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不能太喪良心

　　如果不是想得到公司和上面的充分信任，柳小江在了解過唐門這邊所存在的問題以后，其實也會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多管閑事的嫌疑。

　　哪怕是傳說中從不失手、見之必死的唐門丹噬，實際對于柳小江來說也根本算不上什么威脅。

　　他就算是純粹以個人的角度，往最壞的方面考慮事情發展，也只是覺得唐門丹噬這種東西，或許有那么點可能會威脅到自己身邊的人罷了。

　　而且，結合如今唐門人的理念與想法，此事最終發生的可能性也著實不高。

　　柳小江現在甚至都會認為，即便放任唐門繼續傳承丹噬，這種手段也很難在當前的世道上，被哪個成功繼承它的唐門人用出來，除非唐門又重新拾起了當年的那種飯碗。

　　可就如今這個社會穩定的年代，只要不是唐門的人腦子真有病，他們又怎么可能再去做當年那種殺人行當？

　　然而。

　　現在這種大部分異人都要安分守己的世道，唐門的人就算學會了丹噬這種手段又能做什么？

　　懲奸除惡？

　　利用丹噬去處理像是全性一樣的異人？

　　這種事莫說唐門自己沒那個心思去做，上面也不可能承認異人流派擁有這種‘執法’權，哪怕他們對待異人的態度仍是任其互相消耗也一樣。

　　任其遵循江湖規矩互相消耗，和讓異人圈子發展成真正的‘正邪對立’，完完全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碼事兒。

　　唐門一旦選擇通過這種方式，企圖在當前的世道上重新建立起丹噬與自身的威名，搞不好就會引得其他一些厭惡全性的異人，在圈子里來一場正派聯合起來剿滅反派的戲碼。

　　對此。

　　公司和上面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他們可以承認異人圈里的‘正’與‘邪’，但又不希望‘正’聯合起來將‘邪’徹底消滅。

　　因為，考慮到‘邪’完全消失，以及‘正’所潛藏的問題，這么做遲早會讓‘正’重新分化一批新的‘邪’，而且還只會是那種相比之前的‘邪’，還要更懂得規矩、更讓人覺得棘手的一群家伙。

　　公司和上面既然已經決定了基于人道主義，不會選擇將作為引發問題本身的‘異人’抹除，堅持的做法自然也就變成了以社會穩定發展為重。

　　所以，在這個必須要堅持的原則問題下，

　　哪怕你是異人圈里人人喊打的全性，但只要沒有影響到普通人的社會，只要沒有損害社會秩序的穩定，公司和上面就會客觀公正的來處理問題，不會因為你是全性就選擇與其他異人區別對待。

　　反過來講。

　　哪怕你不是全性那種相對無法無天的惡徒，但只要影響到普通人的社會，只要損害到社會秩序的穩定，那么不管你是誰……等待你的最好結果可能也是‘終身監禁’！

　　在如今的這個世道上，異人的存在即是一種錯誤，但上面還不會把事做的太絕，起碼會給異人留下一點可以安分守己的空間。

　　但若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有異人想著要恢復流派興盛，甚至是有可能會讓異人社會變得更加不穩定的苗頭，公司和上面自然也就不會再管你究竟是誰，曾經又到底極力促成過哪些大義之舉了。

　　眼下。

　　唐門沒有任何問題，有問題的僅是部分唐門人，以及這部分唐門人的想法，還有能促成他們這種想法的丹噬……

　　因此。

　　柳小江站在想得到公司和上面充分信任的角度上，既然有機會以一種與公司和上面無關的身份，幫公司和上面在暗中解決唐門丹噬的問題，自然就要利用‘攪屎棍子’的身份來唐門多管閑事。

　　此次在明面上，他就是在多管閑事，但偏偏有了全性掌門的這個身份，他這攪屎棍子當的倒也還算是合情合理。

　　畢竟，全性不就是這樣么，一直都是全性想怎樣就怎樣，從來都不會考慮其他人的感受，這幫人以往多管閑事的情況……難道還少么？

　　只是…

　　柳小江這次倒也沒能想到，本來是主動幫公司和上面解決一個大麻煩，以求將來能得到二者更加充分信任的情況，竟會忽然變成上面主動要求必須完成的一個重要任務。

　　而且，這事麻煩就麻煩在，上面和公司之間的居然也起了爭執。

　　必須在不動許新，不動唐門的情況下，讓唐門主動放棄丹噬的傳承……

　　這雖然很像是趙方旭的辦事風格，也是公司和上面極力爭取到的一次考驗，但……上面真的愿意見到此事的成功么？

　　他們既然改變了以往的溫和態度，打算以更為激進的方式對待異人事務，這種在態度上的突然轉變……真的只是在‘忽然間’發生的么？

　　這次即便公司通過了考驗，自己和王震球、張楚嵐等人完成了任務，成功在不動許新、不動唐門的情況下，讓唐門這邊主動放棄了丹噬的傳承，上面就一定會因為公司有這個能力而放棄想法？

