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
感受著體內已成型的“丹爐”,感知到“丹爐”之中靜靜沉浮著的一枚“炁丹”,唐聽風瞪了瞪眼、輕聲自語,露出意外的表情。
緊接著,他便感覺自己的后背一片冰涼、冷汗早已經濕透了衣襟,他本以為自己會就此隕落,此時再轉頭回顧、仿佛身處夢境。
“啊!”
而在反應了片刻后,唐聽風的腦海也逐漸清晰,一下子回想起了之前入口的那一道清流,旋即皺起了眉頭…
“那好像…是某種藥液?”
身為唐門中人,他對于各種藥物自然也十分了解,但仔細回味之下卻又根本分辨不出其中的成分,要不是嘴里殘留的絲絲清香,他甚至都懷疑那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許新…”
在百思不得其解下,唐聽風猛然抬頭看向了對面的許新,旋即出言問道。
“你剛才是不是喂我吃了什么藥?”
“藥?”
許新聞言一愣,眉頭一下便皺了起來,仔細打量著唐聽風。
“沒有,剛才那種情況沒有人能夠靠近你,你是自己突然又爬起來了的。”
接著他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怎么回事,剛才是發生了什么嗎?”
“嗯…”
聽見許新的回答,唐聽風又低下了腦袋、陷入了沉思,開始回味剛才的一切是否都是幻覺。
只是不管他怎么回憶與感受,都無法將之前那種真實的觸感判定為幻覺,可方才他身邊的確是沒有任何的人…
“這到底是怎么…”
而就在這時…
“不用想了,剛才的藥是我喂的。”
一道聲音突兀響起,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面色一驚、瞬間警惕了起來。
緊接著,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一道頭戴面具的身影緩緩浮現,土黃色的面具映入眾人眼簾,同時還有面具之下那一雙淡漠的眼睛。
“什么人?!”
下一瞬間,所有的唐門中人都瞬息反應,盡皆站起了身子,同時開始行炁…
可以看見,面對敢擅闖唐門禁地的不速之客他們是毫不客氣,甚至都沒打算詢問其來歷,每一個人都不動聲色得將手掌收進了衣袖、隨時都準備發動攻擊。
而張坤見狀…
只是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旋即開口。
“我剛剛才救了你們唐門中人、還幫他成功煉成了‘丹噬’,你們就是這么感謝我的?”
“你說什么!!!”
聽到他這話,所有人都瞪大了雙眼、目光齊齊看向了一臉懵逼的唐聽風,而唐聽風此時也已然愣住,眼神不住地閃動著。
“這…莫非?”
而這個時候…
“唔…”
一直都冷眼旁觀、未曾動作的許新則是終于起身,兩眼一瞇、上下打量了這家伙幾下,隨即問道:
“你是‘天庭’的人?”
這半年來,唐妙興為了說服他繼任這門主之位、也是沒少往他這兒跑,自然也就帶來了不少外面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天庭”。
“沒錯,你就是當年那‘三十六賊之一’的許新?”
而面對如今這唐門之中唯一…不、唯二掌握了“丹噬”絕技的人,張坤也是毫不相讓,畢竟燁哥早就說了、他們此來是送這幫家伙一場造化,自然要好好端著架子才行。
而下一秒…
啪嗒啪嗒!
聽到他這話,所有的唐門弟子都上前了一步、藏在袖子里的手也都驟然捏緊,許新的存在對于唐門而言可是不能為外人道的絕密,雖不知眼前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但他們顯然不可能會讓他輕易離開這里。
但緊接著、令他們都沒想到的是…
“行了,都退下。”
許新卻是突然開口、示意所有人住手,自己則是背負著雙手走到了對方的面前,與對方對視著。
“你是怎么知道的?”
站定過后,許新當即詢問,他躲在唐冢之中的事情理應只有門中少數人知曉、而且這些人都是絕對能信任的唐門核心,應該是不可能走漏消息的。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也就只有趁這些人外出任務的時候、利用“探查記憶”之類的能力來獲取信息,因此他當即便懷疑起呂家中人,他們的“明魂術”正就是此類術法!
不過很顯然,眼前的面具人并不會告訴他、面對他的詢問也只是沉默,一雙眼睛一動不動地將他給盯著…
“算了,要不還是說說你們‘天庭’之人來此的目的?”
