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倒吊”那邊一切順利、暫且落定之際。
另一邊,夏燁也帶著端木瑛一起,將“靈魂蜂巢”給搬到了納森島所在,并將之固定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也將正在非洲饑荒之地游歷的薛幡給召回,將其介紹給了端木瑛,既是要建立輪回,又怎能少得了他這位“泰山府君”。
當兩人見面,薛幡當即行禮:
“您就是端木瑛前輩?晚輩薛幡見過前輩!”
“你就是夏燁口中的那個薛幡?”
而端木瑛則是打量了幾眼,旋即點頭,她能感受到薛幡周身與那桿幡中強盛的靈魂之力與無數意志,便知道夏燁對其的描述并非虛假。
接下來,三人便在一起討論起了“靈魂蜂巢”的問題,眼下夏燁有時間也有能力,自然能幫助端木瑛進行進一步的打造與建立。
另外,薛幡這引魂幡中的靈魂數量也差不多到達了極限,需要有一個存放之地,原本他是打算讓老馬和曲螢專門給其打造一個用以儲存靈魂的空間,現在來看顯然是不需要了。
互相討論了片刻,夏燁忽然說起:
“端木前輩,晚輩有一個想法,既然咱們是準備建立輪回,那理應從一開始便打好基礎、建立好根基,這才是最關鍵的…”
“您有沒有覺得,您這靈魂蜂巢目前而言有些太過單一,若只用以容納人之靈體恐很難真正成型,畢竟天下之靈非人一類,包羅萬象方才符合天地之運行,也才能真正的融入天地!”
關于這一點,他也考慮了許久,從本質而言和端木瑛之前所走的可謂是兩種道路,一者只為救贖人靈,一者卻是為順應天地收服萬靈而暗掌之。
毫無疑問,前者必然是要簡單得多,卻也更容易出現各種問題,畢竟人之靈于天地而言本就是最大的養分來源,與天地爭搶恐生異變。
而后者則本就是順著天地運行之理,也便不太會有此類問題,只是要完成建立卻是無比困難,非大能力大毅力不可成。
聽到這話,端木瑛低頭沉吟,她承認夏燁這話的確是很有道理,她過去也并非是沒有想過,卻自認沒這個能力。
而如今…
“看你的意思,你是覺得憑借如今這‘天庭’之力、此法可行?”
她開口問起,夏燁也隨之點頭,面露笑意。
“不錯。”
“就目前而言,雖不能說能將這輪回完全建立,但至少可以先建立一個完整的雛形,后面再慢慢填補就行。”
接著,他說出了自己具體的想法:
“而在我看來,一個完整的輪回可以參考佛門所言之‘六道’,令得天下生靈皆囊括其中且能不斷輪轉生息,只要能在一開始便制定好規則,后續便不需要太過操心。”
“六道輪回嗎…”
此言一出,端木瑛和薛幡盡都沉思,他們當然知道這樣做的好處,也覺得此法可行,但…
“如此龐大的工程,該從何開始?”
涉及到這種層次的建造,端木瑛便毫無頭緒了。
“這個嘛,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僅憑咱們肯定不行,還需要其他人的幫忙!”
說到這兒,夏燁指了指周遭:
“端木前輩,您覺得咱們這三十六重天如何?”
“三十六重天?”
端木瑛瞇眼,旋即抬頭打量。
“說實話,這是我此生見過最精密復雜的地方,其中的氣局與各種法寶都前所未見,包括這開辟出來的一個個獨立空間…當真有巧奪天工之感!”
“那您覺得,若是同樣以氣局和圣器在內景中進行空間的開辟,以這三十六重天為根基在內景之中打造一片‘輪回倒影’…是否可行?”
夏燁頓時笑起。
“哦?”
一聽這話,端木瑛不由瞪眼,旋即開始在腦中模擬,眼神很快亮起:
“說實話,我對煉器與氣局雖只算略懂,但我也見識過二十五(馬本在)和三十(谷畸亭)的本事,如果真有辦法能在內景中進行開辟,或許當真可行!”
可話雖如此,她心里卻也打鼓,畢竟這事情從沒人干過,到底能不能成還得先實踐才行。
“那好,我去叫其他人,咱們從長計議。”
這之后,夏燁便先去了第三十三層的“太清境大赤天”,將正在其中指揮著眾人煉器的老馬給叫了出來,讓其到“大羅天”去開會。
接著,他又去往了第三十五層的“玉清境清微天”,想要找到已告別周圣回歸納森,正在其中靜修的曲螢,卻發現其并不在這里。
“嗯?”