　　柳小江想來想去，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如果上面不是‘忽然間’改變的態度，自然也很可能不會因為一次兩次的失敗，放棄自己心中由來已久的想法。

　　如果上面真是‘忽然間’改變的態度，并且還會因為公司證明了能力而放棄激進想法，那么……又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上面忽然來了這么一下？

　　難不成是有人把手伸向了……

　　柳小江想到這里，考慮到自己又等了兩天，趙方旭那邊還是沒有打來電話，不由得從窗邊走到房間床前坐下，摸出了自己揣在長衫內襯里的手機。

　　片刻之后，

　　“…小江？”電話撥通后，趙方旭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趙董，我目前就在唐門這邊。”柳小江想到趙方旭也可能不知道自己就在唐門，于是便直接開口說明了自己身在何處。

　　果不其然。

　　趙方旭在聽到這句話以后，明顯有些意外的沉默了一下，隨之道：

　　“全性之前擅闖唐門的事……你小子也參與進去了？”

　　“算是吧。”柳小江對此倒是沒有否認，而后更是簡短說明了一下，自己之所以會來唐門的目的，并重點提及了丹噬的問題，以及唐妙興的那種想法。

　　“……事情就是這樣，我原本還打算用稍微激進點的手段，徹底解決唐門因為丹噬而產生的這種想法，結果卻被西南的那個混球兒主動找上了，說什么要和我合作完成上面對公司的考驗。”

　　說完，他更是稍稍解釋了一下自己在唐冢所表現出的態度，認為王震球可能就是因為發現了自己的目的與公司不謀而合，所以才會基于任務的復雜與困難不得不找上了自己，隨之道：

　　“趙董，不動許新，不動唐門，還要讓唐門主動放棄丹噬的傳承，如果只是那混球兒和楚嵐他們的話……這也能算是一種考驗？”

　　趙方旭明顯不知道自己就在唐門，說明上面提出讓公司證明能力的時候，也根本不認為全性的人有可能會幫助公司，更重要的是……上面那些人同樣也不知道自己在場。

　　公司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重新組織人手給王震球和張楚嵐等人提供幫助，甚至是讓更多人過來和平解決丹噬的問題明顯不現實。

　　這無疑就能說明上面在提出考驗的時候，原本就沒有想讓公司成功通過此次考驗的意思。

　　“……那小子倒是好心了。”趙方旭在了解到事實以后，顯然并未計較王震球與全性勾結在一起。

　　“不過，也趕巧了，沒想到你小子也在，王震球的計劃么……倒也不失為一種特殊情況下的特殊手段。”

　　“除此之外…”

　　“你小子可還有其他的什么辦法，能讓公司成功通過這次不算考驗的考驗么？”

　　“這件事的選擇權一直都在唐門自己手里，但考慮到唐妙興剛死不久的現在，以及他死前在其他唐門弟子面前所表現出的態度……”柳小江想了想說道：

　　“這時候不用任何手段，想讓唐門自己放棄丹噬，難……幾乎不可能做到。”

　　“……”趙方旭再次沉默了片刻，最終聲音滿含疲憊的說道：“王震球那個計劃的可行性……如何？”

　　“能做到。”柳小江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如實的開口回答道：

　　“這件事到底過不過分且還另說，但如果公司這次真要是做了，對于唐門來說……多少有些不太公平。”

　　“趙董，您別忘了，雖然大家在當年那個時候，基本也都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但唐門……卻付出了另一次更為沉重的代價。”

　　“說實話……”

　　“我現在甚至都會懷疑，如果唐門當年也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他們到底還會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在所謂的大義上，我可以毫不猶豫的對唐門下手，但在良心上……也很難講得通。”

　　說到這里，他重新起身走到房間的窗邊，看向外面那些跟著涂君房與丁嶋安修行的唐門弟子，道：

　　“殺許新，毀丹噬，這罪名我擔的住……”

　　“許新是個早就該死的人，我過來斷了丹噬的傳承，也不至于讓唐門遭受太大的打擊，畢竟唐門這些年本就沒人會用丹噬，一樣還是可以在這世道上生存的很好……”

　　“但為了達成目的，暗地里耍些陰謀詭計，甚至是控制他人的思想，讓他人淪為自己手下的工具，尤其還是唐門的現任門長……這恐怕會間接摧毀唐門的未來。”

　　“趙董，您這還讓我怎么欺騙自己無愧于心，您這就是要把我推向黑暗的深淵啊，您……難道就不怕我再也上不來了么？”

　　“良心難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