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您想要看看么?
不僅是端木瑛，曲彤模樣的王念瑛也同樣重塑了肉體，只是其還需靜養，尚在昏迷，便被放進了噬囊里，由端木瑛隨身帶著。
這噬囊是老馬所煉，除了能裝人外，還能自主吸收天地之靈氣修復其中之人的性命，相當于一個移動的治療倉，便是專門為特殊情況而準備。
這之后，幾人找了家小酒館兒，點上了好酒好菜，坐在一起便聊了起來，各自說著這些年的經歷，彼此都不禁感慨。
不僅如此，端木瑛也知曉了“昊天”便是“夏神醫”的事情，不禁驚訝夏燁竟這么年輕便有了如此高超的醫術，還成就了“絕頂”。
“哦對了，要不把二十二也叫來？還有三十三？”
二十二便是風天養，三十三則是許新，他們如今也知曉了這兩個家伙也還在。
“算了算了，咱這都吃上了，下次咱帶上酒肉專程去他們！”
“也行！”
一番推杯換盞之后。
張懷義突然想起了什么，旋即看向周圣：“對了三哥，三十這幾年找過你么？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
他說的是谷畸亭，自從十多年前發現“天外窺伺”那次之后，他便再沒有見過這家伙了。
“三十啊…”
周圣想了想。
“對啊，自從十幾年前那次后我也再沒有見過他，也不知道這家伙在忙啥呢。”
他們這幾人里，谷畸亭是最來無影去無蹤的一個，也沒個方式聯系。
“沒事，以三十的本事，肯定是活得好好的，等他想找我們的時候自會出現，我們也不必擔心。”
稍作思索，周生便說了一句。
“也是。”
張懷義點了點頭，便繼續吃了起來。
就這樣…
幾人一直喝到了酒館打烊方才盡興，夏燁也做了個順水人情，給他們都弄了個專門的通訊法寶，方便他們之后聯系。
這之后，他便將張懷義三人送回了龍虎山，隨后又帶著端木瑛回到了呂家村，雖說端木瑛已決定加入“天庭”，但這蜂巢還在呂家村的位置，還得想辦法移動才行。
進入內景，兩人又來到了蜂巢核心，眼下便是要盡快解決左若童的問題，讓其能盡早從蜂巢中脫離。
而有了之前張懷義三人的幫助，夏燁如今對這東西也算得上了解，心中已然是有了想法，這便開始說明：
“前輩，其實解決方法也很簡單，左門長一直以來都是作為這蜂巢的核心、維持著蜂巢的穩定，那咱直接換一個核心，自然便能將其給摘出去。”
“換個核心？”
“沒錯，晚輩能以煉丹之法專門煉制一個核心，其中所包含的先天虛靈、先天之精與先天之炁相比左門長會只多不少，而且還能夠完全由人為來控制，方便且省心。”
夏燁微微一笑。
“不僅如此，既然咱們如今還要將蜂巢進行移動，那這核心也同樣是最關鍵的，我能夠讓其完全的支配整個蜂巢，將之完全凝練成一個整體。”
“這樣一來，雖暫時限制了蜂巢的擴張，卻能讓蜂巢于內景中獨立，將之移動起來也就十分方便，畢竟這里離‘天庭’本部也還有不短的距離。”
“嗯，這倒是個好法子。”
聽完他的講述，端木瑛當即便點頭同意，夏燁也立刻行動，不想多浪費時間。
而相比起之前的那些丹藥，這要控制整個蜂巢的核心煉制起來自然是更加麻煩的，因此他先是花了一天時間準備好煉制材料、做足準備，方才開始了煉制。
而雖說這東西的準備多、體量大，卻也并不代表煉制的過程復雜，實則其本質就是模擬出一枚類似“逆生狀態左若童”的虛假內丹，這玩意兒夏燁自己就有，直接復制就行。
因此，當真開始進行，便不過是時間問題，夏燁花了大約一周的時間完成了所有的煉制，一周之后，一枚一人大小的純白色炁丹便懸浮在了蜂巢的核心。
“成了！”
“前輩，您來看看？”
朝端木瑛招呼了一句，夏燁面露笑意，旋即便當著端木瑛的面兒將手掌插入了炁丹里。
下一刻，只見他稍一動念，整個蜂巢便都震動了起來，原本扎根內景難分彼此的邊界也隨之分離，在先天之炁的包裹下隨之獨立。
“在其中留下自己的靈魂印記，便能夠實時監控這蜂巢的情況并進行操控，加上咱們之前的改造，今后便無需進入也全無問題。”
“前輩試試？”
“好。”
待其說明清楚，端木瑛也隨之將手掌插了進去，將自己的靈魂之力分出一縷化為印記烙印在其上，便完成了與核心的連接。
“嗯？！”
下一刻，她只感覺眼前一閃，蜂巢的所有便在頃刻間盡收眼底，小到角落處的一點靈魂變化，大到整個蜂巢的運行，她都無比明晰。
