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絕望中的青拳
看著夢魘的角上出現裂痕，林素臉色依舊沉靜。
只要角斷了，夢魘就只是一頭強壯的野獸。
牢牢占據人數優勢的他們，只需要配合那些軍人圍攻就能將它擊殺在這里！
不過對手畢竟是C級妖魔，會發生什么事誰也不知道。
直到達成目的之前，他都會保持謹慎！
躲在建筑物里觀戰的平民看著林素他們，將屠殺了無數人的夢魘像沙包一樣暴打一通，好像也看到生的希望。
他們大聲喊著加油，為林素等人搖旗吶喊。
躲在不遠處墻后的水生命蓮面無表情的看著戰況，也在心中默默為林素打氣。
設想中，林素攻擊之后緊接著切換的人選，是糯米。
看來這最后一擊將由他來完成。
如果是糯米的話應該能成功吧，畢竟他可是林素上一世被稱為大神玩家中的一員。
林素給夢魘的下巴上補了一記勾拳作為給糯米的掩護，隨后立即后撤。
糯米的身影跟他擦肩而過，在地上重踏一步，地板瞬間裂開，形成強烈的反沖力。
他的右手持著武士刀，明亮的刀身反射藍色的火焰，如同飛蛾撲火般疾馳而上。
糯米當前最強的攻擊技能——重踏斬。
就用這一招來結束！
糯米目光一閃，眼中仿佛只有夢魘的角，其他全都看不見。
在極度專注下，目標的動作也好似變慢了數倍，糯米甚至能清晰的預感到夢魘回頭時，它的角會掠過怎樣的軌跡。
在踏出最后一步時，糯米心中一凝。
是時候了。
他握緊刀柄，將長刀橫在左側，用一步重踏的前沖力來加強雙手的力道。
在這一刻，他的心如同古佛般平靜。
猛地睜眼，刀刃以極快的速度劃過一線橫斬，快若閃電。
這一刀帶著勢如破竹的氣勢，令林素都眼前一亮。
無論是角度、力道還是出刀速度都堪稱完美，已經抵達了糯米這個等級的極限。
只要擊中的話，毫無疑問能夠瓦解夢魘的以太！
而這一刀，當然能夠擊中。
在揮刀半途的時候，糯米就知道夢魘躲不開。
因為自己已經完全預算到了它的動作區間，這一刀是建立在預判上的。
不管它是不是突然反應過來躲避，還是沒有反應過來，這一刀都會擊中那根犀牛角。
然后，將其斬斷！
“咴——”
夢魘的雙眼驟然滾動過來，緊盯著糯米。
后者好似能在它燃燒著火焰的眼球中看到了一絲嘲笑。
夢魘既沒有后退，也沒有躲避。
它以超出糯米預想的速度張開嘴，牙齒猛地咬合，將糯米手中的武士刀刀身崩成碎片。
咔——
刀刃的碎片在半空飛舞，透明的刀片映照出糯米凝固在臉上的驚愕表情。
“什——”
“后退！！”
突然后衣領傳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糯米整個人倒飛出去。
在飛出去的瞬間，他看見是林素把他丟出去。
彩虹小馬用符箓豎起一道厚實的墻壁，而不遠處的軍人緊張的后退。
只要看著夢魘的動作就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緊張。
那頭馬形的惡魔，嘴里含著深藍色的火焰，朝地面噴吐，形成猛烈的火焰沖擊波。
當糯米滾落在地時，藍色的焰火從地面平推過來，如同山崩海嘯。
林素雙手擋在前方，瞬間就被沖擊掀飛出去，后背撞斷了一支路燈，在地上摩擦了幾米倒在糯米身旁。
用技能壁符制造出厚實墻壁的彩虹小馬將金發美男和胸毛大漢兩人護在后面，自以為安然無恙。
然而當沖擊到來時，幾十厘米厚的墻壁只堅持了不到一秒就被沖垮。
狂放的高溫席卷過來，眨眼間就將三名玩家點燃，化作焦尸倒在地上。
剛剛還完成了一波漂亮反擊的隊伍，瞬間煙消云散。
而上一秒身處劣勢的夢魘，此時卻高昂著頭俯視著他們，仿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戲耍獵物的游戲。
這猝不及防的反轉，令所有人失聲。
“該死......”