稍一感應,夏燁頓時明了,不禁兩眼一瞇,心知遲早都會有此景,也便并不想多管。
只是為防萬一,他還是意念一動,身形一閃來到了第二十八層的“秀樂禁上天”,這里是專用以修行術法的,擁有著無數奇景。
而此時此刻…
“秀樂禁上天”的一方高聳斷崖之上,一道粉發身影正坐在崖邊,雙腿隨風而蕩,面色一片茫然。
她便是王念瑛,此時已然蘇醒,在靈魂之中所堆積的負面情緒被剔除后便只感覺一身輕松,不再似過去那般瘋狂而扭曲。
“呼…”
說實話,她此刻當真是感覺到渾身輕松,前所未有的輕松,雖說過去經歷了許多,但畢竟都已過去,所有的一切也都已消弭。
她有種重生的感覺。
但也正因如此,她才會感覺到迷茫,因為她發現自己似乎又一無所有,只剩下一個早已陌生的母親。
此時的王念瑛,不知道自己以后該做些什么,又該走什么樣的路,曾經無比追尋的目標便仿佛煙云般散去,和那些負面情緒一起。
從醒來開始,她便不止一次地問自己,自己還想要報復呂家、還想要復仇嗎?
答案是“不知道”。
她很清楚,自己其實并沒有真的放下恨意,此刻內心的寧靜只是“治愈”后的一種錯覺,但她也清楚自己的母親早已經放下、甚至都從未曾將仇恨拿起,那自己的恨又還有什么意義?
“唉…”
她不由得嘆了口氣。
而就在這時…
噠、噠、噠…
王念瑛的身后響起了一陣腳步,輕盈而平穩,似是一女子發出的。
而她無需轉頭,便已經知曉了來者是誰,自從她知道了這個人也在這里后,便清楚自己躲不過去。
當然,她也并沒想躲就是。
“你來了?”
下一刻,她率先開口,臉上的茫然瞬間收斂,變得無比平靜。
“嗯,你既然出現在這兒,我自然要來找你。”
曲螢隨之開口,停在了她身后五米之地。
“你應該也清楚我為什么找你。”
“當然…”
王念瑛點頭。
“為了我如今這一副面貌的主人,那個真正叫‘曲彤’的女人。”
“所以,她現在在哪兒,是死是活,你又為什么要假借她的名義?”
曲螢開門見山,這是她唯一關心的問題。
“她?她已經死了,徹底的死了…”
王念瑛輕笑回應。
“不過你不要誤會,她并非是我殺的,而是死于島國黑幫的恩怨之中。”
“怎么回事?”
曲螢知道,眼前的女人并不會欺騙自己,因為欺騙在這里并沒有意義,即便這個女人有著“雙全手”在身,要探查其記憶也簡單無比。
而且,夏燁那家伙實際已探查過這個女人的記憶、知曉了一切,但她希望其親口說出來,也便暫時讓夏燁先別告訴她,而是等待著這個女人的蘇醒。
現在到時候了,她也便立刻問起。
“大概是十五年前左右…”
對于曲螢以及曲彤,王念瑛并沒有任何的愧疚可言,既然對方問起,她也便開始了回憶:
“當時的我剛突破我母親所下的封禁,拿回了曾經的記憶,正在重頭開始修行‘雙全手’…”
“而我也知道,‘雙全手’為華夏江湖所不容、或者說是被覬覦,為了保險起見,我便去到了日本暫時定居。”
“也正是在那時候,我認識了你的姐姐,她人很好,也很有抱負,我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個醫者所應具備的所有。”
“但也正因如此,她那獨屬于醫者的仁慈最終給她帶來了殺身之禍,她本應該有一個美好的未來、能救人無數,卻就此葬送。”
“唉…”
她又嘆了口氣。
“那是一個漆黑的雨夜,當時東京新宿最大的兩個幫派正在火拼,一方的頭目受傷逃到了隔壁街區,在奄奄一息之際正好被你姐姐給碰見。”
“她將他帶回了自己的出租屋、還幫他處理了傷口,照顧了大概半個月,待其傷養得差不多后方才讓其離去。”
“那之后,那個頭目記著她的恩情,或許也是被你姐姐所吸引,在重振旗鼓后便時不時會去找她,甚至展開了追求。”
“然而,這一情況很快被其對頭得知,也便順勢將你姐姐當成了一大目標,之后的情況我應該也不用說了,你自己也能夠想到。”
說到這里,王念瑛頓了頓。
“大概一個月后…”
“我在家附近的巷子里發現了她的尸體,當時她已經身死,即便用‘雙全手’也救不回了。”
“而從她尚未散去的魂魄里,我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是個好人,不應該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所以我改換成她的面容,幫她親手報了仇。”
“呵…”
“親手報仇?”
