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安不是江南,卻也是個水鄉,湖泊河流不少,在這里長大的孩子,幾乎沒有不會水的。歐陽康雖是大少爺,但也是從小一路長大的。
從前他身邊的那個小廝白宣淘氣,一到夏天就跑出去玩水。歐陽康年少無知時也頂不住小孩子天性中的誘惑,很是跟他出去過幾回,初識水性。
如今想來,倒是應該謝謝他教會了自己這個本事。雖只是狗刨,到底把高氏給刨出來了。只是她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在歐陽康抓住她時,出于本能就想反抓過來。
這要給她纏上,二人都沒得救了。歐陽康果斷游開一點距離,然后抓住高氏的頭發,把她提出了水面。
只是要爬上冰面卻是不容易了,水中救人本就不易,何況冬天衣物厚重,就算已經脫了外衣,但被水浸濕后仍是無比沉重,在水中時還不覺得,一旦爬出水面,那就跟裹了一層厚重的殼似的,極是艱難。
救命,救,命…才一張口,歐陽康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也打著哆嗦了,體力消耗太大了,根本喊不出來。
這可怎么辦?
紫霄同樣著急的在岸邊打著響鼻嘶鳴著,卻不敢靠得太近。動物本能都很強大,它知道自己重,走過去搞不好要掉下去。可伸長了脖子夠了幾回,卻總是離歐陽康還差一截距離。
叫…叫人…歐陽康只覺全身上下熱量流失得極其嚴重,牙齒格格打著架,就快撐不住了。
幸好大師兄聰明,不等他吩咐第二遍,立即掉頭跑了,路上瞧見一個挑著兩擔剛剛搶購到的糧食要回家的壯小伙,問也不問。就把人家衣裳一叼,扯著往這邊過來。
那小伙嚇了一跳,還以為這馬要傷他。頓時叫起救命,又引來幾人圍觀。可當他們被紫霄引到河道邊,瞧見冰窟窿上露出的兩只腦袋時,大伙兒總算明白了。
小伙子立即把扁擔抽下,跟著幾人一起過去了。
當把歐陽康和高氏終于都從水里拖出來時,且不說高氏,連歐陽康都哆嗦著半字沒有發出半聲,就徹底凍暈了過去。
這下怎么辦?
救人救到底吧。那壯小伙咬咬牙,請個大爺看著他的糧食,和另外個陌生大叔一起,分別背上歐陽康和高氏就要去找醫館。
紫霄卻極有靈性的拉拉那小伙子的衣裳。示意他跟自己走。
高老大夫的醫館它去過無數次,跑得極熟的。紫霄知道那個滿是藥味兒的地方就是治病的,所以把人往那里領絕對錯不了。
看這馬兒都會找人求助,小伙子挺相信它的水準,很配合的就跟著它一起走了。
等到了高老大夫門前。紫霄一聲長嘶,蘭姑很歡喜的過來開門,大少爺這是又來探望她了么?
可是門一開,蘭姑傻了眼。隨即哭得整條巷子都聽得見,少爺。您這是怎么了?
等到念福聞訊趕來的時候,歐陽康已經給灌過藥,也換過衣裳了。
看她白著小臉嚇得說不出話來,高老大夫慈和的笑笑,放心放心,沒事沒事。
怎么能說沒事?蘭姑還在哭,但已經沒力氣哭得整條巷子都聽得見了,只能啞啞的說,都開始發燒了,這回的罪可是遭大了。
她頗有怨念的看念福一眼,小聲嘟囔,要不是為了救你家人,大少爺何至于這樣?
沒工夫搭理蘭姑的各種小眼神,念福得去搞清楚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并不復雜,高老大夫三言兩語說了個清楚,著重贊道,這回紫霄真是立了大功了要不是有它,二人都危險了。
念福忙問,那幫忙救人的大哥呢?自家功臣好說,外人可是一定要好好謝過。
高老大夫年紀大了,說話也不著急,不緊不慢的告訴她,那兩人沒什么大礙,一個說家里有事,在我這里喝過一碗姜湯就走了。我送錢他也不收,要留個姓名他也不肯,只得把你送來的點心給人家。另一個說有東西拉在現場了,我讓羅武跟過去…
話沒說完,羅武和那壯小伙一起回來了。
小伙子哭喪著臉道,這救個人倒是把我家的糧食都救沒了,老天怎么也不照應好人?
現場再沒有別人,肯定是他叫看東西的那個大爺拿走的,可他又不認識人家,上哪兒找去?
念福忙道,你丟了多少糧食,我雙倍賠你,好么?
