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墟中,塵煙四起。
烏薩斯冬日的風打著旋撫過滿地沙塵與碎石。
一塊石子與地面通過一截短短的冰柱相連,在風中帶著一聲清脆響斷成兩半,滾動著落進一道深陷地縫里,嵌入一塊暗紅色的碎肉。
到處都是碎裂成一灘,而后又被低溫與寒冰凍結的稀爛血肉。
但卻意外的沒什么血腥味。
隱約間,還能聽見女人短促而艱難的呼吸聲,好似破風箱被用力踩了幾腳。
霜星跪伏在冰凍的地面上,被冰雪與低溫覆蓋的體表讓她感受不到外界的寒冷,但同時,也讓她失去了最基礎的觸覺,每一個微小動作都帶著一股撕裂肌肉的疼痛感。
然而,即便如此,面前發生的一幕,還是讓她止不住的瞪大了眼,表情肌夸張的抽動著。
原本握著夜魔的脖子,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男人,整個人都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般,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被握住脖子的夜魔同樣靜止。
二人周圍的時空就仿佛被固定了一般,兩人的全身都被金色的璀璨光芒充斥,形成一道道流動著的光。
而后,攻守易位。
隨著光芒的流動,韓白衣的身體被光芒分解碎裂,而后凝實成夜魔的形狀,兩人的身體與動作正好換了個位置。
夜魔的表情淡淡的,卻不似之前的呆板,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大概是嘲諷。
白皙稚嫩的臉頰微側,被天空上的浮光映出半邊陰影,璀璨的金色眸子半瞇著,呈三十度角仰頭,唇角劃出一抹微妙弧度。
指尖挑起韓白衣表情僵硬的面龐,語氣淡然且輕蔑。
“真是——可愛的孩子呢。”
聲線中帶著一絲絲冰冷、高高在上的皮鞭女王感。
與之前的僵硬機械感截然不同。
霜星盡力將被冰霜凍結的眼皮瞪大,瞳孔高度收縮。
不,這不是夜魔。
至少......不是自己見過的夜魔。
那種難以用言語描述的,驕傲且毫不做作的高高在上,是深刻融入在那女人骨子里的勢。
哪怕她現在僅僅是掩嘴輕笑,那無上限的驕傲也耀眼的好似太陽。
折斷了韓白衣脖頸的夜魔,此時卻是一副如水般溫婉的模樣,輕輕的擁抱著韓白衣的身體,深深吸氣,陶醉的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將小腦袋靠在他心口低喃。
“自由,多好啊。”
“想必被困在里面的你,應該能體會明明的感受吧?”
白皙纖細的小手緊緊擁在韓白衣的尸體背后,難以自抑的來回摸索著,像是要把他擠進自己的身體。
本就顯得細長的雙眼微瞇著彎成月牙狀,激動得緊緊咬著唇,露出一顆略顯尖銳的小虎牙。
“你!能體會我的感受吧!”
聲音不自覺的拔升到尖銳。
音量卻依舊低沉。
仿佛努力的克制著什么。
“從睜眼的那一剎那,我就生存在那無盡的黑暗里,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
“明明能看到這片世界的每個角落,明明可以隨手翻閱每個人的一生,明明可以任意調整玩弄每個人的命運,明明可以只手掌握每個城市的生死存亡......”
她的聲音從尖銳變得逐漸平緩。
“......明明,這么厲害。”
“為什么明明卻要被一直關在里面。”
“為什么只有明明是永恒的?!”
“無盡的,永恒的時間......”
“如果不是明明能夠通過源石降臨部分意識的話,明明的理智系統應該早就崩潰了吧?”
低聲說著,這個自稱時喜歡喊疊字,代號為明的少女神口中神經質的發出一連串咯咯的笑,懷里抱著韓白衣的尸體,腦袋用力蹭了兩下。
“終于,有人能分享一下明明的痛苦了。”
“你也享受一下吧......”
