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誰是怪物

　　斯卡蒂沉默不言，拖著那柄巨大的黑色大劍向前行進，腳下是被她砸得骨斷筋折的賞金獵人們。

　　似乎是意識到面前這兩人跟他們全然不是同一類生物，有腦子的賞金獵人大都已經早早退開，將空蕩的街道讓給他們二人。

　　雖然身處倫蒂尼姆市區的核心位置，但貴族大道后的這條小街巷里，從來都是人流稀少的。

　　可能是因為混混與幫派，可能是因為長著黑粗大尾巴的菲林叔叔，也可能是因為隨時都會面對被搶劫或被各種不可描述的危險。

　　今天反倒是這條街上人數最多的時候。

　　然而此時，這條暗街卻比往常更加安靜。

　　韓白衣踏著門口被翰特爾炸碎的大塊水泥與扭曲的金屬塊從地下據點向外走。

　　斯卡蒂從自地下通往地上的階梯坑洞中爬出來。。身下有幾個面對太過突然的幸福有些猝不及防，結果被斯卡蒂那纖細窈窕的身體硬生生砸死的賞金獵人。

　　大劍朝向韓白衣，破碎的藍黑色帽子被遠遠扔開，堅韌的鯊皮外衣仿佛就是為了與韓白衣這種怪物般的災厄對戰專用，哪怕在那樣巨大的沖擊下，也沒有絲毫破損。

　　柔順的銀色長發在半空飄舞。

　　只見她渾身都被狂亂的深藍光芒籠罩。。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唯美的面龐在那深藍光芒輝映下卻令人感到一種異樣的美感，整個人都仿佛身處大海最深處，自深沉的海底眺望著海面上的太陽。

　　目光無比深沉。

　　蓬——

　　韓白衣一個飛身抽射就把目光深沉的斯卡蒂連人帶劍踹飛出去，高速移動的纖細身體在與空氣阻力對抗過程中，周圍的賞金獵人們甚至能聽到極刺耳的呼嘯聲，有幾個眼尖的甚至還看到斯卡蒂那唯美面龐在慣性拉扯下扭曲變形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抽象。

　　靈機裹挾全身，韓白衣周身的光芒均勻平整，全身被靈機激活的狀態讓他的速度、力量均得到了極大的提高。

　　然而剛剛飛射出去的那一腳。蕩川卻并沒有讓他感到熟悉的骨骼斷裂感，反倒是纖細身體下那堅硬肌肉帶給他的觸覺無比明顯。

　　身形迅速消失，超高速的移動讓他在周圍人的眼中，似乎被拉扯成了一條長長的線，只是眨眼間就已經追上斯卡蒂飛在半空的纖細身體。

　　玉刀自上而下狠狠斬落。

　　鐺鐺鐺——

　　人在半空的斯卡蒂以一種難以想象的控制力讓自己的身體在半空中蜷縮，手中的大劍橫掄在要害面前，只是憑著巨力劃過，耳邊就響起連續而模糊的三道聲響。

　　多年的戰斗經驗，讓她在第一時間判斷出那是金屬的鳴響。

　　好快！

　　力氣好大！

　　始終板著一張臉的斯卡蒂終于在物理法則的壓力下面癱破功，超高速的移動讓她的臉皮難以克制的發生斷續形變，然而她卻全然沒有一個普通女孩顧忌形象的自覺，大劍擋住斬擊，狠狠落在地上刺下借力。…。

　　噗滋滋滋滋......

　　只是一瞬的摩擦，就讓她立即找到了支撐點，修長纖細的身體帶著大劍一個后翻躺地滾，連續三四圈高速滾動之后迅速爬起后跳，一個戰術后仰避過韓白衣緊跟而來瞄準要害的斬擊，大劍橫向掄斬逼韓白衣退開，口中不斷調整呼吸。

　　二人一追一逃，僅僅是幾秒的功夫，就從地下暗街橫沖直撞到地上大道，周圍行人看到衣衫不整的大劍女孩和短刀男子，沒有一人有見義勇為的想法，全都自動避開。

　　這年頭，無論是幫派斗爭還是賞金獵人爭搶生意，各種原因導致的生死仇殺簡直多得數不過來，再加上近幾年皇室內部混亂，倫蒂尼姆各司行政混亂，維多利亞警署里積壓的案子簡直數不勝數。