小伙子嚇一跳,沒想到這樣一個年紀輕輕,又衣著樸素的姐兒居然敢說這種話。不過他是個耿直之人,救人也沒想赤要什么報答,便道,不用了。我可整整丟了兩擔糧,一百多斤呢。眼下糧食貴…
念福當即叫羅武回去,給這個大哥裝兩百斤米,兩百斤面,再拿二十斤油來。再看看廚房里有什么好東西,讓章大嫂自己看著多拿些,再尋兩個人幫這位大哥送回去。
小伙子驚著了,姐兒…你你…這出手也太闊綽了!他不會是救了什么大家公子哥吧?
念福深深行了一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大哥,我們家就在里仁坊的破園。往后你要是有了什么難處,只管來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小伙子愣了愣,破園?姐兒你是不是姓祝?這個公子是姓歐陽的吧?
念福也怔住了,你知道我家?
噯!這京城誰還不知道你家啊?小伙子拍著大腿,激動得滿臉通紅,我表姑父的兄弟的姨妹的男人就是在歐陽家當門房的,叫做何老四。早跟我們說起過你們家,聽說在你們家當下人可好呢,吃得好住得好還有錢拿,連個小丫頭都能自己攢嫁妝了。姐兒,你看我…他忽地有些忸怩起來,我能到你們家當個下人么?
用救命恩人當下人?念福不敢。就是老天不劈了她。歐陽君子估計醒來也要劈了她。
可這個小伙子卻好象一門心思就惦記上這個了,姐兒你要真想報答,就收了我吧…
這話越說越可怕了。念福才想著說要不資助他些銀兩做點小買賣什么的。忽地就聽門外吵嚷起來。
你們都害死我娘了,還想怎么說?
金枝啊。你可不能走啊!你要是走了,留下我們這一大家子可怎么辦哪?嗚嗚嗚…
娘又沒死,姐姐和爹你們都鬧什么呢!
好吧,念福兩眼望天,知道是那個極品舅舅一家子來了。
沒工夫跟這小伙掰扯,告了個罪,念福打起精神。先去迎戰那幫子人了。
都吵什么吵?再吵就給我全都滾出去!念福冷著臉先把氣勢拿了出來,果然成功的讓舅舅施瑞先消停了。
只是表姐施秀秀卻不是個善茬,素來蠻橫不講理,眼下仗著高氏昏迷。她反倒鬧了起來,怎么著?你害死了人還想抵賴不成?
念福冷哼一聲,那你就去衙門打官司吧,不送。
你!施秀秀氣急,又想上前動手。卻被施瑞攔了下來,剛見面,吵什么吵?他轉頭卻又對念福道,一家人,怎么動不動就說要打官司進衙門的話。有意思么?
我說過了,我不認得你們。對付這種人,念福決心也無賴到底了。
可施瑞卻道,要不是一家人,那位歐陽大少爺怎么跟你舅媽一起掉進水里?
這倒是問題的關鍵。
念福也搞不懂為什么歐陽康會去救高氏,只道,誰說他們是一起掉進的水里?剛聽到那位救人的大哥可說了,是大少爺去救的人。至于為什么,兩人現在都沒醒,誰也不能亂說。
施秀秀卻道,娘今天出門的時候,說了是去拿銀子的。她跟大少爺在一起,肯定是找他拿銀子啊。哦,我知道了,一定是你知道了此事,就暗中布局,指使人把我娘推到河里,想害死她的,對不對?
對這位胡攪蠻纏的表姐,念福表示已經無話可說了,隨你怎么想,你要有證據就來告我,要是沒有,我就要走了。
說話之間,鐘山已經帶著馬車來接歐陽康了。
可施秀秀卻撲上前攔著,怎么?這弄出了人命就想走?休想!再看施瑞一眼,她急得直嚷嚷,爹,娘就是要死,也不能死在外面呀對不對?
施瑞很快就會過意來,他們租住的那個大雜院冷得要命,何不借此機會一起賴進破園去?
女兒做了壞人,他就出來做好人了,念福啊,你看你舅母病著,住在外面實在是不方便,還是搬回家去,一家人也好有個照應是不是?
跟有些人真心沒辦法講道理,念福懶得跟這家子在這里打嘴皮子官司,讓下人把他們幾個攔住,抬上歐陽康就要回家。
可施秀秀卻撂下狠話,你走啊!你要是敢邁出一步,我回頭就把我娘抬到你家門口去!你要是不管,就讓我娘活活凍死在你家門口,看世人怎么看你!
施瑞點頭,這法子好,他就不信念福真敢鬧出人命來。那到時收了高氏,他們一家不也能進去了?
嘿嘿,想至得意處,他竟然還笑得頗為愉快。全不顧這笑容落到旁人眼中,是如何的令人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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