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馮寶寶與八奇技
時間一晃。
便是一周過去。
密室里旳三十五人中，年紀最長的大哥、修行“無漏金剛”的竇宏身子一顫、第一個睜眼，眼中浮現出失望之色。
轉頭環視四周，見周圍眾兄弟都還在靜心感悟之中，他只能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這便徑直起身走了出去，以免打攪了他們。
（三十六賊其中三十二，剩余四個為全性無根生、唐門許新、唐門董昌、前一氣流·現全性高艮）
“嗯？老四呢？”
不過，在起身的過程中，他發現排行老四的無根生已然不見，不禁瞪了瞪眼、面露疑惑。
但這疑惑并沒有持續太久，當他走出密室、一路向上回到山洞之中時，一道聲音驟然響起：
“大哥，完事兒了？有什么收獲么？”
竇宏聞言、循聲望去，只見洞內正燃著一團篝火，篝火之旁坐著的正是老四無根生，手中正端著碗酒、火上也正烤著肉。
“你是第一個醒的？”
竇宏見狀立馬走了過去、同時問道，旋即拿過酒肉就毫不客氣地開始吃喝，一周沒有進食、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早已經前胸貼后背了。
“不，莪壓根兒就沒有入定感悟，上次來時我已經試過了，嗯…沒什么收獲。”
無根生攤了攤手，咧嘴露出笑容。
“所以你看，我這不就給你們充當后勤了？這可是山外能弄到的最好的酒肉，趕緊吃吧！”
說著，他也拿過了一塊兒烤肉、大口吃了起來。
片刻…
兩人酒足飯飽，無根生也再度問道：“怎么樣大哥，此番收獲如何？”
“唉…”
竇宏聞言卻只能是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或許是我悟性不夠，又或許是機緣未到，此番雖確有體悟、對己道也有所印證，但許多玄妙終究是轉瞬即逝、未能抓住！”
“哈哈，沒事兒沒事兒，這不還有老弟我墊背呢？機緣這東西強求不得，順其自然就是！”
無根生當即一笑，立馬安慰著。
接著…
“之前來時我便看明白了，這密室本身就是一助人悟道的氣局大陣，在其中感悟之時、陣局所灌注的妙理是呈階梯狀遞進的，只有領悟了當前階段的妙理、才能進入到下一階段中…”
無根生解釋說。
“因此，能在其中停留得越久、攀登得越高，所得就越是豐富，但這終究還是要看個人的機緣，有時的確不是天賦的問題，只是時機未到罷了！”
“嗯，你說得沒錯，這一點我也感受到了…”
竇宏聞言也點了點頭，旋即兩眼一瞇，腦海中開始回憶。
“而且不得不說，這紫陽真人不愧是融匯了儒釋道三家之精華的道門大家，這傳承之中的妙理真可謂是海納百川、包羅萬象，無論何門何派皆能有悟道之機！”
“唉…真是可惜！”
這之后…
兩人又閑聊了一陣，大概小半天過去，秘道之中又傳來了腳步聲，很快便鉆出了一道身影。
“大哥？四哥？你們什么時候出來的？”
來者是排行三十四、出身百草堂的張貴，從他的表情看、顯然也是有一些失落的，不過一看見兩人準備好的酒肉，又頓時面露笑意。
而從張貴開始，接下來的三四天里便陸續有人出來，由于個人的性格不同，有人失望、有人滿意，但當看見上頭等待著自己的一眾兄弟、所有的郁悶又都如煙云般散去…
之后又過了一個星期，大部分人都出來了，下面的密室也就只剩下周圣、阮豐、張懷義、端木瑛、鄭子布、風天養、馬本在和谷畸亭八人，而眾人見這八人絲毫沒有要醒來的意思、當即便開了盤口，賭下一個醒來的會是誰。
然而…
一周、兩周過去…
八人依舊是沒有清醒，距離眾人聚到這里的時間也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大部分人都已經沒法再繼續等下去。
畢竟，除了已加入全性的谷畸亭、高艮外，其余人皆是瞞著自家門派出來的，若是時間拖得太長、他們也不好解釋，只能夠先行告辭。
又過了三四天…
隨著許新和董昌的離開，洞里便只剩下無根生與高艮，兩人對視了一眼，無根生咧嘴一笑、高艮則面色沉凝。
“怎么了老高，想什么呢？”
無根生見狀不禁詢問，高艮則依然沉思，直到半晌以后方才抬首：
“四哥，我想暫離一段時間，這幾年我跟在你身邊也看到了夠多，我覺得、我也是時候回門派一趟了…”
“這就回去了？你可還沒找到殺我的機會呢哈哈！”
無根生拍著他的肩膀大笑。
“嗯…”
“我想，我這輩子應該都不會再有這種機會了。”
高艮目光灼灼地看著他，眼神堅定而熾熱。
（高艮與年輕時的無根生，高艮挺顯老）
接著…