許新等待了片刻,旋即又瞇起眼睛轉移了話題,從這家伙方才的說法就能看出其來此并非帶著惡意,那么其真正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許前輩爽快!”
見許新并不準備動手、還大有與自己交談之意,張坤也便點了點頭,旋即朝唐聽風看去。
“相信你們也看出來了,我們此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想要與唐門談一場合作,只要你們同意,今后唐門弟子再修煉‘丹噬’就不用再冒著生命危險、人人都可煉成!”
“什么?!”
聽到“人人都可煉成”這幾個字,一旁的唐門弟子盡都震驚、下意識便想要呵斥。
可緊接著,他們便想起了剛才聽風爺的情況、目光不由得朝聽風爺看去,如果這家伙所說為真、那這聽風爺險死還生而煉成“丹噬”莫不是真的因為…
“哼!”
然而,就在這一眾唐門弟子心猿意馬之際,許新卻面色一沉、發出了一聲冷哼。
“你說…人人都可煉成?”
頃刻之間,一股危險的氣息便從其體內散發、他的神情也兇厲了起來,看上去似乎是隨時都有可能動手,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
這也便是唐門中人的特點了,在他們的眼里、“丹噬”便如同神話一般,是整個唐門立足的根本,也是承載了唐門這么多年來的信仰與精神傳承。
到如今為止,在生死之間領悟“丹噬”已然成為了每一名唐門弟子的驕傲,這是他們無比向往、毫不會畏懼的“最終試煉”,也是身為世間最頂級暗殺者所要經歷的最后一關!
可以說,“丹噬”于唐門而言不光是一種絕強的術法,同時也是唐門的存在之根,是唐門所有驕傲的來源,絕不容任何人去褻瀆與侮辱…
而毫無疑問,眼下張坤的說法便相當于將一只腳踩在了唐門中人的臉上,將他們引以為傲的“丹噬”變得像爛大街一般,所以許新才會有此反應,而且不光是他…
在場的其余門人也同樣面露憤怒,兇神惡煞地看了過來!
“呵…”
然而,面對眾人的怒目,張坤卻也只是冷笑了一聲,旋即漫不經心地開口。
“看樣子,未來唐門的落幕會成為必然。”
“你說什么!”
“你他嗎放屁!”
此話一出,一眾唐門弟子立馬便忍不住了、個個都抬起了手掌就準備動手,就連剛剛煉成了“丹噬”的唐聽風也是一樣,這已經觸碰到了他們的底線!
“都住手!”
不過緊接著,許新便沉聲大喝、阻止了眾人,待眾人安靜,方才又看向了張坤。
“看你這樣子,你是覺得我唐門不會動手是么?”
“那你可就錯了!”
他話音剛落,一直背負在身后的右手便閃電般的轟出、唐門“瞬擊”瞬息而發,這一擊勢大力沉,直接將張坤所有的要害都籠罩其中!
只不過…
嘩——
“嗯?!”
當許新的手掌觸碰到張坤身體的一瞬,張坤竟直接化作一抔沙土、隨風消散了。
下一秒…
嘩——
“不,我并不認為你們不會動手,我只是自信你們加在一起也并不是我的對手,身為在場最強的一人、你卻連我的身體都碰不到,那又何談動手?”
張坤的聲音響起,身影再度浮現、出現在許新的身側。
沒錯,這便是如今的張坤,相比起幾年前剛進行過了改造的時候,他的實力可謂是又上升了好幾個層級、已然來到了當世的一方頂峰。
而他方才所施展的可并非是從夏燁那兒得來的能力,而是他這幾年來通過對自身氣局與“地行仙”的領悟、兩相結合所自創出的法術,其名為——“地仙遁”!
從名字就可以看出,這“地仙遁”便是脫胎于“地行仙”、也可以說是“地行仙”的進一步升華,其不僅能讓施術之人于地下遁行,還能夠利用與“土地”相關的玄異元素形成諸般術法、達到千變萬化之能!
當然,張坤領悟這一術法也不過才短短一年時間、尚還在摸索之中,但饒是如此也足以他傲視天下的絕大多數異人,已然踏入到了另一個層次!
“這是?!”
許新見狀,頓時驚詫,方才這家伙所施展的術法他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甚至連原理都看不出來!
