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光術維持的時間沒有多久了,還請殿下迅速定奪!”
當塞西爾從護衛的口中得知前路被漲水的河流攔住去路時,她正坐在鋪著柔軟皮毛的軟塌上,九盞不滅油燈正在車廂的頂部燈龕中持續散發光亮,驅散黑暗,她面前的矮桌子上則放著一本還未看完的厚厚法術書,以及一小把珍珠,還有一些已經被涂改過后的草紙。
作為施法者,除了每天的冥想來記憶法術外,她們還要花費很多的時間用來學習。
但此刻被打斷思路的她自然無法再繼續研究未完成的術式,只能略微嘆了口氣,但剛想要抬起提筆的手來揉揉額頭,便發現右手的手腕處多了一只黑白相間的獸爪,毛茸茸的,不用看塞西爾就知道是誰。
直接左手摸了三四粒珍珠,直接往這只獸爪的主人嘴里塞。
“我正煩著呢,多妮,吃你的東西!不要亂跑。”
塞完她還不忘叮囑道。
由于下雨天的緣故,作為青銅龍所化身的花貓非但不怕雨水,反而十分興奮,如果不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還讓它心有余季,說不定早就偷偷熘到馬車外,來享受著上天的饋贈,這一點,塞西爾不得不防。
不過這一次獸爪的主人對放到嘴邊的珍珠視若無睹,反而用那雙圓圓,大大的貓眼睛滿臉期待的看著她。
塞西爾立馬打了個冷戰,也明白這頭未成年的青銅龍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幫忙。
簡單來說,就是銘刻在所有金屬龍體內的援助弱小的天性。
乍一聽金屬龍十分人道且具備良知,懂的體恤人類,促進阿森蘭特和平事業的發展,但真正打過交道且了解金屬龍習性的便知道,這是無稽之談,它們只滿足于自己的欲望,幫助雖然發自本心,但也是要錢的。
而且根據塞西爾以往了解的巨龍事件,有時,巨龍的援助往往造成的傷害遠遠比謀害者還要更過分一些。
比如為了逼迫躲在城鎮中的惡徒出來,一口吐息將半個街道都點著,致使上百名當地居民無家可歸的金龍,亦或者為了殺死海盜船,直接掀起海嘯將其沉沒,順便再波及了數十個沿海小鎮,摧毀了二十多艘漁民賴以維繼的漁船的青銅龍。
雖然傷亡都沒幾個,但是其危害等級可比普通的怪物要高的多。
“不行!”
還不等多妮通過心靈鏈接,醞釀言辭開口,塞西爾就義正言辭的拒絕,根本不給多妮反駁的機會。
“乖乖呆在這里,哪里也不準去!不然就告訴尤荻特冕下,到時候你的龍巢財富縮水三分之一就不要怪我。
“行吧行吧,不讓就不讓嘛,還拿尤荻特大人來壓我,好心好意當成鯊腮…咯吱…好香,是大海的味道。”
多妮化身的花貓說著氣不可遏地就要轉頭離開,當然,它的尾巴卻也不忘在離開時輕輕朝著塞西爾的手掌一卷一掃,立刻便將剛才拒絕的珍珠卷走。
只見這頭花貓再一甩頭,尾巴卷著的幾粒珍珠就十分優雅的被它咽入腹中。
只不過配合上心底傳來的話,就顯得有幾分餓死鬼投胎那味了。
塞西爾無奈的嘆了口氣,見多妮又安分了下來,也就松了口氣,沒有尤荻特的保證,她還真不敢拿捏一頭巨龍。
縱然它現在還是一頭未成年,但倘若不死,過個幾百年,她死了,估計它還正當壯年,巨龍崽子估計都生了好幾窩。
已經有不止一個桉例表示巨龍出現襲擊某個城鎮或者城邦是因為幾十年或者上百年前,當地的某個人招惹到了巨龍,從而導致他的后代直接禍從天降。
其中最有名的應該是頭名叫奧西里昂的紅龍,它在年輕時遭受過一名王子帶領手下的圍攻,瞎了一只眼睛,丟掉了財寶,逃離了龍巢,從此銷聲匿跡。
后來那名王子成為了阿森蘭特赫赫有名的戰神,并且在戰爭之神的幫助下成功開拓出屬于自己的王國,格拉高莫,并在境內最為著名的卡拉利爾峰下修建了王都,他成為了第一任格拉高莫國王,煊赫聲勢一時無二,可是在三百年后,傳承到他的第十三代王孫時,王都連同所有的居住,便一同消亡在火山灰與巖漿的噴涌之中。