聽到這話,曲螢忍不住冷笑。
“你既然看過她的記憶,知曉她的脾性,便理應清楚她是不會想報什么仇的,這不過是你借此傾瀉心中怨恨的借口而已!”
她毫不客氣。
“或許吧,反正你比我更了解她,而我到現在也并不了解自己。”
王念瑛并沒有反駁。
“但不管怎樣,自那以后我便生出了一種快感,復仇的快感,至于為什么要借你姐姐的身份,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僅僅是從順手到習慣而已。”
“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么…”
曲螢聞言,眉頭頓時皺起,雙手也不禁攥拳,這聽在她耳里就如同在說她姐姐是無關緊要的,這讓她難以接受。
雖說眼前的女人并非是姐姐身死的真兇,甚至還幫她報了仇,但其之后也頂著姐姐的身份做了這么多的爛事,這筆賬她必須算清。
這時候…
“我清楚你此刻的想法與心情,我也沒什么好辯解的,你覺得怎么樣能舒服些就怎么樣吧,我是不會反抗的。”
似乎是察覺到了曲螢的情緒波動,王念瑛當即笑起。
對于自己的過去,她沒什么好說的,也并不想解釋,就像她剛才所說的那句話…
她到現在也并不了解自己。
聽到這話,曲螢的表情也不由得一滯,旋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這么凝視著她的背影。
從這道背影中,她能感受到一種蕭瑟與落寞,像是身處在黑暗中的獨行客,不知前路,也沒有歸途。
像是放棄了自己,也放棄了一切似的。
“呵,可憐的家伙。”
實際上,曲螢也是知曉這個女人的經歷的,否則她根本就不會有耐心與之聊至此處,而是早就動手。
“可憐”。
這便是她對這個女人唯一的評價,但這并不意味著她會原諒這一切,這也不是能化解一切罪孽的萬能盾牌。
那句話怎么講的…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不說盡然,卻也時常如此。
“行了,你過去如何我懶得管、也不想管,我只知道一件事,你讓我的姐姐背上了污名…本屬于你的污名。”
“這一點我無法原諒,你也必須要為此贖罪,雖罪不至死,卻也理應有足夠的懲罰才行。”
她話音剛落,便將手抬起。
“贖罪啊…”
“呵呵。”
王念瑛聞言,露出自嘲的笑意。
“我的確是應該贖罪,但這世上需要贖罪的又何止我一人。”
這一瞬間,她的眼中又閃過一抹恨意。
而她話中所知曲螢自然清楚,這便暫緩動手,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有罪之人皆應贖罪,自己不贖便應當由他人助力,今日我幫你贖罪,日后你過了這一劫,也可以去助他人之力。”
但先將己身之罪贖掉,才是一切的前提!
下一瞬間,曲螢驟然行炁,一道無形氣場自其掌心蕩起、迅速凝聚,將王念瑛包裹而進。
緊接著,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再出現時便已來到了第三十五層的“玉清境清微天”,這里是奇門專屬、也是曲螢個人的區域,其中氣局無數、布陣繁密。
隨手一揮…
嘩——
曲螢便將王念瑛扔進了一方幻陣氣局里,其會不停在其中經歷令自己最痛苦、最難想通的事情,直到有了答案、通透一切,方才能看破此局。
而關于這一做法,她也早已同夏燁提過,既然夏燁并沒有說什么,便說明端木瑛那邊也是默認的,有了債總該還,這才是天經地義之事。
而下一刻…
一道身影驟然閃現,正是夏燁,見曲螢已搞定,做得也并不過火,他這才安心現身。
“怎么樣?好受些了?”
夏燁面露笑容。
“還好吧,至少知道了來龍去脈,懸著的心終于是死了。”
曲螢沉默了兩秒,開了句玩笑。
看得出來,這件事對她并沒有多大影響,頂多算是個插曲,做完了該做的事,她也便不會再因此而煩擾。
接著…
“怎么,找我有事?”