而隨著她念頭一動，整個蜂巢也隨之一震，開始在內景之中游動起來，而不再扎根于原地。
“不錯！”
如此，端木瑛對夏燁頓生佩服，自己這么久以來都無法解決的難題竟被這家伙輕松解決，這或許便是天賦的差距。
“不愧是‘絕頂’！”
在確認完畢后，她也便徹底放心，旋即與夏燁一同朝一旁的左門長看去，既然這核心的問題解決了，自然便該將左門長給喚醒。
這時候…
“左門長…”
夏燁雙眼一瞇，便徑直朝左若童走去，旋即抬手輕按在其眉心，開始朝其靈魂深處探去。
之前他便已檢查過，知道左若童的本真意識早已沉寂、陷入了“假死狀態”，只因其本身已再無求生意識，便等同于“自困封印”。
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將其喚醒，便必須要深入到其靈魂的最深處，與其本真直接接觸，并要說服其再生出活下去的意念，方才能打破沉寂。
但對于一個早已經放棄生機七十余年的人，這無疑是相當困難的，歲月的力量足以將所有可能引起悸動的東西都給抹平，最終波瀾不興。
不過…
夏燁的手上有“殺手锏”，不怕喚之不醒，這便毫不猶豫地一路深入，很快便探入進了其靈魂的最核心。
也正在這一瞬間，他的意識與左若童的意識產生了連接，他也順勢施展“入夢”進入到其意識世界，他知道左若童的這種自困本質是給自己的意識鑄造了一個囚籠，將自己囚困在自我塑造的“輪回監獄”。
下一刻…
夏燁眼前一閃，便感覺自己來到了另一方天地，眼前是一座云遮霧繞的高山，看上去道韻龐然。
“這是…”
“三一門所在的東巖山？”
只一眼便認出了此山的真面目，夏燁便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左若童自困的“囚籠”，這便立刻抬腿，沿著山路登上了此山。
不一會兒…
“三一門”三個大字便出現在了夏燁眼前，他來到了三一門的山門之前，沒有絲毫猶豫便推門而入，旋即便看見了門內的道道人影。
皆是三一門弟子！
不過…
“嗯？”
“這些面孔和之前所見又不一樣，帶領練功的長者似乎也并非似沖與澄真…”
夏燁兩眼一瞇，發現其中盡是些沒見過的家伙。
“莫非…”
下一刻，他心念一動，立刻便在這練功的人影間游走起來，此刻他雖已進入這囚籠，但本身意識與囚籠還處在一個不斷加深連接的過程，這些人影是注意不到他的。
片刻…
“果然！”
當他看見那三道年幼的人影，看見一少年正帶著一小童，立刻從兩人的面相中認出，這正是似沖與左若童！
“看樣子，此時所展現的一切便是左門長年輕修行時的樣子，也對，若要說‘輪回往復’，也應當從頭到尾才是。”
夏燁暗自點頭。
如此，他不禁饒有興趣地找了處角落盤坐，就這么靜待在一旁觀看起來，反正自己現在還無法與之接觸，索性便看看之后會發生些什么。
于是…
囚籠中的時間又繼續流逝。
而夏燁能感知到，與其流逝的速度相比，現實趨近于靜止，也就是說，現實僅過去幾分鐘，這囚籠中便已經輪回無窮，光陰的力量顯然在這里被發揮到了極致…足以將一切磨平！
在察覺到這一點后，夏燁忽然便生出了一絲擔憂，卻也只能先繼續看著。
“既然囚籠尚在，便說明其本真意識并未被磨滅，應該是還有機會！”
就這樣，年輕的左若童開始在夏燁的眼中一點點成長，逐漸嶄露頭角，展現出驚才絕艷之處。
還不到十五，他便已成功突破到了“逆生第二重”，之后又一路突飛猛進，在短短三年之中便結成了陽丹，完成了“第二重”的修行。
“嘖嘖嘖…”
見其天賦如此，夏燁也不禁咋舌，此等突破速度放在整個三一門的歷史上應當也絕對罕有，甚至可以說是前無古人了。”
他記得，當年的陸老爺子也算是三一門的天才人物，三一門同輩間絕對的第一人，但其十八歲時可也還沒突破到“第二重”，更莫談修至頂峰。
“不愧是‘大盈仙人’…”
一邊感嘆，夏燁也繼續看著，既然左若童如此年輕便達到了三一門大部分弟子或許畢生都達不到的高度，那后續便應當開始嘗試“第三重”的突破。
“難道說…”
而一念至此，他當即便想到了左若童年輕之時因練功出錯而留下的傷患，莫非這受傷的原因便是如此…是在突破的過程中出了差錯？
“似乎也只有這一種可能了。”
如此，夏燁又繼續旁觀，看著左若童下山游歷行俠仗義，意氣風發當真有謫仙之影，卻也時因自身判斷或心念而行差踏錯，以至留下懊悔，又從中明悟而堅道心。
此為煉心，是天下玄門弟子之必經！