“四哥，你也知道，我潛入全性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懲奸除惡，這些年來我也殺了不少門內惡人，你身為掌門卻是一次都沒有揭發過我，我清楚你的意思…”
“對你而言，全性的這幫家伙怎么都好、你都不在乎，你只是盡你所能讓這幫家伙能守些規矩、渡些能渡的家伙，就像是當年的白鵠梁挺、亦或是莫名居士。”
“這些年來我也調查過，在你出現并成為掌門之前，全性之中幾乎都是些死不足惜的家伙，直到你出現后、這幫家伙的惡行才逐漸減少，還多了些有意思的人加入…”
“而我曾經提到過一個問題：我不知道對于這這個世界，全性有沒有存在的必要，對于全性，你這個掌門有沒有存在的必要…現在我有答案了…”
“哦？那你的答案是什么？”無根生眉毛一挑，笑著問道。
“我的答案是——正因為有你這么個掌門在，全性才有存在的必要！”
高艮認真答道。
“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取一毫而損天下亦不為也…或許有你在的全性真能夠做到這點，今日這聚在一起的兄弟姐妹們便是最好的證明！”
“嗯，這就是你的答案了嗎…”
無根生聞言，笑容頓時收斂，也隨即露出了認真的表情。
“所以，你打算做什么？”
高艮想了想：
“我打算先回一氣門，將我這些年的所見與結論告知師父、并嘗試說服他，至少要讓天下正道知曉，你這個全性掌門到底是什么樣的！”
“另外，我不得不承認我也有一定的私心，我知道咱們此番的結義會被天下所不容，所以我也想借此試試看、能否讓天下人先接受你，好讓我們這場本就不應該見不得光的結義…”
“能有見得天日的那一天！”
聽到這話，無根生的瞳孔不由得一震，旋即低下了腦袋、沉默了半晌。
不過很快，他又一下子抬頭，朝高艮咧嘴一笑：
“我知道了，你如果真想去做…那就去做吧！”
“嗯！”
高艮知道，四哥絕不會阻止他的，或者說、他從沒有阻止過全性的任何人，哪怕那些家伙有時會違抗他的指令。
同時他也知道，這件事自己必須去做、也只有自己能做，這便當即站起身來、朝無根生一拱手：
“那么四哥，我就先告辭了，等我的好消息！”
“嗯，去吧。”
如此，高艮便徑直離去，洞中又只剩下無根生一人，喝了口酒、吃了口肉，臉上浮起笑意。
接著，他看了眼秘道的方向，身子隨之站起，下面剩下的八人對他而言至關重要，他必須要看看去。
噠、噠、噠…
一路悠哉地走下樓梯，無根生站到了密室門口，此時周圣等人依然還在盤坐、周身涌動著道道玄妙之氣，每個人的氣息都已經翻天覆地。
毫無疑問，他們如今都已經踏上了不知多少級階梯、觸碰到了紫陽真人傳承的核心，每個人的術與道都在不斷升華，攀登向全新的境地。
“既然是‘通天谷’，又怎可能只能讓普通人得炁？”看著這一幕，無根生咧嘴一笑，輕聲自語。
早在他發現此地之時就已經看出了，這里隱藏著“通天”的奧秘，當年的紫陽真人在此悟道之時或許便已經窺得那條通天之路，而這里所印刻的便正是他當時所有的靈感以及對那條路途的感應！
“這條路注定不屬于我…”
一念至此，無根生突然又垂下了腦袋，眼神閃爍間，浮現起一絲過去從未曾見過的陰郁。
“所以這件事，或許只有他們才能做到…”
片刻后，他的腦袋又驟然抬起、凝視著八人的眼神神采奕奕…
這之后…
大概又過去了一個月左右。
一天清晨，幾乎在同一時間，密室中的八人盡皆蘇醒、猛然睜眼，八股玄妙之氣融合成一股，在密室中掀起了一陣玄異亂流。
呼嗚——
“嗯？！”
感受到密室中的動靜，一直在上面山洞中等待的無根生也眼神一動，身形一閃便沖入了秘道中，旋即一路向下、很快就來到密室門口。
“這是？！”
下一瞬間，他發現密室中的八人都已然站起、但眼中還尚無神采，八股截然不同但卻同樣強大的氣息從糾纏到分割，漸漸涇渭分明…
“分割天地！！！”
而看到這一幕，無根生的雙眼驟然一瞪、立刻就看出了此情此景的真相，周圣八人竟各自分割了天地本真的其中一部分、融入了自己體內，令自身的所有徹底升華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境地！
片刻…
當各自的氣息逐漸收斂，八人也都恢復了神采，彼此間互相對視，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無比的驚喜！
而緊接著…
“四哥？其他人呢？”
他們注意到了門口站著的無根生，這才意識到這密室之中已只剩下他們八人，不禁都有些疑惑，開始詢問起情形。
于是，無根生立刻說明了一下情況、表示其他人都已離去，八人也隨之驚訝：