曲螢看得出來,若不是有事,夏燁此刻便不會現身,畢竟自己也并沒有真將王念瑛給怎樣。
“當然有事,而且是大事,跟我來吧!”
夏燁則招了招手,將之帶到了“大羅天”里,同時也向她說明了一下想法,令她眼前一亮。
“你想讓我在內景之中布下氣局?”
“呵呵,這種事情也只有你才敢想了,就連我師父他老人家恐怕都不敢觸碰。”
曲螢不禁一笑。
而話雖如此,但從她的表情便不難看出、她對此頗有興趣,這也難怪,如今她的氣局修行早已經達到了瓶頸,天地之間也唯有內景還未曾探尋,其中或許便有著突破之機!
“想他人之不敢想,做他人之不敢做,這不才是我們一直以來的準則和理念?”
夏燁聞言,也頓露笑意。
而說到這里,兩人也便來到了會議室的門口,這便推門而入。
此時此刻,端木瑛、薛幡和老馬都已經等著了,見兩人走進,立刻都看了過來。
而只看了一眼,端木瑛眼神便隨之一凝,顯然是看出了什么,又不禁嘆了口氣。
“端木前輩…”
“行了,不用說了,這是她應了的因果,我不會包庇。”
見夏燁開口,端木瑛當即便率先表明,旋即揮了揮手。
“既然來了,咱們就開始聊正事吧。”
“好!”
既然端木瑛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夏燁和曲螢自然也不再多言,這便各自坐下,開始商量起來:
“老馬,瑩姐,你們先說說吧,這事兒能不能辦?”
夏燁看向了一旁的老馬和曲螢。
“我沒什么問題,最近我本就在研究如何用靈魂之力煉制法器,也已經初有成效,正好可以借次機會試驗一番,看能否將法器投入進內景。”老馬當即回應。
“我這邊也可以試試,畢竟氣局一道本就不止限于現世,內景同樣是天地的一部分、也同樣是一方大局,既然本質相同,那自可以在其中布局。”曲瑩也隨之說起。
“嗯。”
夏燁點頭,隨即想了想道。
“那你們先想想,此番嘗試預計會有什么樣的困難,咱們先做好預防,也便能事半功倍。”
在他看來,有自己在一旁看著,應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也便是一些細節上的差錯需要小心,便最好提前注意。
如此,兩人便思考了起來,場面一時安靜,夏燁也并不催促,只是耐心等待著。
片刻,老馬首先抬頭,提出了可能的問題:
“從煉器方面而言,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如何將現實中的法器帶入進內景,如果實在想不到辦法,或許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內景中煉器!”
“哦?”
聽聞此言,夏燁眉頭一挑,也隨之思索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的確是一個問題,畢竟他雖能以身進入內景,但要將法器帶入也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持續維持、令其不被內景所排斥才行,
如此一來,不管是將煉制好的巨大法器整個攜帶還是拆分成零件都不太現實,他也不可能一直在其中維持,那么最好的辦法當真是如老馬所說——索性直接在內景之中煉制法器!
“老馬,你有把握嗎?”
“把握談不上,但我知曉內景本就是靈魂之力所凝聚的世界,而要煉制純粹的靈魂法器也只需要靈魂之力與我之心神,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看得出來,老馬很有自信。
而當老馬說完,曲螢也隨之開口:
“至于我這邊嘛,大的問題沒有,主要還是在于內景本身,源于其中所存在的‘陷阱’。”
“既然是要在內景中布局,那這所布之局自然也是如煉器一般、是以靈魂之力為根基,再加上氣局繁復、要想生生不息便需借天地生機,或許會與內景產生某種化合作用,生出某種異變也說不定。”
這雖是推測,卻也是極有可能的,只是眼下一切都不能確定,只能夠先進行嘗試、走一步看一步。
對此,夏燁眼下也并沒有太好的解決辦法,畢竟具體如何都還是未知的,這便只能先提出一個暫定的方案:
“這樣吧,雖說內景之中藏有‘陷阱’,但也并非是無法屏蔽,我們可以先以這‘靈魂蜂巢’為根基、建立起一個基本的‘營地’,盡力將可能的干擾都排除在外,即便無法完全解決,應該也可以將問題降到最輕。”
“而只要初步的嘗試能夠成功,便說明這條路子是完全可行的,之后咱們就可以以此為基礎逐步補充與擴張,一點點將其穩固、穩步前進!”
“也只有先這樣試試了…”
其余人紛紛點頭,暫且就這么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