這也難怪,畢竟張坤這“地仙遁”已經涉及到了天地玄異的層面,而唐門術法最多也只有“丹噬”能摸到其中門檻,同時要借此領悟也是千難萬難,以許新頹廢了這么多年的情況看、是絕不可能有此突破的。
“現在,咱們能好好談談了么?”
此時此刻,張坤依然是一臉淡漠,有了剛才的這一下震懾,想來之后的談話會更加簡單。
不過看得出來,此時的他也并沒有完全的放松,整個人的注意力一直都緊緊地停留在許新和唐聽風身上,就像夏燁之前的提醒,即便以他如今的修為、也絕不可能硬扛得了“丹噬”,這也便是“丹噬”最恐怖的地方!
而這個時候,在明白自己的確不是對方的對手之后,許新也再度冷靜了下來、同時朝身后擺了擺手。
“行了,都坐下吧,都不要出聲。”
作為這唐冢之內的“主導者”,他雖無名無分、卻也有為所有人負責的責任,于是便強行壓下了心頭的憤怒,沉聲道:
“說吧,你想怎么談?”
“呵呵…”
見對方終于肯談,張坤輕笑出聲,也不多廢話,當即便指了指對面的唐聽風。
“那咱就直入正題,剛才這位能挺過來全靠我‘天庭’所研發的藥劑,我們能不限量提供,以此來換取唐門的友誼,希望在需要的時候唐門能站在我們這邊!”
“當然,我們可以保證不會將唐門卷入任何會對宗門不利的危險中,最多也只是在需要的時候向唐門發布委托、并勞煩你們將這些委托的優先級排到最高,能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將這些委托完成!”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許新一眼,確認這家伙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才又繼續道:
“簡單來說,你們可以將這場合作理解為一個長期的‘合作委托’,而合作的報酬便是能讓你們順利煉成‘丹噬’的藥劑,藥劑的效果你們也已經看到了。”
“當然了,我也知道你們唐門有自己的堅持、或許會不齒于用這種取巧的方式煉成‘丹噬’,但正如我剛才所說,如果你們不選擇這么做的話,在不久后的未來,這世上或許便再沒有唐門了。”
聽到這話,許新低頭沉默了一下,旋即抬頭、面露沉凝之色。
“怎么說,難道我們不和你們合作、你們就想要滅了我唐門不成?”
“不不不,那你就誤會了,既然我們會來找唐門合作、那自然是帶著誠意而來的,這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法可并不是我們‘天庭’的作風,我們更想要的還是兩個字——‘朋友’!”
張坤見狀則立刻搖頭。
“至于我為什么這么說,其實也很簡單,你們應該也聽說了最近的傳聞,我們與各大勢力都有接觸,所以…”
“所以你們不光向我們提供了這種藥劑,也向其他門派勢力提供了類似的,如果我們不選擇合作就會落后于他人、最終被覆滅…對么?”
許新也明白了過來。
“那這么看來,你們所謂的合作其實也沒什么誠意啊,和所有門派勢力都合作…不也是一種變相的威脅?”
身為曾經的“三十六賊之一”,許新無疑是相當聰明的,只是稍稍一想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立刻提出了質疑。
而面對他的質疑,張坤的回應也十分簡單、只是攤了攤手:
“嗯,你要這么理解也沒什么錯,但我們也的確沒有任何威脅的意思,一切未來的可能都只是自然而然,也都取決于你們如今的選擇不是么?”
接著,不等許新進一步開口,他又繼續說道:
“當然了,我也可以和你們透露一下,如今唐門其實算是我們接觸的第一批勢力,也就是說、你們現在相比其他門派還是有著一定優勢的,就看你們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同時,這也便算是我們所能給出的最大誠意,再想要求更多也就沒什么好談的了,我相信你們應該也足夠了解其他門派的情況、能夠預想到他們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許新聞言,不由得再度沉默,雖然并不想承認、但他明白這家伙說的是對的…
如果一切真如其所說,“天庭”的野心如此之大、想要借用他們的什么藥劑來掀起整個江湖的血雨腥風,那唐門身在其中也便不可能獨善其身,更別說唐門作為暗殺門派、與許多門派本就有仇,彼時恐怕會迎來狂風暴雨般的報復。
“看樣子,你應該也想明白了吧,唐門這么多年能屹立不倒、除了本身的行事風格外也因為有‘丹噬’對外界的震懾,而若是外界不再懼怕唐門的‘丹噬’、或是唐門的‘丹噬’由于掌控者太少而再無法對外界造成絕對的威脅,結果可想而知…”
見許新神色變換,張坤又適時開口。
“而你們不妨想一想,這場合作對你們而言到底有什么壞處,是打破了你們一直以來的堅持和驕傲嗎?呵呵…恕我直言,如今的唐門早已經大不如前、也已經不再適合如今的時代,若是再不想辦法進行改革,即便沒有我們‘天庭’的出現…也遲早會覆滅!”
