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當然是個反問句。
徐秀魚對于自己武功和殺人技不如樊清雪這一點,沒有任何的質疑和異議。
二者之間的差距不是零星半點,她甚至不是北照世的對手。
在她的眼里,北照世也很強,只是還不夠強。
“我是一個殺手,我只會殺人,如果不殺人,我又該如何證明自己存在的意義?”
北照世沉默片刻,在徐秀魚的注視之中,嘴里吐出了一個字。
“學。”
徐秀魚怔住,面色浮現少許惘然。
“和誰學?學什么?”
北照世閉目沉思,窗戶處的等刮起了他的頭發,緩緩將上面的水分吹干。
“我想送你去語常微那里。”
徐秀魚聞言,那張柔美的臉上呈現出了一種非常堅定并且嚴肅的表情。
“那你不如現在一劍殺了我。”
“我的命是你的,我不會反抗…反抗也沒有用,我又打不過你。”
“反正到了語常微那里,我也是死。”
北照世瞟了她一眼,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撫平她月牙眉間的褶皺。
“我只是這么想了,未必這么做,冒了這么大的風險才救了你的命,我自然不會拿來糟蹋。”
徐秀魚微微松懈一口氣,她差點以為北照世真要將她送到語常微那里去。
她害怕這個人。
非常怕。
北照世還想開口說什么,門外卻傳開了敲門聲,聲音不大,那人扣門的力道不重,如此不是聞予青這個女人,就是他的下屬。
徐秀魚很懂事地走到門邊,為北照世打開了門,看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小姑娘端著食物和酒站在門外,明亮的眼睛里面流轉著幾分小心和膽怯。
她似乎沒有想到這里會有一個女人,偷偷瞄了北照世那張正經的臉和身上整齊的衣服,小黑才緩緩松了口氣。
還好,應該沒有打擾到二人。
她如此堅定不移地想到,雖然她年紀不大,但是也懂男女之事,此時誤會了北照世和徐秀魚,擔心因為破壞了二人之間的好事而遭到責罰。
她這個又瘦又小的身板,可挨不住天宸閣那些刑法。
北照世看著小黑端著的那些食物,一碗南瓜粥和兩個饅頭,一碟用來下飯的素菜,一壇酒。
“你吃了嗎?”他問道。
小黑愣住了一下,而后偏頭看了看徐秀魚,發現她也盯著自己,這才確定北照世是在和她講話,慌不迭點點頭,輕輕將飯菜放在北照世的桌子上,本來很干凈的雙手還是習慣性地在自己衣服上仔細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從自己的袖兜里面拿出了一張嶄新的信紙,雙手呈遞給北照世。
這張信紙不是從外面寄過來的,因為沒有信封,想來是天宸閣自己的人捎給他的話。
“我知道了,謝謝你了小黑,你先下去吧。”
小黑聽到北照世竟然對她說謝謝,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嘴里吱呀幾聲也沒能說出什么,黑黑的臉蛋憋得通紅,最后只得對著北照世行個禮,手足無措地離開了。
北照世將南瓜粥端了出來放在對面,自己也拿起了筷子和饅頭。
“坐下一起吃吧,小黑熬粥熬的好,你可以試試她的手藝。”
徐秀魚關好門,慢慢走到了北照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拿起了手里的筷子放在南瓜粥里攪動幾下。
“你對誰都這么好嗎?”
北照世一邊看著手中那封信紙的內容,一邊回道:“我很喜歡小黑。”
“她很可愛,也很懂事。”
徐秀魚緩緩喝粥碗里的粥,不說話了,被熬爛的南瓜甜彌漫在溫暖的粥中,一入口就讓人齒頰生津。
不燙不冷,不膩不淡。
真的很好喝。
徐秀魚呼吸忽然急促了幾分,很快又恢復正常,她偷偷看了北照世幾眼,繼續喝粥。
北照世讀完了信紙上的內容,忽然笑道:“機會啊。”
“下個月半,王城會有一場盛大的會武,余國的很多大門派都會來參加…地點就在王城最大的書塾翰博園。”
“翰博園能稱之為書塾?那不是全天下的士子最夢寐以求的書海圣地嗎?”
徐秀魚雖然書念得不多,但也還是讀過一些,對于翰博園,她聽說過不少。
北照世挑眉,回道:“是,但是這些士子不只是學文,他們也會學武,這次的會武其實是王城在向江湖上面招人手,從他們那里搜羅一批天賦不錯的人,著重加以培養。”
“而翰博園這一次,便是充當了試金石的角色。”
徐秀魚疑惑道:“那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北照世將紙放在了徐秀魚面前,一邊吃著饅頭下菜,一邊解釋道:“跟我沒有關系,但是可以跟你有關系。”
“這封信上的字跡是聞予青的手筆,但她尋常情況下應該不敢直接將閣主的身份告知與我…閣主沒說,便是覺得我還不夠資格,或者他不信任我,我當然不會自己去查,我沒有這個膽子,也不能這么做。”
“我在揣測閣主的心思,她也一樣,聞予青是一個很世故的女人,這么簡單的道道她能想清楚,所以如果不是閣主自己授意,她不可能將閣主的身份寫明在這信上。”
徐秀魚目光掃視信紙上面的內容,臉上震驚之色愈發濃郁。
天宸閣的閣主,竟然是王城翰博園的園主,袁博寒!
天下沒有人不認識袁博寒。
足下萬里路,胸中萬卷書,八十四年前,袁博寒領兵五萬上戰場,殺退入侵的蘭要國二十萬精兵,震余國神威到天涯海角,讓邊疆安穩四十余年。
五十七年前,袁博寒從將軍做成了宰相,后親自帶著余國百姓開了南方慟來江支流四百里到東海,防治了洪水的同時,也讓南邊貧瘠的土壤得以灌溉,漸漸有了春來草木深的繁茂景象,前后一共二十一年。
三十三年前,袁博寒辭去了一身冗雜的職位,做了余國太傅,專心讀書教學,不問外界瑣事,后不知為何,暗中建立了天宸閣,開始插手起了江湖上的事情。
老人的一生,當真是一個波瀾壯闊,二人早知道他的身份不簡單,卻不曾想竟然來頭這般大!
“如果是閣主的授意,那么如何安置你的問題就很好解決了。”
北照世緩緩嚼著嘴里的饅頭,不急著咽下去,只是徐秀魚似乎不是很在意他的說法,微微低著頭出神。
“我不能留下來幫你做事嗎?”
她沉默了許久,如此問道。
“現在不行,我會想辦法讓你進入翰博園,等你在下個月月半證明自己的潛力時候,你就可以回來了…這是一張免死金牌,你得牢牢把握住。”
北照世沒有給她商量的余地,不過徐秀魚聽完似乎心情好了起來。
“好,一個月的時間,我能學很多東西了,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