而似乎是為了能準備得更充分，左若童游歷了很久，一晃十年過去，也依舊未曾有回歸之意。
但其效果也很明顯，在這游歷的過程里，他逐漸從入世到出世…后又再度入世。
從一名不同常人的玄門弟子到融入進蕓蕓眾生，后跳脫出來，又再度以全新的心態融入，令得他的意志越發強大、心念越發堅定，性命修為也隨之不斷長進。
正所謂…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此為眾生境。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此為智者境。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此為仙人境。
莫不如是！
后到了游歷的第十二年，也即左若童的而立之年，他似乎終于覺著已到了時候，這才回到了三一門中。
彼時恰逢其師壽元盡而駕鶴仙去，他自然便繼承了門長之位成為了新一任門長，開始同其師父一般指導師兄弟修行，同時也招收起弟子來。
這之后，又過了兩年，直到門內穩定，似沖也能夠幫助分擔教導門內事務后，左若童才選擇了閉關，開始了對“第三重”的沖擊。
而一切也正如夏燁所想，由于“身在此山”，左若童并沒有察覺到這“逆生三重”的問題，導致在突破第三重時差點因性命與真炁的割裂而身死。
這之后，左若童雖憑借強大修為挺了過來，卻也因流失了不少的“先天之炁”以至壽元有損，加之性命之傷難以復原，便只能長期維持“逆生狀態”以防止身體崩解。
當然，經過了這一次的失敗，他也似乎是有所領悟，認為自己只要一直維持“逆生”就終有一日能徹底逆生，并一直堅持著這條道路而一路到底。
“果然是這樣啊，這也是為什么左門長逆生解除后會變得如此蒼老的原因，只因他的壽元早在三十多歲時便去了大半，也便自動反應到了身體…”
夏燁當即明晰。
而看到其之后所悟，他也不由得想起了其在漫畫里所提到過的“頂球理論”，認為開逆生就像頭上頂個球，只要技藝夠了，頂得久，頂得穩就不是問題…
甚至還覺得，只要自己一直頂下去，頭上這個球就會長成自己的第二顆頭，也便到了真正突破的時機。
然而事實證明…
到最后，他還是他，球還是球，從未有絲毫的融合，只因這條道路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當局者迷！
而真正的道路他其實已經探索出來了，最終卻陰差陽錯的放棄，只能說時也命也，著實可惜。
當然，所謂“可惜”還是以左若童最終身死為前提，其此刻并未真正死去，也便有還有醒悟之機…
這之后，夏燁又一路看著他從青年到中年、又逐漸步入向老年，雖因“逆生”而并無容貌上的變化，卻也越發沉穩，修為同時也在繼續精進，后得“大盈仙人”之名，為天下人所敬。
三十多年后…
“來了啊。”
夏燁終于等到了最后的那一幕，也是他之前曾親身經歷過的一幕，無根生與李慕玄強闖三一門，被左若童給發現。
一切都和他所知道的一樣，左若童與無根生展開了一戰，此戰之中他利用無根生的“神明靈”來強行破壞自己這“逆生第二重”的“后天構建”，再憑自己這多年領悟在重構之時將之轉化為“先天之渾然”！
“開！”
頃刻之間，只見被左若童壓倒在地的無根生大喝了一聲，體內“神明靈”驟然爆發、全力運轉，直接將左若童的周身真炁給沖破，將之一把給扔飛了出去。
下一刻，左若童仰躺著落地，由于“逆生狀態”的破除而重現老態，接著在周遭弟子那驚詫的目光下，整個身體都驟然分解，化為絲絲縷縷的白炁飄飛，只余下一身道服。
“師父！！！”
剎那間，在場的所有弟子都大喊出聲，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一直以來都認為是無人可敵、仿若人仙的師父竟被這全性掌門給打碎了身子，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但就在眾人想沖將上去查看得時候，一旁的似沖卻又大聲阻止：
“等等！”
“不要過去！誰都不要過去！”
很顯然，他看出了端倪。
“看！那是！！”
“啊？！”
果不其然，幾秒種后，那原本已飄落在地的道服又重新飄飛了起來，隨之飄上了半空。
