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路邊老舊的垃圾桶中,一個穿著高檔正裝的家伙已經鉆了進去,污穢的垃圾卷滿了他那身昂貴的衣服,刺鼻的臭味更是讓他差點要噦出來。
但他強迫自己盡可能的放緩呼吸,在深呼吸了兩次之后,逐漸的控制住了。
在漆黑的垃圾桶內,他瞪大了眼睛,對周圍環境的感知在這一刻提升到了極致!
他不知道盲人的世界是不是這樣的,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周遭環境的變化就像是放大了一樣呈現在他的心里。
這可能也和他的專注有關系,他甚至能夠聽到有老鼠在到處攀爬的聲音。
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讓他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伴隨著腳步聲由遠而近,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些腳步聲很密集,至少有五六個人正朝著他這邊跑過來,他害怕極了!
“人不見了…”
“分頭找。”
很快腳步聲化作了兩批人,朝著另外兩個方向逐漸遠去,消失不見。
過了好一會,躲藏在垃圾桶中的年輕人才從里面翻身爬了出來,他也顧不上身上那些垃圾,在確認周圍沒有人之后,于夜色的掩護下,朝著他來時的方向跑去。
這些藍斯家族的人,太可恨了!
他的眼中帶著化不開的仇恨,整個據點就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遠處不斷響起的警笛聲就像是一種嘲笑。
交火結束之后,這些警察才來收拾殘局,但這也能說明一點,那就是因德諾州發生了巨大的變故。
他必須回去,把這里的消息傳回去。
不管是因為怕死,還是真的想要把這些消息傳回去,總之他運氣不錯的逃過了一劫。
他不敢回“公司”,直接去了公司不遠處的停車場,開走了一輛備用的汽車,他要把這里發生的消息,傳遞回去。
兩天時間之后,他終于出現在了克里斯多佛的面前。
克里斯多佛這幾年的日子過得非常的愉快,萊昂納多把他流放到了聯邦來,本意是想要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但是他在這邊把酒水生意做的還不錯。
逐漸的萊昂納多失去家人的不滿,轉化為對克里斯多佛賺錢能力的滿足,基本上現在雙方處于一種半家人,半合作伙伴的那種情況。
以前一直被保羅壓著的年輕人,終于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業,這就是他所想要的一切。
在過去一段時間,幾年之前,他還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思考過去的過往時會悔恨自己作出的決定,他不應該傷害保羅,他應該更早的想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蠢事。
但隨著他現在的情況不斷變好,他也開始忽略這件事,甚至又覺得他做的是應該的,是正確的。
如果他不干掉保羅,就不會有他現在所有的成就。
一呼百應,幫派的大Boss,手里有花不完的錢,出入身邊都是女星或美女,社會名流也成為了他的座上客。
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為達成這樣生活所做到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堅信這一點!
他本來就應該站在更輝煌的地方享受人們的崇拜,而不是以一個“養子”的身份,在帕斯雷托家族中像一個小丑那樣活著。
此時的他穿著知名裁縫純手工制作的高檔衣服,捏著鼻子的遠離那個身上已經開始發臭長霉的手下,“你就像是剛被人從糞窖里撈出來一樣,誰他媽能帶這個糞球先去洗個澡?”
他身邊的那些手下也都是一臉嫌棄的目光,最終還是有人站了出來,畢竟這是能夠在Boss面前有所表現的好機會。
別說帶著那個渾身散發著臭味的人去洗澡了,就算是和他來上一下,只要能達到目的,也一樣有人愿意做。
半個小時后,煥然一新的手下回到了克里斯多佛的面前,他翹著腿坐在軟椅上,腳尖一翹一翹的抖著。
他上下打量著這個家伙,微微點頭,“你看起來好多了,至少像是一個人。”
“那么,說說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是什么讓你變成了剛才那副樣子?”
從因德諾州跑回來的家伙腦子里把想要說的事情捋了一遍,用他自己的理解說道,“我們在因德諾州的生意,都完了。”
一開始克里斯多佛并沒有想到什么太嚴重的事情,可能是合格手下遇到了什么麻煩?
又或者他們在因德諾州的生意被攻擊了,這種事情很正常。
酒水的利潤很大,每個人,都希望市場上銷售的是自己的貨,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獲得更多的利潤。
畢竟市場就那么大,但偏偏又有很多的商品,怎么辦?