“竟已過去兩個月了么？”
這也難怪，之前他們的心神都沉浸在那玄妙之中、根本感知不到外界時間的流淌…
“這或許便是傳說之中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吧，哈哈！”無根生咧嘴一笑。
隨后…
無根生走進了密室，徑直坐在了密室中央的石床之上，旋即招呼著眾人圍攏、好奇說道：
“諸位要不都說說…各自都悟得了什么？”
“沒問題！”
都是自家兄弟，眾人自然也不會有藏私的想法，這便一一說明了一下自己所悟之道、所得之法，又互相交流印證了一番、個個都喜上眉梢。
“果然…”
“這里當真是有著‘通天’的傳承！”
而聽完他們所說，無根生沉吟的半晌，隨即贊嘆道。
“四哥？”
“諸位，我馮曜在此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請諸位相助！”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里，無根生起身鞠躬，一臉誠懇地朝眾人請求道。
“這…”
見他突然如此，眾人面面相覷，而離他最近、又是眾人里排行最高的周圣最先反應，當即便將他拉了起來：
“老四你先起來，咱們既然都已經結拜、那就都是兄弟，有事兒說事兒，這樣可就見外了啊！”
“抱歉諸位，但這事兒對我而言實在重要、我也實在是沒辦法了…”
無根生抬起頭來、露出無奈的笑，旋即解釋了一句。
“這件事…是關于我女兒的。”
“你女兒？”
一聽這話，眾人立刻想起，無根生之前說過他妻子早亡、有一個女兒，似乎正是上面洞中那幅油畫上的小姑娘。
“你女兒怎么了？”
“唉…”
無根生嘆了口氣，示意大家先坐下再說，待眾人盡都盤坐，這才說明起來…
原來，無根生的女兒和他一樣，同樣是天賦異稟、擁有著與“神明靈”類似的先天異能，并且在一年前徹底覺醒、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而令無根生驚訝的是，自己女兒所覺醒出的力量竟然比自己更強、甚至要更強得多，那是一種近乎于道的“回溯之力”，不僅是術法真炁、甚至能將天地間的一切都回溯至最初的本源！
“但由于這力量太強、根本就不是我女兒所能夠控制的，其才剛覺醒沒多久便出現了反噬，直接威脅到了我女兒的生命…”
說到這里，無根生沉下了臉、一臉擔憂之色。
“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什么作用，最終只能利用我的‘神明靈’將這力量暫時封禁，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股力量也在不斷壯大，這一年過去，我的封禁也再堅持不了多久，而待其突破封禁后、我便再束手無策！”
“原來如此…”
“所以，你將此地分享給我們，也是想借此地機緣助我們突破、看我們是否能獲得足夠救你的女兒的力量…對么？”
谷畸亭沉吟了片刻，旋即開口，其余人也都恍然大悟。
“沒錯，但還請各位不要誤會，我并非只是因此才邀諸位前來，我馮曜同諸位的結義之心也同樣是認真的！”
無根生點頭承認，但同時也解釋著。
“嗯…”
“這點我信，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否則我也不會愿意與四哥你結義！”
聽到這話，谷畸亭咧嘴一笑，其余人也都露出了信任的笑。
對他們而言，與無根生結義不為別的、只因為他這個人，至于其此番是否有別的目的…對他們而言倒并不重要。
“沒錯，這一切也不過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罷了！”
周圣隨之附和。
“那諸位…”
“行了老四你別廢話了，你女兒在哪兒、趕緊帶我們去看看吧，別浪費時間了！”
見無根生還準備說些什么，周圣當即便擺了擺手，眾人也紛紛催促著。
“是啊四哥，咱趕緊的吧！”
“這…”
無根生見狀一愣、眼神閃爍了兩下，旋即便感激一笑。
“那好，那便多謝諸位了，不瞞諸位、我女兒其實…正就在這兒！”
周圣八人：？？？
緊接著，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下，無根生站起了身來、將手放在了自己原本坐著的石臺上，旋即真炁運轉…
石臺頓時綻放出淡淡光華！
“竟還有機關？！”
沒錯，眾人都沒有想到、這密室之中還有一機關，而隨著一陣機括聲響起、這石臺的上部也隨之移動，竟像是一副“石棺”一樣！