在聽完他這一番話的瞬間,在場的所有唐門弟子都一下子瞪大了雙眼,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想反駁、但卻又不知該從何反駁,只因這的確是唐門如今所遇到的困境與事實!
要知道,唐門一直以來的立足之本便在于“暗殺”、在于“無差別的接任務殺人”,除非是的確違反了唐門本心的委托、比如民族大義之類,否則不論任何的委托、不管是去殺任何的人…
唐門都會去接!
再過去很長的一段時間里…
由于這種獨樹一幟、不畏犧牲的做法與極其恐怖的“專業性”,唐門一直都屹立不倒,成為了一方“絕對中立”、不會被任何門派勢力所招惹的勢力。
可到了如今的二十一世紀、到了這樣一個前所未有的和平時代,唐門的獨門本領與原本的特點竟似乎逐漸被時代給拋棄,如今的江湖有了公司的存在、社會也趨于穩定,似乎便不再需要唐門一幫子殺手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如今唐門的這些個新入門的弟都再沒有執行過殺人任務、也再沒有殺過人,這也便導致他們無論天賦再高也無法領會到唐門修行的精髓,始終差了那一口氣,而無法真正的“登堂入室”…
可以這么說,如今唐門的年輕一代已經再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殺手”、唐門真正的“殺人技巧”也逐漸處在了“傳承斷絕”的邊緣,這其中的無奈只有唐門人自己清楚…
不足為外人道哉!
而此時此刻…
許新也同樣陷入了沉默,想要反駁又無從說起,最后只能眼神閃動、在心中發出了一聲長嘆。
“唉——”
但與此同時,他也回想起了這些年來唐妙興一直在勸說他的話:
“如今的時代已經變了,唐門若要想生存、便不能再是過去的那個唐門,咱們必須要進行改革,我希望能由你來!”
自從當初前門主楊烈追殺張懷義身死之后,唐妙興便開始了這般勸說,只因許新是如今唐門唯一掌握著“丹噬”的門人,也是唐門之中資歷最老的老人。
從個人的角度來講,許新無論是本身的才智還是對唐門的忠誠都毋庸置疑,而從時代的大局而言,他和當初的董昌也是唐門有史以來頭兩個敢于突破門規框架而選擇與全性掌門結義的人,若要說這“新時代的變革”、由他來主持也是再核實不過的!
“改革啊…”
“沒錯,唐門的確是到了需要改革的時候了,但這個人不會是我。”
一念至此,許新忽然在心里想著,那一股一直纏繞他至今的“自我否定”與“罪孽感”也再度浮起,令他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如今的唐門的確是需要改革,但這主持改革之人卻絕不會是他,他對于唐門而言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罪人”,又如何能有這樣的資格!
于是…
“所以,你們的那種藥劑還有么,就是你剛才給聽風的那個,能給我看看么?”
許新抬起了頭來,悠悠開口。
“既然是要談合作,我好歹的看看你們提供的東西長什么樣子、里面是否有問題,否則我也不可能安心不是?”
“這當然沒問題,我這里還有一份。”
張坤聞言點了點頭,這本就在情理之中、他們也早有所準備,這又從空間法寶中取出了一份,一支玻璃試管出現在他的手中。
“喏,你可以隨意檢查,我可以保證這藥劑沒有任何的問題、功效也絕對能保證!”
“嗯…”
許新見狀也點了點頭,旋即便接過藥劑打量了起來,在觀察了片刻后又拔出了塞子,開始以唐門的驗藥方式查看起來。
看得出來,他查驗得很認真,畢竟這涉及到唐門弟子的安危,必須要謹慎再謹慎,而與此同時他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為唐門做一些貢獻。
轉瞬間,在他的衣袖之下、無人可見之處,一股無形的漩渦悄然凝聚…
緩緩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