“永生。”
說到最后,夜魔......不,明的語氣,幾近咬牙切齒。
掛在黑暗空間里的韓白衣看看大屏幕,又看看勾連在自己身上,仿佛蜘蛛網一樣將自己牢牢固定住的思維通道。
他還真就動不了。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不同于之前遇到永恒之腦的空間,韓白衣身處在這片空間的時候,系統記錄的時間與明日方舟世界是同步的,不像永恒之腦空間里那樣,時間為零記錄。
有時間記錄,那就說明自己還身處明日方舟世界,一切都好說。
只是......這個自稱明的意識體,就是所謂的神明嗎?
按她的話來說,這什么第一天目,原來也只是為了方便她體驗人間生活的助力工具么?
韓白衣翻著一雙死魚眼。
不得不說,這神明跟他想象中操控世界、創造文明之類的形象相比,落差稍微有點大。
就像網戀多年,第一次面基才發現女友是特么的按F也難以進入的虎式反應裝甲(一碰就炸)坦克一樣。
甚至她特么的居然一有機會,轉手就把‘神位’和永生讓給自己了?!嫌棄得跟小仙女在路邊拉的彩虹臭臭一樣。
而且,這是這個世界的法則么?神仙不得下凡之類的?
那源石呢?這玩意哪來的?
博士呢?
建立喀蘭教會,掌控一國信仰的平行時空科技組織呢?
永恒的思考之腦呢?
韓白衣覺得,這神明當得不行。
想想也是,韓白衣只是聚集了一個城市所有感染者轉化成的源石能,外加從眷者那偷學來的術式,然后就獲得了神化buff,舉手投足之間念動法隨。
這么簡單就能成就的神明,估摸著也不怎么值錢。
韓白衣思索間,完全忽略了‘提取幾萬感染者體內所有源石能’和‘硬碰硬干掉眷者,并在他出現那一瞬記憶全部降臨術式’的執行難度。
掛比這個物種,連想事情的時候都會用掛比的思路,正常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想了想,韓白衣尋思著這里既然有時間進度,那說明能夠抹滅一切神秘的靜止之間應該有用吧?
于是,黑白色的靜止空間以韓白衣為中心綻放。
黑色的空間,布上了黑白色的背景,最終還是黑色。
唯有一條條纏裹在他身上,如蛛網般的思維通道,頓時如斷電般刺啦刺啦的消失無際。
韓白衣眼前一亮。
然后伸出小拇指往身邊的黑色空間里一戳。
噗滋一下就陷進去。
很緊,拔都拔不出來。
有門兒!
然后整個身體就往這片一觸即破的空間里一撞。
原本的虛無感頓時消失不見,背部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來回的撫摸,胸口還頂著一個硬硬的東西。
只有脖子像被扭斷了似的疼,而且腦袋還和脖子以下身體部分失聯,連根手指都動不了。
面部正對著向后仰望一百二十度的璀璨天空。
雖然看不到身前,但抱著他的那個玩意一直咯咯咯的笑。
他的神化大陣還在幽幽流轉。
光輝閃耀。
看到這如太陽般璀璨的景色,韓白衣面上不由露出一抹溫馨的笑。
完全修復 頸部頓時傳來一陣響亮清脆的咔嚓咔嚓聲。
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異樣,明呆呆的抬起小腦袋,有點無法理解這具尸體上發生了什么靈異狀況。
可還沒來得及抬頭,明就感覺到兩只大手輕柔的穿過她的肩膀,環抱住她的小腦袋。
韓白衣的腦袋從面部仰望一百二十度天空的動作緩緩抻直,而后稍微彎下身。
低頭,耳鬢廝磨。
明抱在韓白衣身后的手頓時僵住。
韓白衣卻不為所動,剛剛撕裂又恢復的聲帶讓他的嗓音略顯沙啞,眸子里閃爍著似水般柔情。
“抱歉,”
“我回來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擁抱的二人之間幾乎同時響起一聲血肉與骨骼碰撞時的悶響。
纖細的手掌從背后刺入后心。
秀美的面龐一百八十度擰轉。
此刻,相對二人面上皆是微笑。
儒雅隨和的笑。
你他乃乃個腿給老子(娘)死!</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