而在這“石棺”之內，一名看上去二十出頭的姑娘正緊閉雙目、靜躺在其中，其面貌與無根生至少有七分相像，只是更女性化、也更柔美一些！
“這就是你女兒？”
眾人見狀，立刻圍攏起來，要不是能察覺到這姑娘的呼吸、看得見其胸膛輕微的起伏，他們都差點以為這姑娘已經死了…
當然這也怪不得他們，畢竟他們即便湊這么近、也都絲毫沒有感知到這姑娘的體內有任何生機，除了的確擁有肉體上的生命體征外，氣息方面卻是一片死寂。
“讓我來看看！”
這時候，本就身為醫者的端木瑛驟然出手，掌心紅光閃爍、搭上了這姑娘的脈搏。
“嗯？”
而她剛搭上脈、眉頭便隨之一皺，緊接著她手上的紅光便仿佛被分解了似的、化為點點星光消散，她也趕緊收回了手。
“她這能力…竟這么霸道么！”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
見端木瑛如此，一旁的眾人也更加疑惑，只感覺一頭霧水，完全沒看明白剛才是什么情況，唯有谷畸亭…
“二十姐，我沒看錯的話…方才她體內突然涌起了一股力量、直接化解了你的能力對么？”
“沒錯，要不是我及時抽手，我體內的真炁恐怕都會被化解掉，等同于直接散功！”
“這么厲害么？！”
見眾人如此驚訝，無根生的表情也更加無奈，這便立刻解釋：
“這就是我女兒現在所遇到的問題，若是不控制住這股力量、或者想辦法將之消除，她體內的真炁、包括她的肉體與靈魂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被這股力量侵蝕還原，最終煙消云散、回歸天地之中…”
“而我眼下所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請諸位兄弟姐妹一同出手、用你們這剛獲得的‘通天之力’將這股力量封禁或消除，再不濟也要讓其無法再自行吸收天地之力而增長，只有這樣…才能救我女兒的命！”
“嗯…”
“明白了！”
既然一切都已清楚，眾人自然也不會猶豫，只是這情況嚴重、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這便坐了下來，開始商量起可行的方案。
而或許是天意注定、又或許真是一個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在一番合計之后、他們發現自己此番所領悟的術法湊在一起竟十分契合，或許當真能成！
時間回到現在。
“當時我們意外發現，若將八種術法合一而將精髓玄力都灌注進這姑娘體內，便能形成一種類似天地大局的人體奇局，其力量之強能完全壓制住這姑娘本身的異能，不僅能徹底將之封禁、甚至將之剔除也并不是沒可能的…”
張懷義繼續講述。
“而在整理好了具體實施的方法、經過了一些初步實驗、保證沒什么問題后，我們便準備正式開始…
“但也就在這時、這姑娘體內的異能力量卻不知為何而突然暴漲，一下子突破了四哥所設下的禁制，我們也只能立刻施展各自術法、希望能將之壓制回去，只是…”
說到這里，張懷義神色一暗，露出無奈的表情。
“由于太過倉促，我們的配合并不算默契，而由于這股力量實在狂暴、在被壓制之后便開始摧殘起這姑娘的身體，我們也只能立刻嘗試將之剔除出去…”
“但你們也知道，先天異能本就與肉體魂魄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這場‘剔除手術’又并不完美，最終導致這姑娘的肉體魂魄都缺失了一部分，唉…”
他嘆了口氣。
“這肉體上的問題倒還好、還能夠利用二十的‘雙全手’修復，但這靈魂就只能復原損傷，其中缺失的本真意志與記憶卻已經湮滅、再無法復原…”
“而與此同時，為了不讓這姑娘的性命真炁因這場問題頗多的‘剔除手術’而再度崩潰，我們也以各自的術法為根幫其重塑了性命真炁，還在她的體內留下了屬于‘八奇技’的力量，總算是補上了大體的缺失。”
而這時候…
“懷義前輩，我能否問一個問題？”
夏燁突然打斷了張懷義的講述，開口問詢。
“當然，你想問什么問題？”
張懷義看向他，點頭回應。
“這個女孩兒叫什么名字，您四哥有告訴過你們么？”
毫無疑問，此時夏燁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道“機智得一批”的身影。
“當然…”
張懷義則再度點頭。
“她叫作馮寶寶，說是取‘珍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