最讓人奇怪的是,卡拉利爾峰并不是一座活火山,也不是死火山,就是最普通的山峰。
后來根據學者的復盤與調查,預言法術都用了不止十個,才知道,原來這一切都是一頭名叫奧西里昂的紅龍干的。
它在兩百年前就奴役了地下矮人的王國,讓他們和他們的奴隸挖通了地脈,不僅將巖漿引至卡拉利爾峰下,還利用法術專門制造了一場龍為的火山噴發,為的就是覆滅這個仇人曾經的國度。
雖然最后這頭肇事的紅龍被戰爭之神的選民李察擊殺在貝利爾高原的一座火山口,但這頭紅龍的心機之沉重,足以讓所有人類為之汗顏以及畏懼。
當然,塞西爾之所以聯想到這個,還是因為她不明白卡洛琳娜陛下為什么會選擇和巨龍結盟,縱然這是善良與人類較為親近的金屬龍。
可要知道科米藍的環城迷鎖便隔絕所有巨龍的進入,不正是因為巨龍的危險,所以無時無刻不在提防它們嗎?
這次雖然她不明白自己的護送任務到底是為了什么,但從她曾經的啟蒙老師,納維亞女王的態度來看,顯然是至關重要的,不然也不會委托她作為護送人,還將那至關重要可以召喚她分身位臨的護符給她。
不過說到底,這些東西根本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要做好自己應該做的,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
比如,解決目前商團的困境。
望向窗外,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嘩啦啦的雨聲將車廂以外的世界隔絕成猶如一座孤島,形單影只。
塞西爾掏出法杖,制造了一面弧形的力場墻,便出了門,她打算先實地觀察一下,看看準備用哪種法術來讓眾人過河。
啪嗒。
塞西爾的靴子落地,地面的泥水四濺開來,但飛到半空中又軟趴趴的滑落下來,只留下難看的黃黑色污垢。
而天上傾瀉而下的雨水在遇到她的頭頂時,也彷佛撞到了一面看不見的屏障,紛紛化作了水流,朝著她的身體外圍憑空流下,將剛剛粘上的泥點沖刷干凈。
“塞西爾殿下,我們該怎么過去。”
“我的貨可不能被淹了…”
“現在該咋么辦啊…”
當塞西爾走至隊伍的最前端時,那里已經圍滿了一群因無法過河而聚集在一起的商人,他們都面目愁容,看到塞西爾則是露出了求助的眼神,七嘴八舌的說道。
“稍安勿躁,各位。”
面對他們的求助,塞西爾雙手抬起,安撫了一下眾人略微煩躁的耐心,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后,微微皺眉。
這里的事態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一點,由于不遠處就是瀑布,這里的水流很急,而且附近樹木并不多,似乎都被河水沖走了,想要獲取木材來制作橋梁,必須在幾十米以外的地方砍伐,運送過來重新制作又需要一定的時間。
施法者并不是萬能的,或許她的法術可以輕易將一個人送到河的對岸,可是一個商隊的人卻無法這般復刻,更別提還有那些必須帶走的貨物了。
“先去讓人砍伐樹木,準備造橋。”
“然后再去找個高一點的位置,不行就就地扎營,等水退了再離開吧。”
雖然不知道時間來得及來不及,但塞西爾也只能先做好兩手準備,防止事態惡化以至于應變不夠及時。
雖然在這里耽擱實非本意,但目前也沒有更好的選擇,除非她能讓這場雨不下,并且讓水流變小或者變淺,或者像傳奇法師那樣,冰封整條河流,可她只是一名高級法師,也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召喚卡洛琳娜陛下的投影前來。
隨著塞西爾的命令下去,整個商隊又開始行動起來,砍樹的砍樹,編織藤蔓的編織藤蔓,一切都熱火朝天,可是雨水和河流卻不見絲毫減少,原本用來穩固橋梁的地基很快便被水流淹沒,這才不到半小時的功夫,河流便又呈現了擴大趨勢,水流愈發湍急。
這樣下去不行!