斗爭。
在正規的商場戰爭中,這種斗爭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降價,促銷,吸引更多的客戶購買自己的產品,把競爭商品的市場份額壓縮到極限,然后踢出局,掌握了定價權之后再進行重新的定價。
以前的資本家們就是這么做的,他們會通過補貼的方式,或者直接降價的方式,來和對手進行市場競爭。
等他們的競爭對手完蛋之后,市場就由他們說了算,這也是聯邦早期在各個行業中都常見的壟斷行為。
后來聯邦政府通過了《反壟斷法案》,對于所有壟斷的資本進行打擊,肢解,重組。
一個個大型的壟斷集團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但他們的壟斷行為并沒有停下,只是換了一種更容易被人們接受,也不容易引起人們反感的方式去做。
就像是…市場上每一個同類產品的實際控制者,都來自一群人,他們壟斷了行業百分之九十八的同類產品,一樣等于掌握了市場。
他們組建了行業自律組織,一百個席位中有九十八個席位是他們自己人。
這樣的壟斷悄無聲息。
商業上的斗爭是非常殘酷的,因為背后巨大的利潤能驅使人們這么去做。
違法犯罪的生意其實也是如此,而且競爭的方式更加的直接——物理毀滅!
我在賣酒,你也在賣酒,雙方都是黑幫,不可能進行和商業化競爭那樣的價格戰,所以他們只會消滅掉對方。
這樣本來有兩個酒水供應商,現在變成一個,不就是壟斷嗎?
克里斯多佛就是利用這樣的手段成為了南雅安州最大的酒水供應商,蘇木里的槍手水平還是很高的。
他以為這次發生在因德諾州的小沖突,也是類似的交火,這次吃了虧,下次再多派遣一些人,把讓他們吃虧的那些人干掉不就行了?
可當他的手下說出“生意都完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有些不對勁。
他臉上無所吊謂的笑容頓時被他收斂了起來,他前傾著身體,“你把話說的清楚點,我不喜歡猜!”
這實際上也是一種缺少文化的表現,不過黑幫嘛,總是這樣。
如果他們受教育程度很高,非常有教養,可能外在的表現也不會這么的簡單。
他的手下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開始說起整件事——
“韋德州長之前和藍斯家族的人之間有一些沖突和矛盾,藍斯家族的人沒辦法控制住整個州的酒水市場,所以我們的酒水才能進入因德諾州。”
“但是韋德州長上個月在那邊被人干掉了,很多人都懷疑就是藍斯他們做的。”
“副州長上臺之后,就開始清理韋德州長的勢力,而藍斯家族也開始繼續擴張。”
“這一個月以來整個州都在火拼,如果不臣服,就會毀滅,他們太狂了,也太囂張了。”
“而且,也波及到了我們。”
“大前天晚上我們剛剛把一批酒送出去,在回去的路上就看到了藍斯家族的人襲擊了我們的公司,所有人都被他們干掉了,我奮力的跑了出來,就是想要把這個消息傳回來…”
他說得有些散亂,不過克里斯多佛已經聽明白了,他的表情很難看。
“藍斯家族的人把我們的人都干掉了,那么我們的貨呢?”
在因德諾州的倉庫里,至少還有上千萬的酒!
跨州運輸稍微有點麻煩,路上有很多不可控因素,加上需求量很大,每次運輸就是很多輛車一起運輸,這樣可以降低成本。
整個因德諾州倉庫里的酒其實沒有那么多,只有六七百萬或者七八百萬。
他的屬下咽了一口唾沫,“好像被他們拿走了。”
一直保持不動的克里斯多佛調整了一下坐姿,但怎么坐都坐得不舒服,他直接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
目光多次停留在那個手下的臉上,眼神里帶著一種憤怒!
不管是七八百萬還是上千萬的貨,這都是一次巨大的損失!
他現在和比安奇家族的關系很復雜,算是一種親族合作關系,親族的關系弱一點,畢竟他干掉了自己的妻子,合作的關系更明確一些。
如果是親族關系,他聽命在這邊工作,損失了這么一大批貨,損失的主體是比安奇家族,他個人的利益肯定也受到了損失,但不多。
可現在是合作,比安奇家族那邊,萊昂納多那個老家伙不會給他的損失買單,這筆錢損失的都是他個人的利益!
他怎么能不憤怒?
賺錢確實容易,但是要把這筆錢找回來,至少兩個月等于白忙,說不定還不夠,因為他們在因德諾州的銷售網絡也斷了,利潤就變得更少了。
西海岸這邊的消費能力比起東海岸還是要差一點,而且南雅安州這里的市場也不如因德諾州那邊大,當然如果可以的他更希望能把酒賣到利卡萊州,那才是消費最多的地方。
他伸手指了指這名逃回來的手下,他也知道這件事和這個混球沒有什么關系,但就是非常的生氣。
克里斯多佛的情緒態度變化讓所有人都放緩了呼吸,自從他干掉了保羅之后,他的情緒偶爾就會失控。
一旦失控,對所有人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他倒不會無緣無故的把誰干掉,但是會指著別人的鼻子罵一些難聽的話,甚至還要挨打幾個耳光。
大家都是混黑幫的,哪怕是黑幫底層,那也是要臉面的人。
對他們來說,或許也只剩下臉面了。
就在人們以為他會失控的時候,克里斯多佛深吸了一口氣,居然把即將失控的情緒壓制了回去。
“在我揍你之前,從我眼前滾開。”
那名手下頭也不回的連忙離開了這個房間,克里斯多佛重新坐回到他那張軟椅上,翹起了腿,下意識地把大拇指塞進嘴里,開始咬起了指甲。
他現在考慮的已經不是因德諾州的生意完蛋,自己損失了一大批貨這件事了,他考慮的是藍斯會不會繼續向西擴張。
如果他們打算把南方三個州的市場都拿下,這就意味著克里斯多佛很快就要直面藍斯家族了!