林素捂著頭站起來。
后背火辣辣的生疼，就好像被人狠狠拍了一棍子。
他把捂著額頭的手放下來看了眼，掌心全是血。
林素發現自己頭暈得厲害，可能是剛剛落地的時候碰到腦袋了。
但是現在不是關注身體狀況的時候。
他抬眼看向夢魘，卻發現它就跟開閘前的賽馬一樣，右馬蹄一下一下的刨著地。
藍色的火焰從周身蔓延出來，裹挾著夢魘全身。
它低頭對準這邊。
林素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以他現在的防御力，可經不起C級妖魔的全力一擊！
在他掙扎著站起來時，夢魘好似一顆包裹著藍色火焰的子彈一樣高速俯沖過來。
就在這時，有什么人猛地推了林素一下，幫助他躲開了夢魘的沖擊范圍。
在半空中林素扭頭，只看到一個滑稽的綠色爆炸頭。
推他的人赫然是糯米。
他見到糯米張嘴對他說了什么。
下一瞬間，糯米的身軀被極速掠過的藍色火焰吞沒，殘破的身軀被撞飛到墻上，軟軟的倒在地上。
林素摔倒在地，踉蹌著撐手起身，血液因為心跳加快而瘋狂上涌。
最后一個隊友也死了，只剩下林素一個人。
在這個瞬間他意識到了。
之前能殺死油蛤蟆并非是自己的實力，純粹是因為運氣，真的只有運氣。
他是因為運氣才活下來，現在也是.....
“只有男人救女人才叫喜聞樂見，男人救男人算什么......”
林素咬著牙，一錘大腿，讓顫抖的雙腳穩住。
“糯米，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叩，叩.......
一串金屬瓶子突然滾落到林素腳邊，嗤的一聲放出濃煙。
是煙霧彈。
“那邊的年輕人，退后！”
身后不遠的軍隊指揮官朝林素大聲喊道。
林素朝那邊瞥了一眼，看來煙霧彈是他們給自己掩護撤退的。
他們似乎已經準備好再來一次迫擊炮洗地。
明明他們早就明白這對夢魘來說根本不起作用。
但是誰知道有沒有萬一呢。
林素正準備乘了他們的好意往后撤，但剛剛踏出一步，他突然頓住。
等等，有這個必要嗎？
他如此想道。
林素猛地扭頭，估算了一下自己跟夢魘的距離——大約八米。
對現在的他來說是一秒就能抵達的距離。
以現階段他們擁有的手段，林素可以肯定的說，在場能夠真正傷到夢魘的只有自己。
如果錯過現在，夢魘還會給他第二次靠近的機會嗎？
有可能，但結果只是回到原點而已。
別人不能依靠。
這件事，只有他一個人能解決。
“你在干什么，快點回來！”
指揮官見林素遲遲不動，大聲催促。
然而林素卻忽然轉身背對著他們，頭也不回的說道：“不用了。”
“什么？”
“我要在這里，跟它做最后的了斷！”
磅礴的烈焰沖擊將煙霧彈的濃煙掀開，籠罩在深藍火焰中的夢魘如同鬼神。
而敢于直面鬼神的人，又應該被稱作什么呢？
“咴——！！”
夢魔對著地面噴吐藍焰，持續不斷的強大斥力如同直面颶風。
林素壓低身體，左手五指嵌入地面以支撐身體。
頭發瘋狂往后吹，衣服獵獵作響，狂風仿佛要割開他的皮肉一樣。
灼熱的火焰眨眼間將他的全身點燃，整個人都被藍色的火焰包圍。
“啊啊啊——！！！”
難以承受的劇痛在全身蔓延，林素怒吼出聲。
但是他沒有在痛苦中退縮，堅定的踏出步伐，朝著烈焰中心的夢魘邁進。
他竭盡全力的穩住重心，一小步一小步的前進，卻總是在距離四米之外的地方被掀飛出去。
林素一次次的被擊退。
又一次次的再度沖上去，仿佛不知道有放棄這個選項。
痛苦的聲音回蕩在街道上，所有人鴉雀無聲的看著他。
他們難以想象此時的林素正在忍受多么恐怖的疼痛。
可他為什么不后退？
為什么還不放棄？
為什么還要堅持前進？
明明，實力差距已經是一目了然啊！
“夠了.....已經你已經做得夠多了！”