當巨大的冰墻橫亙在河流中央,直接被沖倒碎裂化作無數塊浮冰在水面上漂泊時,塞西爾便知道自己已經無能為力了,商團中的其他負責人也哀嘆的搖了搖頭,有些人還帶著些許慶幸道。
“趕緊離開吧,這里過不去了。”
“塞西爾殿下,我們快去高處吧,待會水流會更急的。”
有了他們的鋪墊,再加環境雨勢的加大。
因此她的決定下的十分果決。
撤退!
前往高處。
再拖下去很有可能大家都要淹死在這里,貨物也要全軍覆沒。
塞西爾深刻的明白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她隱約從迷蒙的雨中看到有一道人影正順著河流向下而來,待到近了之后,她才看清這人她竟然認識。
“伍迪,你怎么在這里?你傷好點了沒?就這樣跑出來!”
隔著風雨,塞西爾快步向前,同時一道力場法術將伍迪渾身包裹起來。
先前伍迪雖然喝下了圣水,遏制住了體內的傷勢,但胸口斷掉的肋骨還是實打實的,她親耳聽到隨團治療醫師說他需要一段時間恢復靜養,因此塞西爾都沒想著去打擾他,想的就是讓他安心養病,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又自作主張的跑出來淋雨。
“沒事,我身體好著呢,我只是擔心所以在四周看了看,水流現在又變急了啊。”
伍迪感受著弧形力場墻籠罩在身上后,風雨瞬間被隔絕,瞬間感覺好多了,面帶輕松的說道。
作為獵魔者,無論是恢復能力還是身體素質,他的體質顯然比大多數職業者都要好些。
積累的傷勢只要當場沒有死,過不了多久就能生龍活虎,堪稱打不死的小強。
塞西爾也沒空在意他言語中的自辨,確認他沒事后,就趕緊催促道。
“那你現在快回馬車,現在我們要走了。”
“走去哪?”
剛剛觀察完地形的伍迪聽到塞西爾的話微微一愣,然后又回頭看向周遭正在往河流反方向開動的馬車,便明白塞西爾說的走到底是什么意識。
“你不選擇連夜離開了?”
塞西爾聽到這話也只能嘆了口氣道。
“這么大的雨,走不了的!”
這是她作為施法者,頭一次在自然天災面前,感覺到無能為力的沖動,不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腦門道。
“抱歉,忘記你很急…唉…也對,你有要緊的事情要做,那這樣吧,我用浮空術把你給送過去。”
塞西爾很快就做出了選擇方桉,雖然約定好了在洛森特前分別,但今天遇到這類天災,以及昨天晚上遇到的事情,她也不想再讓這個年輕的旅人參與進來了,分開說不定危險還能更小一些。
“你順著這條路一直往東走,就能離開低語之森了,待會我再給你一張地圖,你到時候離開低語之森…”
她簡單明了的交代著路上的注意事項,雖然她對伍迪是出自于尤荻特在他身上留下的「風暴之威儀」的印記,一天的功夫兩人也沒說上幾句話。
但到了后面,就算沒有他和卡洛琳娜對話的事情,許多時候伍迪在幫忙的時候她都看在眼中,包括收斂尸體時眼角里流露出的哀傷,她都能做到感同身受。
是個不錯的南方人!
作為排外情緒土生土長的納維亞人,塞西爾很少這么評價一個南方來的人,但伍迪只用了僅僅一天,就讓她發自真心的認可了伍迪。
當然,她是打死不會承認其中有個原因是因為伍迪那張迥異于北方人的清秀稚嫩的,娃娃臉龐,讓塞西爾有種發自內心的保護欲望的 塞西爾倒是沒有多少不舍,繼承了祖輩的豪邁,交代完了就拍了拍伍迪的肩膀道。
“到時候我們科米藍見,我請你們去我那喝最烈的酒!”
不過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眼前年輕人眼中的欲言又止,于是問道。
“怎么了,還有什么不夠全面的嗎?有要求盡管提出來,我盡量滿足,畢竟你是客人不是。”
伍迪看著滿臉真誠的法師少女,撓了撓頭,比較糾結道。
“我是想說…”
“我們可以一起走的,我有一個辦法,能讓我們穿過河流。”
“什么?!”
暴雨之中,少女的驚訝就算隔著雨幕,也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