他有點害怕藍斯,還有藍斯家族,雖然他不愿意承認這一點,但他就是害怕!
他想到了他曾經處理那兩個藍斯的手下的過程,當時他們是去拿阿爾貝托和他手下尸體的,被克里斯多佛抓住了。
他要求那兩個人跪下向他求饒,并給藍斯打電話,讓藍斯親自去一趟,但那兩個人拒絕了。
哪怕在接受了酷刑之后!
在他們奄奄一息的時候,其中有一個人說的話,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藍斯會親自把你送進地獄!
現在想起來,他還感覺到有些發冷。
安靜了一會之后,他身邊的一名…算是動腦子的家伙稍微彎下了一些腰,“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和萊昂納多他們溝通一下,畢竟我們在這邊賣酒,他們也能獲利。”
“沒有道理遇到麻煩我們自己硬撐,他們什么都裝作不知道,你說呢?”
克里斯多佛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名手下,猶豫了一會,隨后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把電話拿來。”
這個手下是他后來挖掘出來的,也算是心腹了,之前跟著他一起回蘇木里島的那些人可以說不堪大用。
以前和他一起吃吃喝喝玩玩樂樂都沒有問題,一旦讓他們做正事,他們就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
失去了保羅的庇護,他的成長也很迅速,他也知道要組建自己的班底。
好在,這些事情也算是完成了一大半,現在他已經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團隊。
電話很快就被拿來放在他的面前,他思考了一下說話的方式,隨后撥通了比安奇家族的電話號碼。
經過管家的轉接,最終被萊昂納多接了起來。
“有什么事快說,我正在打牌。”
聽筒中甚至能夠聽到牌桌上那些人說話的聲音,還有籌碼被丟到賭桌上時碰撞發出的聲音。
“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
萊昂納多把聽筒放在了肩膀上,用肩膀頂著聽筒,然后將幾枚籌碼丟到了桌面上。
藍斯撲克。
這是它正式的稱呼,當然也有人把它稱作為“聯邦撲克”,不過伴隨著聯邦文化向世界開始滲透,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原來它叫“藍斯撲克”,是一個叫做“藍斯·懷特”的人發明的。
不得不說這種斗智斗勇,還能催生腎上腺素帶來強烈刺激與快感的游戲方式,不需要怎么宣傳就已經成為了世界賭狗們最喜歡的游戲,沒有之一。
萊昂納多現在的日子過得很舒服,他主張參加戰爭,并且戰爭獲得了勝利。
雖然蘇木里內部對他有一些負面的評價,這些評價主要來自于社會底層。
因為他把島上大量的年輕男性都送到戰場上去了,這些人中有差不多百分之四十都回不來了,所以他也是蘇木里島上普通人最憎恨的人。
但統治階層,上流社會很喜歡他,因為戰爭勝利也為他們帶來了戰爭紅利。
打仗的時候負責去送死的是社會底層那些普通家庭的男人,可戰爭紅利到來之后,卻基本上都裝進了他們的口袋里,那些為戰爭付出了慘重代價的普通家庭,幾乎沒有撈到什么好處。
萊昂納多并不依靠普通人生活,所以普通人對他的不滿,仇恨,厭惡,他感覺不到,反倒是身邊的這些政要名流和他相處得很好。
他們經常一起釣魚,打牌,做任何事情,也包括賭博。
一場下來輸贏都在幾萬十幾萬,或者更多點,但這點錢對他來說已經不那么的重要了。
“什么麻煩?”,他有點心不在焉。
克里斯多佛皺了皺眉,“藍斯家族把我們在因德諾州的公司給干掉了,我們在因德諾州的生意完了,還丟了一批貨。”
原本還無所吊謂的萊昂納多表情發生了一些變化,“損失了多少?”
“一千萬。”
他直接把牌丟在了桌上,然后在別人有些好奇的眼神中,提著電話來到了更遠更安靜的地方。
他點了一支煙,“你打算怎么辦?”
不等克里斯多佛回答,他就說道,“這筆損失記在你的賬上,我不能為你承擔,明白嗎?”
克里斯多佛沒有回答,過了一會,他才說道,“先不談這件事,我很擔心藍斯和他的人會繼續向我們現在的地盤這邊擴張過來。”
“一旦他們那么做,我們的生意可能會遭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這不是‘我的事’或者‘你的事’,這個關系到了我們所有人后續的利益,你懂嗎?”
“萊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