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艾雅法拉,還是莫斯提馬,在這個腦機與源石網絡的熱潮中,都僅僅是一個微小的縮影。
除了他們,為腦機而著迷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科技改變的并不僅僅是世界的勢力范圍與國際局勢,更多的,反倒是存在于人們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在娛樂方式極其貧乏的泰拉世界,首個突破性的將科技與娛樂結合到一起的產品腦機,甫一上市,就如同當年某個被咬了一口的蘋果一樣,引領起了一陣堪稱瘋狂的時代性潮流。
作為腦機的研發公司,一直以來把廣積糧緩稱王作為企業文化信條,卻因為實力原因實在藏不住的地下企業幻境,第一次借由媒體的宣傳出現在大眾的視野中。
‘白先生’這個名字,也從暗處走到了明面上。
盡管沒有幾個人見過他。
在此之前,幻境雖然也同樣以能夠治療源石病而在某一部分范圍內赫赫有名,但由于韓白衣的信息渠道限制,以及他本身對治療對象的要求極其苛刻,導致幻境一直很少在公眾面前露面。
將幻境這個企業自我標榜為‘以醫學研究為主,科學娛樂為輔’的韓白衣,也沒想到腦機與源石網絡的結合,居然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將熱度發酵到如此地步。
看來泰拉世界的廣大民眾實在是憋得狠了。
不過,因為腦機而將注意力投到這個名為‘幻境’的組織身上的,卻并不僅有那些對新鮮事物感到好奇的人們。
纖長白皙的手指劃過虛擬屏幕,呈現立體影像式的國際象棋棋子在指尖影響下緩緩拖動,最后落到棋盤上,發出擬真的落地聲。
腦機副音箱中,發出一聲略帶電音的冷漠女聲,游戲隨之結束,而后重開一盤。
似乎僅僅是一盤普通的象棋游戲。
唯有買過腦機,并閑的發慌仔細讀過其中用戶使用手冊的人,才能發現這情景中的特別之處。
這個正在下棋的女人,此時使用的赫然是唯有‘四星潛能’及其以上級別的‘術師’職業者才能使用的立體屏幕切換功能。
而且,若是有人站在這女人身邊,就能發現她一盤接著一盤,已經下了快三個小時了。
誠然,國際象棋所需呈現的立體圖像消耗的源石能并不像顯示地圖那么巨大,但是時間的積累已經動態效果的變化,卻會持續不斷的消磨使用者的‘電量’。
但是,對這個女人而言,這點源石能的消耗卻仿佛只是慢跑了一會兒,連讓人熱身都不夠。
由此可見 適度游戲益腦,沉迷游戲傷身,合理安排時間,享受健康生活。
沉迷游戲不但會帶壞大人,還會帶壞十五歲零二百四十個月以下的小孩子哦!
當然,自我沉迷于棋盤之中的塔露拉是不會有這種自覺的。
上位者的思維與下位者總是與眾不同,雖然手里下的是棋,但在塔露拉的腦中,推演的卻是此時的世界局勢變幻。
和平,并不代表穩定。
那只是一次巨大的改變與殘酷戰爭來臨之前的寧靜。
塔露拉是一個感染者。
重度的礦石病感染者。
從小就在龍門生活的她,最早見到感染者,是在一個狹窄陰暗的小巷里。
她站在巷口。
巷子深處有個蜷縮著的人影,那個人的臉上長著石頭。
不僅僅是臉上,手臂、小腿、腳面、背部露出來的骯臟肌膚上,整個巷子里都彌漫著那個男人身上濃郁到近乎腐爛的臭味。
大概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但是,即便尸體已經僵硬,他那布滿石塊的身體上,卻依舊殘留著傷痕、血漬,皮膚上的石塊一處處裂開。
衣不蔽體,連鞋子都是破爛的。
那是塔露拉第一次見到尸體。
只是,當她走近巷口,想要去更近一些看看的時候,卻忽然看到那男人手掌里露出來的一截金屬吊墜。
吊墜半掩著打開,露出里面的全家福相片。
一家四口。
現在,卻只余他一個人孤獨、而又理所應當的死在這里。
那時的塔露拉,第一次懵懂的意識到感染者這個名字,背后隱含著的,來自‘所有人’的惡意。
感染者,怎么能算是人呢。
她想改變現狀。
而來自總人口將近0.7數量的一部分‘該死之人’,想要為自己的生存搏取地位與權力,給社會帶來的變革必然是巨大且痛苦的。
為此,整合運動便在這痛苦的初始誕生了。
但是在沒有足夠的理論與信仰指導下,哪怕是塔露拉自己,也不明白她們該從何來,往哪去,又是什么人。
所以她總是思考。
“可是”
有著一頭淡金色長發,雙眼呈橙藍異色的貓耳女孩端著熱過第三遍的飯碗,左手叉著腰,看著沉迷象棋無法自拔的女人,語氣十分無奈。
“塔露拉,就算是要思考組織的管理模式,考慮下一步的行動,到飯點也要好好吃飯!”
