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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生死一線終相見(2)

  這是一生里他第一次見她卸甲著裙,不見華裙美髻,那迎風翻飛的兩袖素白和烏發邊簪著的兩葉嫩黃卻織成一景,一生難忘。此后一生,他常于夢中再見,少女孤身立在漫漫星河下一株老樹前,伸手可及,卻永生不可得。

  “呼延昊,放人,我跟你走!”暮青的聲音清如冷溪,澆醒了呼延昊,也澆醒了鄭家人。

  鄭當歸忽然哽咽,愧不能語。

  遼兵拔刀指向院中,呼延昊冷冷一笑,“沒想到本汗能找到你吧?”

  “沒想到。”暮青答,聽起來很誠實,卻還有后半句,“沒想到你會傷得這么重。”

  看見屋里的老仵作,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她逃走時甚急,只能斷定呼延昊受了傷,卻沒想到他的傷會重到要找郎中的地步。鄭當歸是這附近有名的郎中,老仵作將人帶來鄭家也就不奇怪了。

“你在關心本汗?”仟韆仦哾  “當然,我一直關心大汗何時歸天。”

  兩人隔著老院春樹遙遙相望,半夜不見如別經年,語氣頗似老友相見隨口寒暄,只是寒暄作罷院中入靜,半晌才聽見一聲大笑。那笑聲里帶著幾分狂肆,幾許森然,緩而涼。

  “你該關心的是他們何時歸天。”呼延昊笑罷,蘇氏腹前忽然綻開血色!

  “住手!”暮青大怒!

  “娘子!”鄭當歸悲呼一聲,挺身撞向呼延昊!但他雙手被縛,剛要起身便被一個遼兵踹倒,只聽一聲悶響,一口血從鄭當歸口中吐出,血里躺著兩顆斷牙,鷹靴踏入血里,牙碎猶如挫骨,鄭當歸被那鷹靴踏住,頓覺脊骨欲折五臟欲裂,咳出口血便暈死了過去。而蘇氏腹前的衣裙已被血染透,刀傷三寸長,遠遠瞧著像是被活活剖了腹一般。

  這場面令屋里一雙年幼的孩子哭聲忽止,二房夫妻緊緊抱著尚在襁褓中的嬰孩,驚恐已極,卻不敢發出泣聲,生怕惹惱了呼延昊,一家遭屠。

  但那彎刀卻未懸來他們的頭頂,而是橫刀一掃直指南墻,血珠潑出門外,刀風凜然肅殺!

  “本汗許你閼氏之位,你一心逃走,而今回來,你以為只要肯隨本汗出關,本汗就會既往不咎?”呼延昊冷笑一聲,殺意入骨,“你不該回來,你不回來,他們興許還能活命,可你為了他們而回來,他們反倒非死不可了!”

  鄭家二房聞言一臉錯愕,這才記起有關遼帝的傳聞。

  傳聞遼帝出身卑微,早年并不被狄王承認,如今他一統五胡建遼稱帝,從不容人忤逆,天下學子皆道遼帝有暴君之相,遼國國祚難以久長。但政事難料,今夜之事倒不難猜——開國大帝,想來也知是何等心高氣傲,心上人為了他人委曲求全,傷的何止是顏面?他不舍得一刀殺了心上人,自是要殺了他們泄憤的!

  “掃把星!”這時,一道婦人的憤憤之聲從屋里傳出。

  蘇氏面如紙白,汗濕縱然之態猶如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頸前勒著的麻繩生生磨破了皮肉。她吃力地轉頭望向屋外,眼底含著飽受折磨后的驚懼與怨毒,聲音虛弱,話刀卻厲,“原以為是救星到了,到頭來卻是催命的閻王,你為何要回來?!明知追兵在后,今夜為何要來我們鄭家,連累我腹中無辜孩兒,老少八口!”

  此話誅心,暮青立在墻頭,夜風拂過,肩頭單薄而僵硬。

  “不,你當初就不該開棺!公公已故十余載,縱然得知真兇,我們這等百姓人家還能報仇雪恨不成?公公如若泉下有知,也定不愿尸骨被掘,后人遭難!鄭家血仇難報,都督倒是全了斷案如神之名,怎還有臉覺得施恩于鄭家?后有追兵,深夜求醫,連累無辜,鄭家究竟欠了這你什么,要一家八口遭此橫禍?!”蘇氏一聲比一聲低,仿佛氣力將要耗盡,神態卻愈發癲狂,“掃把星!今夜鄭家如遭滅門,一家老少的冤魂就算化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夜風似知人心,忽發悲號之聲,夜鳥驚飛,聲似老鴰。墻頭之人裙裾獵獵兩袖如旗,風姿越是堅忍不折,越顯得單薄如紙,仿佛隨時都會乘風飄搖失足跌下墻來。

  呼延昊眉峰暗壓,鷹靴微抬,看似要奔出門去,卻只在血里碾了碾,忍下未動,連彎刀都不曾放下,指著暮青問:“你可知本汗最不喜你什么?”

  也不期待暮青接話,他自顧自地道:“自呼查草原上初見你時起,你就在救人,救西北新軍,救上俞百姓,大將軍府里救諸將,大漠地宮里救元修!哪一回你不是落得狼狽不堪一身是傷?你這女人看似聰明,實則又蠢不可及!”

  話音落,屋里刀光一晃,彎刀忽然指向屋內,刀尖對準蘇氏。

  蘇氏驚顫不已,鄭家二房卻回頭望向屋外,眼底滿是震驚——若說之前對這姑娘的身份全是猜測,方才遼帝之言豈非等同于證實了她的身份?救西北新軍,救上俞百姓,盛京城里無人不知這些事跡說的是英睿都督!

  賤籍出身,戍邊入朝,斷案練兵…名揚天下的少年都督竟真是女兒身!

  這、這…

  “這種人,有何值得你救的?”呼延昊的聲音將鄭家二房驚醒,待回過神來時,彎刀已壓在了蘇氏頸旁,麻繩崩斷一縷,刀鋒便近蘇氏一寸!

  蘇氏看見一雙深不見底的眸,眸底仿佛蘊藏著黑風暴,隨時都會將人吞噬殆盡,殘暴而無情。

  呼延昊猛地扯住蘇氏的頭發,強迫她看向屋外,仰望南墻,“她乃仵作,只管洗冤,管你血仇能不能報!難道替你查出真兇,還得替你報仇?無知婦人,貪得無厭!大興皇族為貴,士族次之,寒士三等,平民為末!她身在賤籍,平民不如,依舊能從軍入朝替父報仇,鄭家乃寒士門庭,當家的死了,族人尚在,境遇不知比她好上多少倍,報不了仇,你怪她?你等弱如牛羊,不思自強,反怪告訴你狼群所在之人沒替你把狼殺了,大興人貪得無厭的嘴臉可真難看!”

  繞住蘇氏脖子的麻繩咻地崩斷一根,僅剩一根纏在刀前,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隨時都有繩斷人亡之險。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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