚至都會懷疑，這老夏當初跟著全性一起去龍虎山，之所以愿意幫忙‘試探’一下馮寶寶，可能也是因為金鳳婆婆的關系，因為馮寶寶讓他想起了，對金鳳婆婆最重要的無根生。”
“呵呵，老夏還是挺有意思的一個人，當年的兇伶居然在遇見金鳳婆婆以后，活生生的變成了一條老舔狗……”
“涂君房…”
“這貨雖然不是啥好東西，但至少腦子還算是聰明，了解的越多，對八奇技越是沒了明顯的興趣，反而更愿意繼續自己三魔派的研究，試圖自己復原出完整的三魔派師門傳承……”
“我估計他現在之所以和呂良走得那么近，也是因為在呂良身上發現了三魔派更多的可能性，也可能是呂良出于某種理由愿意幫他一起研究三尸……”
“說到這個呂良……”
柳小江略微停頓了一下，道：“雖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他身上容易讓人討厭的地方，也僅僅只是人性上的懦弱與逃避罷了，這些怎么看也都算不得什么大罪……”
“何況，在從呂家村逃出來以后，這小子身上的風向也變了，起碼不再像之前那樣只會逃避，懂得了想知道什么就得付出相應代價，之后……暫且也只需要保持觀望的態度便可。”
“必要的時候，他或許會成為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至于咱們全性的那位豪杰先生……”
說到這里，他眼中難得閃過一絲笑意，道：
“老丁從來都不需要其他人給自己指引方向，可能在小時候下定決心想要變強的那一刻起，他在心性上……就已經走在了不少練炁之人的前面。”
“不管實力如何，他的這份心性就算是放在古時，也足夠配得上‘豪杰’這兩個字了。”
“一個既有天賦，又知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心中尚存道義的純粹之人，這種家伙若是放在古時……也說不準就會成為一個豪杰般瀟灑的英雄人物。”
“所以…”
“你這話說的倒是沒錯，起碼在這些人的里面，當下也就只有你們兩個，才是那種需要被拉一把的有術無道之人……”
“……”沈沖。
“……”夏禾。
“其他人…”柳小江微笑著瞟了眼無語的二人，道：“除了金鳳婆婆和老夏，因為許新和唐門的安排，今后處境或許會有些危險之外，沒有一個人需要我來告訴他們之后要做什么。”
“也根本不會有人因為我這個掌門的存在，繼而選擇放棄自己當下所堅持的一切想法……”
“呵呵…”夏禾聽到這話不免戲謔道。
“呦，想不到啊，你倒是還挺有自知之明的。”
“修煉之人，修的是自己，是向內探索的過程……”柳小江毫不在意的說道。
“我又不是你們兩個，自知之明這種事……很難么？”
“…你這就是人身攻擊吧？”夏禾頓時撇了撇嘴，伸手指著柳小江，轉頭對沈沖說道。
“沈沖，他罵咱們都不帶掩飾的，你難道一點意見也沒有么，你當初才是主動找茬的那個啊……”
“…咳！”沈沖沒好氣的瞥了眼夏禾，“你如果說不過的話，那就不要自找不快，別每次受挫都找我撒氣……行不？”
“我又不是你們家那個好欺負的小道爺……”
“…沈沖，你最近長能耐了是吧，居然還敢和我頂嘴了！”一提張靈玉，夏禾立馬炸毛。
見此，
沈沖趕緊從夏禾身邊，兩步跑到柳小江的另一側，利用柳小江隔開了夏禾這個瘋女人，道：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這話說的……真對！”
“沈沖！！！”夏禾顯然雙標的不行。
“咳…”柳小江見到夏禾疑似打算教訓沈沖，當即伸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打了個圓場道：
“行了，不要鬧得太過火，我現在可只有你們兩個幫手，未來關于其他全性成員的問題，也顯然指望不上剛才那幾個人來幫我……”
說罷，也許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殺人般的目光，他也不得不隨之又開口補上了一句。
“咳，當然，只要不影響行動的話，沈沖他拿靈玉你們之間的事情開玩笑……也確實是太過分了！”
“嗯，我這邊還有點事兒，需要去和趙董聯系一下，夏禾……你心里應該有數吧？”
“你說呢？”夏禾笑靨如花的說道。
“呃…”柳小江見此立馬加快了腳步，將已經愣神的沈沖留在了原地，一溜煙就消失在了二人的視線范圍之內。
見此，
沈沖看了看柳小江離開的方向，隨之機械性的轉頭看向夏禾，笑道：
“哈…哈哈……他真會開玩笑，什么太過分了，咱們什么關系啊，什么玩笑不能開，你說是吧……夏禾？”
然而，
迎接沈沖笑臉的，卻是一只緊握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