塔露拉則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模樣。
立體影像依舊,手中則是捏著那枚虛擬棋子,穩如泰山。
“哼哼。”塔露拉忽然極有氣勢的低聲輕笑了兩下,目光依舊投向棋盤,“我的拖延癥,就算是在整個整合運動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嚴重哦!菲爾瓦拉。”
“是瑞貝爾帕斯貝萊蒂葛洛莉亞!叫我的代號夜魔也行啊!明明只有兩個字符,為什么說了十七八遍都記不住!”
夜魔一邊抓狂的說著,一邊忍不住用那雙異色瞳翻了個白眼,
“更何況,拖延癥嚴重可不是能用那么驕傲的語氣說出來的事情吧,那是病啊!塔露拉!”
“我們可是感染者啊,喬斯達。身上有點病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免疫系統又不會主動運作。”
一邊說著,塔露拉一邊落下最后一顆棋子,順帶接過夜魔手中的飯碗,并習慣性的無視了夜魔翻起的白眼。
夜魔已經懶得糾正了。
“今天的叉燒味道很不錯,比昨天那個笨蛋做的強多了。哎…也不知道是誰找的廚子,召她進來都不如拿她的月供多買一條叉燒。”
塔露拉端起飯碗,拿著叉子,大口大口的扒起飯來就算是小龍女,端著大碗坐在靠椅上扒飯的樣子也不會有多優雅,鼓起的嘴巴里聲音也有些模糊。
“說起來,瑞貝拉,你來了之后好像適應的很快嘛啊嗚啊嗚,要不要加個大企鵝好友,咱們一起玩大企鵝停車場啊?”
“多謝夸獎,昨天那個做叉燒的笨蛋也是我,另外我對需要定鬧鈴起床搶位置的養成游戲沒什么興趣。”
夜魔百無聊賴的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余光瞥著塔露拉脖子上的腦機,不由的有些嘆息。
這應該算是剛出虎穴,又入豬圈吧?
早在幫韓白衣搶了一大票銀行之后,夜魔就知道自己必須得找個時間逃跑了。
不然遲早得被那個沒良心的拉出去頂缸判罪。
尤其是在韓白衣與眷者大打出手,引發了那道天災之后,夜魔的心思也愈發急切。
于是,在暗中聯絡上整合運動,經過幾次間接接頭之后,夜魔便想辦法尋了幾個整合運動中的高等級術師,將自己身上的定位標志抹消,然后立刻溜之大吉。
不過,跑了之后該去哪呢?
在這個雖然接近末世,卻依舊以人類為主的世界中,個人的力量是無比單薄的。
夜魔很清楚這一點。
想要吸收大量源石能,并且激活自己的力量,她必須要尋找一個足夠巨大的組織作為靠山。
否則,無論是攔路搶劫,還是撈偏門,都不過是一時之富庶,那點源石能根本不夠她用的。
掙扎了許久,夜魔還是選擇加入了整合運動。
之所以選擇這里,主要是考慮到作為一個變革組織,整合運動覆蓋的群體夠大,行事也夠肆無忌憚,應該有讓她發育的潛能和空間。
最主要的是,她的身份是一個‘感染者’。
這一點讓她天然就能獲得整合運動成員們的信任與依賴,這對她而言是個巨大的優勢。
結果進來就后悔了。
畢竟,總有些東西是只能遠觀,而不能近步褻玩的。
例如某‘感染者女王’、‘源石引路人’、‘變革之女’、‘鎖鏈破除者’、‘銀發女士’、‘最強近衛’、‘龍女’塔露拉小姐。
在負距離接觸之前,誰知道她是一個重度近視、拖延癥患者?每天連吃飯都要人催,制定完行動計劃之后打起游戲就沒個夠,一個人下那破國際象棋都能自娛自樂到天荒地老,這么大的人了,被哄著吃完飯之后還不愿意刷碗。
這有誰知道!
而且做錯了事還不讓人說,一說就是什么‘領袖不愿意刷碗能叫懶嗎?那是精明!’之類讓人聽不懂的話。
除此之外,反倒是‘老東家’的影響力,近日愈發的重了。
最近,雖然整合運動又窮又沒人脈,連領袖每天都只能吃三片叉燒炒飯,但是不少干員都配上了一副幻境腦機。
不同于其他人不明白腦機的本質,作為監察者,夜魔在看到這個裝置的第一眼,心中就驀的一驚。
大量本處于使用者體內的源石能,在某種術式的作用下消失在虛空里,不知去向了何處。
這種現象,正常人是看不到的。
但是,對源石能的感知能力堪稱頂尖的夜魔還能看不到么?
再聯系一下使用腦機的人數,夜魔瞬間就明白了這筆源石能有多么龐大。
這么多的源石能,不給我用,難不成都被狗吃了么?
誰能用得到這么多源石能?
幻境?
再聯想一下當初她在韓白衣與眷者交戰時感受到的那道信息,夜魔的心思不由的有些復雜。
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又是怎么做到的?
我該怎么辦?
念頭交織混雜,愈發紛亂。
直到塔露拉拍了拍她的肩膀,面前多出了一個空碗。
塔露拉用那雙銀色的眸子直視著她,面容如同昔日舉起旗幟般圣潔而純粹,聲音溫和道:
“再來半碗,多加叉燒多放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