而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下，一縷“先天之炁”自虛空而來，灌入進這道服！
接著，隨著這“先天之炁”的膨脹，道服也隨之鼓脹，很快便凝成了一道純白人影，正是之前已消散了的左若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三重！”
撲通！
看到這一幕，似沖淚流滿面，跪倒在地，臉上是難掩的激動！
撲通！撲通！撲通！
而在似沖之后，其他的弟子也都反應了過來，紛紛跪倒，放聲大哭：
“三重！真的是三重！”
就連站在原地的無根生也一下子愣住，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半空中的仙人之影，一下子跪倒在地…
撲通！
只是…
下一瞬間…
左若童看向了無根生，兩人對視了起來。
而在這對視之中，無根生顯然是有所明悟，表情從驚訝到鎮定，最后到漠然，眼中流露出惋惜之色。
也正在這時…
“無根生！滾！”
一旁的似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當即便跌跌撞撞地爬了起來，朝無根生大吼，想要直接將其驅走。
可他剛吼了幾句，左若童便看向了他：
“似沖，退下。”
“師兄，已經三重了！和這些凡夫俗子還計較什么！”似沖焦急大喊。
而左若童卻只是瞥了他一眼，周身白炁便瞬間涌動，化為了一道白光瑩瑩的光罩，將他和無根生包裹在其中。
“師兄！師兄！！！”
直到這時，一直都坐在一旁、老神自在的夏燁終于站起了身來，面露笑容，他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沒有絲毫猶豫，他直接便踏步走進了光罩之中，來到那無根生的身后，抬手便將其給揮散了。
如此，變換成了他來面對這左若童。
“無根生，你如何評價我三一門的逆生三重。”
下一刻，左若童絲毫未覺眼前已換了人，依然問出了這一個問題。
夏燁也微微一笑：
“妙義無窮，堪稱獨步！”
“如果你不是全性掌門，我愿視你為至交，跟我說點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但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已有一答案，你認為…‘逆生’它通不了天。”
接下來，還未等左若童繼續開口，夏燁便自顧自說起：
“你認為，‘逆生三重’本有盡頭，而這盡頭便是‘第三重’，但這并不是你自己所悟，而是那無根生告訴你的…”
“后來怎么樣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當時的無根生…他懂個屁的‘逆生三重’！”
“不過他有句話說的不錯，通天之路豈止‘三重’、又何必‘三重’，到了‘三重’之后呢？”
“你和他的結論都是一樣，到了‘三重’…便到了‘逆生’之盡頭。”
“這也難怪，《九序心法》后三序本就是無為法，其所能展現出的‘外相’為何無人能說得清，但至少你能感覺到自己的前面似已無路，所以便放棄了。”
“但你想想…你的前方當真是無路？”
此話一出，夏燁眼中的左若童終于是發生了變化，不再按“劇本”行事，而是多了分靈動。
他心知有效，這便又繼續：
“你應該還記得，天師府那個叫張之維的家伙吧，據我所知他也走到過和你一樣的境地，他所行之路的前方已沒有任何指示，但他并沒有止步…”
“在為止的迷霧中，他孤獨探索了許久，用自己的腳步踏出了一條路來…用以留給后人去走！”
這番話，是他這兩年與老天師的交流中所獲，他將之記在了心里，此刻便正好用來點醒左若童…
事實證明，效果不錯。
而見左若童的神情越發變幻、從漠然到驚訝，他也便隨之再下了份猛藥：
“左前輩，晚輩夏燁，算是您半個徒孫，此番專程前來，是有一消息想告訴您…”
“逆生無盡，前路無窮，已被晚輩所證…您想要看看么？”
“什么？！”
這一瞬間，左若童似乎是真恢復了意識，死死地盯著夏燁，目光灼灼。
而下一刻，他沒有絲毫猶豫，如原本面對無根生一般伸出了手掌：
“證一下吧…”
“當然。”
夏燁微笑，旋即也伸出了手…
與之握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