樓房的窗口前，一名懷抱著兩歲女兒的父親顫抖著嘴唇喊道：“快逃跑吧，不用管我們了，沒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
一名士兵也大聲說道：“你是平民，根本沒有義務戰斗！快走吧，這里由我們來擋住！”
“沒錯，離開這里吧，你還很年輕，以你的力量未來一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沒有必要把生命浪費在這里！！”
這樣的聲音漸漸多起來。
無論是士兵們，還是建筑物中的市民，都在勸阻林素不要再繼續拼命。
他的痛苦和折磨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忍。
然而，背對眾人的林素發出洪亮的吼聲，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閉嘴——！！！”
他憤怒的聲音傳遍了整條街道。
“在我死之前，我就還沒有輸！！！！”
水生命蓮呆呆的看著那個被火光覆蓋的人影，抓著窗沿的手慢慢攥緊。
如果她足夠強的話......前輩也不會像這樣孤軍奮戰了。
弱小即是原罪。
在這一刻，水生命蓮深刻的理解了這句話。
弱小讓她在關心的人遇到危險的時候只能旁觀。
弱小讓她什么也做不到，什么也不能做。
但是.......她始終相信。
那個她尊敬的前輩，不會就這么輕易倒下！
在藍色的焰火中，有一點青色的光亮起，映照在水生命蓮清澈的眼眸。
如同破開夜空的閃耀星辰，令人目眩神迷。
那是，一只拳頭。
為什么要戰斗？
為什么要堅持？
這個問題的答案林素自己也不知道。
是為了糯米他們嗎？
是為了水生命蓮嗎？
是為了那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嗎？
不是，都不是。
他不是那么高尚的人，會為了他人而犧牲自己。
那是為了經驗和裝備嗎？
也不是。
在全身被火焰灼燒的時候，怎么可能還有余力去思考那些事情。
他的腦袋里只有一個很單純，很純粹的想法。
唯有這個念頭在無限的苦痛中始終不散——
他要用拳頭，
把眼前這只高高在上的妖魔，
給揍趴下！！
青色的以太在林素的右拳激蕩，如同黑洞般吞噬所有人的目光。
他全身的以太爆出，強大的氣勢分開深藍色的火焰，在絕望中閃耀。
林素慢慢站起來，如同火人一般的軀體前傾著，艱難的向前邁出一步。
一步，又一步。
在夢魘搖曳著冷焰的瞳孔中，如同真正的惡魔般緩慢的靠近，不可阻擋。
然后，
惡魔揮拳了。
在剎那間，空氣安靜了一瞬——
然后便是排山倒海的呼嘯！
狂暴的拳風突破了火焰沖擊的壓力，好似在空中分離的火箭那樣，一次次的提速。
每一次突破，都好像打穿了一道看不見的風墻，猛地向前進一點。
“啊啊啊啊——！！！”
越過絕望，越過強大。
將青色的拳頭，印在夢魘的角上！！
呼嘯的風壓掀開了深藍的火焰，生生在夢魘的領域中挖出一角，宛如分開巨浪。
林素身上的火勢眨眼間被吹滅。
伴隨著一個鋼鐵斷裂般清脆的巨響，夢魘頭部的犀牛角尖端被打碎。
夢魘痛苦的別過頭去。
淡藍色的以太光點隨著夢魘角的斷裂，好似煙花般炸開，在半空中緩緩飄落。
雪花般落下的淡藍色以太光點組成了一片絢麗的光景。
在戰場的角落，水生命蓮專注的望著林素揮拳的背影。
她的目中反射著以太炸開的光景，如同漫天星辰般閃閃發光。
那道身影，或許在別人看來狼狽不堪，
但對水生命蓮來說，如同茫茫黑夜中一座閃耀的燈塔，引領她不偏離道路。
未來，她也想要成為林素這樣的人，給所有人帶來希望！
只憑一只拳頭，生生在黑暗中開辟出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