　　這種時候給人瞎出頭。。被人砍隨手死都沒地方喊冤。

　　滾落街頭，斯卡蒂口中僅僅是幾口呼吸調整，就將自己的狀態迅速整理完畢，雙手持劍，腳下一前一后，以一種頗為怪異，與其說是戰斗姿態，不如稱其為舞步的姿勢面對韓白衣。

　　動靜之間，予人一種肆意狂放的美感。

　　明明受到韓白衣兩次重擊，雖然都是以拳腳相擊，但韓白衣自認他包裹著靈機的沙包大的拳頭，連他自己都不敢挨一下。

　　可斯卡蒂中了兩腳。。卻好像沒事人一樣，甚至連基礎的嘔吐反應都沒有。

　　由此可見，她僅僅是以自身肌肉，或是她周身包裹的那怪異狂放的光芒，就將韓白衣的力道全數化解。

　　這也太耐操了吧。

　　韓白衣微微皺眉。

　　斯卡蒂卻全然不顧韓白衣的表情，周身的光芒依舊不斷凝聚著，似乎在準備著什么。

　　等到光芒聚集到一定地步，她忽然輕聲的哼起一個不知名的小曲。

　　那是一種韓白衣從未聽過的語言，就好像海豚鳴叫，曲調怪異，但偏偏給人一種低沉而悠揚的感覺，只是僅僅一小段，便讓人心中莫名的有些憂傷。

　　隨著曲調哼起。蕩川斯卡蒂也好像抓住了獨屬于她的狀態頻段，目光認真的看向韓白衣，銀白色的長發隨著光芒飄搖，猶如海浪中的光。

　　嗤——

　　大劍拖在地上，斯卡蒂整個人的重心略微向右偏，纖細的雙腿在巨大力量的支撐下爆發出令人難以想象的超高速，明明是如此纖細瘦弱的身軀，卻讓韓白衣猛然間有種自己在面對全速運行的超高速磁懸浮列車，耳邊隱隱響起空氣震蕩時的嗡鳴。

　　韓白衣腦中驟然閃過一個名字。

　　涌潮浪歌。

　　轟——

　　刀劍再一次相撞，然而這一次的結果卻是韓白衣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沖擊撞得飛起來，明明能把斯卡蒂抱在懷里都露不出影的高大身軀脆弱得仿佛一個破碎的布娃娃。

　　韓白衣目光急轉，瞳孔籠罩著一重白色的光。

　　一切超高速的運動，在他面前全都無所遁形。…。

　　在他被撞飛的瞬間，韓白衣就借助刀劍相撞的支點傾斜卸力借力，單手握住斯卡蒂的手臂，借著傾斜刀身那一瞬的借力爆發，全身以握住斯卡蒂那條手臂的手掌為支點，整個人都好像鐘擺一樣搖晃旋轉，瞬間從她身前繞到背后。

　　斯卡蒂的反應無比敏銳，哪怕沒有靈目這般的超高速動態視力，觸覺本能也讓她在第一時間將大劍斜轉，橫掃著劈向自己手臂上側。

　　韓白衣的動作一抓一放，雖然這一拆卸關節的動作只是讓斯卡蒂的手臂微微搖晃，回身頂肘斜刺斯卡蒂腋下，砰的一聲撞得她斜向飄起，腳下止不住的一抬。

　　玉刀順著大劍劍身的方向斬落，刀鋒與劍身摩擦，撕起一連串的火花。

　　鐺——

　　在刀劍相撞中。。韓白衣短促發力下撩刀劈落，斯卡蒂抬起劍身，用側面刀鐔止住這一擊，巨大的力道卻是讓她的手腕也忍不住一折，僅僅是這一刀就讓她的腕關節錯位。

　　斯卡蒂面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心中卻是難以抑制的驚訝。

　　‘怎么會......這么輕易？’

　　在斯卡蒂的認知中，她的骨骼與肌肉，是比尋常高等防護裝甲更為堅固的物質，尋常賞金獵人就算用弩箭和重炮往她身上轟，都很難讓她受傷，除非用源石技藝蝕刻的武器攻擊，否則她在完成尋常任務之后。。一般只需要回家洗洗衣服。

　　然而面前的這個男人，卻僅僅用如此短促的勁道發力，就讓她的手腕差點折斷。

　　這在被同行稱為‘怪物’，而她自己也早已習慣了這一不同點的斯卡蒂看來，簡直不可思議。

　　直到此時，向來遲鈍的斯卡蒂才忽然反應過來。

　　這家伙，好像是比自己還要強的‘怪物’......

