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圖鑒內的虛空。
天是灰蒙蒙的,沒有云朵,也沒有雨霧。
天空之下,山峰凜然矗立,湖泊脈脈蕩漾。
“轟!”
天空被撕裂了,磅礴的氣流自虛空縫隙間洶涌四散。
山峰動搖,湖水激蕩,巨大的轟鳴聲充塞了整個空間。
這方小世界仿佛正在經歷第二次開天辟地。
陰陽地穴在天空中出現,黑白兩色的陰陽之氣在天空中緩緩旋轉,形成一個不斷膨脹的混沌氣旋,無量清濁二氣環繞在其四周。
隨著陰陽氣旋的轉動,清氣帶著部分萬化雷水騰空而起,化作風、云、霞、霧,以及威嚴無上、蘊含化生萬物之力的雷霆。
濁氣則沉入地底,帶動著息壤將大地重塑,突兀的奇峰變矮了,蔓延開的土地反而更加開闊,這片空間又一次擴大。
隨著空間的進一步變化,濁氣在萬化雷水形成的大湖,以及息壤所在的山峰之下,各形成了兩處幽冥之眼,以接納此間消亡的靈魂。
這方天地間的生物,本處于一種非生非死、或生或死狀態,氣機變化,難以自由。當此間小天地變化,則其交生感應,隨之變動。
兩處幽冥之眼生成之后,盡管其根底尚還淺薄,功用仍然微小,而氣機猶顯羸弱,可畢竟乃是一條亡魂存身的可行之道。
于是清濁兩分,生死遂定,陰陽乃成。
于無謂是進隨著陰陽地穴進入山河圖鑒的。
此時,在他的身前,一副巨大的圖景亦真亦幻,圖景上狂風呼嘯,雷云密布,于無謂就站在雷云之下,瞑神閉目,負手而立,渺小的像是一顆塵埃,似乎隨時都會被雷光所吞噬。
“咔嚓!”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雷蛇劈落,于無謂突然睜開雙眼,剎那間,他整個人忽然拔高,腳踏山河湖海,身負雷云黑天,緊接著,烏云散去,雷光收斂,圖景化作一片碧海藍天,由虛轉實,最后收攝成一張卷軸,鉆入了于無謂袖中。
舉目四望,天朗氣請,湖光山色,錦繡可人。
哪還見得先前的荒涼突兀景色?
于無謂梳理神思,忽然放聲大笑,早已打磨得如同明鏡一般的心湖,亦蕩起層層漣漪。
山河圖鑒中的變化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完全沒有想到,這次碰碰運氣的出游,竟然會給自己帶來這么大的機緣。
將風雷造化煉神圖更進一步不說,竟然還見識到了一場開天辟地的奇景。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
就算是地仙神主一流的人物,也未必知曉天地初開的時的情形。
恐怕只有傳說中的道尊佛主,才能其中奧妙。
而今日無謂有幸見到這陰陽變化,樞機定鼎的一幕,那也算是堪堪碰到了這無上大道的邊緣。…
于無謂相信,其中變化的奧妙,于他將來的修行,定然大有好處。
若是尋常人等,面對這等高妙玄奧之理,或許還有遺忘難解之苦。
但于無謂有陰陽算符在手,方才陰陽變化之時,他便催動陰陽算符,將目所能及的各處玄機變化都一一記錄。
雖然即使這樣,還是有九成的細節沒能保留下來,可單就已經記錄的一成,若能參悟理清,亦將會有莫大的收獲。
何況,他當時還福至心靈,乘機重構了風雷造化煉神圖,這場清濁兩分的變化氣機,許多都被收攝到了其中。
氣機變化,玄機奧妙,兩相映照,產生的效果,不是疊加,而是互乘,于無謂自信,功行足夠之后,自己或許能將今日之景,還原到七八成,甚至八九成。
于無謂出了山河圖鑒,原先的碧波樹海,此刻一地狼藉,于無謂搖了搖頭,抬手一揮,引來一陣大風。
夏天是成長的季節,但同樣是陰陽滋生的季節,不少的種子都在這個季節選擇離開花朵的懷抱,隨風尋找自己新的家園。
狂風驟歇,種子倏然墜下,灑落枝泥土當中。
有進階后的風雷造化煉神圖在手,于無謂本可以讓這些種子在短時間內生根發芽。不過于無謂并沒有這樣做。
原因很簡單,此時是夏季,雖是萬物滋長的季節,但酷烈的陽光和過分飽和的水汽,都不適合新芽萌發。
因勢利導,所以順天應人,逆流而上,則注定坎坷難行。
做完一切,于無謂再次架起遁光,朝著灤陽城而去。遠方的山巔上,一叢翠草在風中搖曳飄蕩。
于無謂飛出一陣之后,再次路過采藥客余老漢所在的那個山村。原來此村和長青竹以及灤陽城三者正在一條直線上。
于無謂不想讓村人看到自己在天空中飛遁,因此在村前稍稍轉向,鉆進了一片樹林中,打算從旁邊繞過去。此時卻有一陣哀樂傳入于無謂的耳中。
“這個村里有人去世了?”有人去世,本是稀松平常之事,但聯想到翠玉仙子的神異,于無謂心頭一動,放出神識,朝著山村掃去。
神識掃過,村人的行動盡數落入于無謂心湖當中。觀察一陣之后,于無謂的神識寬度縮小,沿著大部分村人前進的方而去,呼吸之后,他已經找出哀樂的源頭。
竟然是采藥客余老漢家!
于無謂并沒有對余老漢用過望氣術,但單從精氣神來說,余老漢的性命應該還有很長一段時間才對。
心下疑惑,思索片刻后,于無謂決定去給余老漢上柱香。
相逢既是有緣,何況余家父子還送給了他一份大禮。
翻出一錠白銀,又找出一張畫符用的黃裱紙,順手在上面化了一道安神符,用朱砂染紅之后,以之將銀兩包好,接著于無謂出了樹林,沿著田間阡陌,緩步朝余老漢家去。
于無謂風姿出眾,又一身道裝打扮,和尋常山民大為不同,一路上引來不少注視,甚至還有頑皮的小孩尾隨在他身后嬉戲打鬧。
他渾不在意這些目光,徑直朝余老漢家的院子而去。
院子里賓客滿座,少量在幫廚,大部分則在談笑游戲,于無謂掃視一周,沒有發現余老漢的兒子,想來大約是在靈前守孝。
于無謂送了禮物,正準備進去靈堂,余老漢的兒子卻出來了。
“余先生,你怎么也來了?”再見面,余老漢的兒子連稱呼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