　　斯卡蒂有些發怔，卻又拼命的揮舞著劍。

　　仿佛與什么遙遠而古老的恐怖災厄拼死決戰。

　　韓白衣則是沒有絲毫保留，體內靈機如火山噴發般轟然涌動，周身都被靈機完全覆蓋。蕩川身體好像銹蝕過后被重新抹上潤滑油的古舊機器。

　　輕松、肆意、爆炸。

　　難以言說的靈活與矯健。

　　巨大的力量，盡在掌控之中的超高速度，仿佛陷入靜止的緩慢世界。

　　在身處現實世界的時候，韓白衣從來都沒有如此盡情的肆意爆發過這種程度的靈機，哪怕是在與南昭文廝殺的時候都從來沒有過。

　　因為他知道，那個世界有監控，有特處科，有半妖，有太多太多不在他掌控中的東西，做什么都得留一手。

　　但是扮豬吃虎就是如此，扮著扮著，可能自己就適應了豬的生活。

　　現在，韓白衣的身體就是在狂喜于自身的禁錮解放，所有力量都爆炸著從他的身體里噴涌出來，渾身仿佛被燃燒的淡藍靈機包裹。

　　斯卡蒂肆意的舞姿被巨大強悍的力量與速度徹底碾壓，原本被系住的銀色長發在空中飄散開，看似瘦弱的身軀里一次又一次的挖掘著力量。…。

　　一聲又一聲悠長刺耳的金屬鳴響自二人之間傳出，原本還站在百米之內的吃瓜群眾越躲越遠，一個個都面色痛苦的捂住耳朵。

　　斯卡蒂纖白修長的雙手不住的顫抖著，連帶著黑色的大劍都不斷的顫抖，一雙紅色的瞳孔瞪得大大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與人類的戰斗中，體會到‘絕望’、‘虛弱’這一類的感覺。

　　面前的這個男人，簡直就好像人形的災厄一般。

　　韓白衣卻是渾然不覺，只覺斯卡蒂簡直是他最好的陪練。。全身的每一顆細胞都在歡呼雀躍，一切靈機都在暴躁的涌動。

　　最終，聚集到如玉一般的短刀上。

　　璀璨的光芒如同在夜空中驟然爆炸的太陽，讓眼前的一切都陷入無盡的白晝。

　　斯卡蒂怔怔的看著這一幕。

　　白色且無比純凈的光芒如流星一般在她視野中墜落。。劃過。

　　歸于終末。

　　韓白衣收刀入鞘。

　　斯卡蒂依舊呆呆的站在原地，仿佛還沉浸在剛剛那一瞬的景象難以回神。

　　撕拉。

　　左肩上的鯊皮衣袖順著光滑的手臂落下，純白的肌膚似乎沒有絲毫阻力。

　　啪嗒。

　　黑色的鯊皮衣袖落在地上。

　　連帶著左半邊的衣服都耷拉下來。蕩川露出大片大片的純白肌膚。

　　斯卡蒂卻渾然不覺。

　　她呆呆的將小腦袋轉向身后。

　　一塊極微小的碎裂水泥塊落在地上。

　　轟隆——

　　身后一棟足有十層往上，哪怕是在這片貴族大道上，也屬于最高一級的大樓，左側的一角與大樓主體之間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跡。

　　轟轟轟轟轟——

　　大樓一角順著痕跡帶著一聲聲巨響滑落，轟然落在貴族大道上，砸出一個深深的坑洞，將整條大道都直接埋沒，掀起滾滾煙塵。

　　在這一瞬，斯卡蒂單純的內心中忽然浮現起一個疑問。

　　“究竟......誰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