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旅途伊始
——前言。
它誕生時。
你見到它，試著聆聽它的聲音。
懼怕它，逃避它。
窺探它，認知它。
愛它，恨它。
創造它，殺死它。
像繞在手指上的鋒利魚線，它另一端的魚鉤刺進了你這頭來自幾億年前昆明魚的魚鰓。
它活在你心中，觸手可及。
在東荒旱地的廣袤平原上，高空中。
葉北坐在喬治對面。
他低著頭，翻弄著《狩獵指南》，一遍遍溫習著喬治先生這百年來做的新靈類課本。
大地之下的物種更新迭代，天空之上的靈魂能觸及星海。
“看上去你沒少忙活。”
葉北撩開額前的碎發，用皮箍綁好銀發尾，向喬治套著近乎。
“書上的東西超出了我的認知，這版本更新也太快了，我這落后了幾個時代的技能和裝備真的能應付這種活在…”
他朝著《狩獵指南》上指指點點，撓著過熱的腦袋，看不懂上面的詞。
“暖層。”喬治雙手互抱，坐在車廂靠出口的位置。“那個詞叫暖層，又叫增熱層，Thermosphere。”
在天空上，接近宇宙空間的大氣層更高的位置叫做暖層，指離地球海拔八十至五百公里左右的大氣暖層。
“活在暖層的生物。”葉北敲到了重點，“按照你說的，我要查明這東西的真身。你暫時稱它為天外來客？”
車箱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云海，透過窗戶往下看，稠厚的云層將陽光反射在窗戶上，伸手去摸玻璃時能感覺到滾燙的高溫。
喬治說：“對，我們一直在嘗試觀察月亮環星帶的狀態，從這里開始…”
老人家的手劃過舊世界地圖的歐洲。
“用你的說法就是，現在去倫敦旅游先要學好魚人語，從它沉溺在狂暴的洋流中開始，我就一直在收集新獵物的資料。也有許許多多未知的東西等著我去查明，至于天外來客這個說法，是張翰之院士取的名。我到達天樞時他便將這項任務交給了我。他知道我受了不死惡咒的影響。”
說到此處，喬治別有深意地瞥了一眼窮奇。
這只小貓正躲在椅子下面，悄悄地窺探著車箱里的其他客人。
“然后，這位天外來客…”
葉北提著阿窮的后頸肉，將貓主子抱回懷里，內心還尋思著阿窮是不是恐高了，這一路上像個悶葫蘆似的。
喬治給葉北解釋道：“這位天外來客也是張翰之院士的最新發現，自天變地異之后，地月的磁場發生了很奇怪的變化，很多依靠電離層環境發信的衛星信號也失效失聯了，在漫長的三十年里，地上偶有射電望遠鏡能窺見千百萬年前的脈沖星信號，但除此之外，我們連‘面前’的月亮都看不清楚，仿佛被包在了一層蜘蛛網做成的繭里。這個異源信號來自大萊波蒂斯遺址的考古基地，他們的信號基站建在地下，是非常老舊的戰前設備。信號源來自天空，按照波頻譜來說…很有意思。”
葉老板掏出小本子做著筆記，奈何吃了文化的虧，聽得半懂不懂的，但不妨礙他做閱讀理解。
喬治接著說道：“它是一段音樂。”
“愿聞其詳，按照你們給它的稱呼，是外星人給人類在唱歌？”葉北招手示意，“請繼續。”
“不是的，并沒有什么外星人。它是耳熟能詳的一首曲子，是貝多芬的《命運》。”
——《C小調第五交響曲》。
“而異源信號除了這首歌以外，鋪在波頻譜上的圖像也很有意思。”喬治的食指劃過《狩獵指南》的黃頁。
書頁上畫了一張概念圖。
它是兩副金色的面具。
它很像是埃及法老入墓時佩戴的身份證明，一大一小。
大的那張將小的包裹在內，呈虛影，而小的更為凝實，就像是一個是實體，一個是投影。
葉北問：“這東西是啥？”
“包括知情人在內，所有看見這副圖的人都想知道，都想和你一樣，問出這個問題。這玩意兒是啥？”喬治當了回復讀機，“我們要去搞清楚，這東西是啥。”
老人家戳著葉北的眉心，轉而指向窗外的蔚藍天空，手指從寬大的石像鬼翅膜葉脈的末梢。一路往天上指去。
陽光照在這頭傭獸的身上，青灰色的皮膚與猙獰的根根骨刺襯出那霸氣外露的翼龍身形。
它的呼吸聲緩慢而冗長，沉而有力地拍打著翅膀，翼展足有三十余米，身形堪比巨龍。
這也是喬治《狩獵指南》上的“新客人”。
——愿意為人類服務的古物之一。
阿窮許是被這新奇的東西嚇著了，自從上了石像鬼空中巴士的背，一直處于自閉狀態。
而葉北像是姥姥一天進了三十來回觀園，再看見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也不奇怪了，反倒是淡定得多。
“然后這個天外來客，我想一下…嗯。”葉北手舞足蹈地形容道，“首先我倆得上去。”
喬治點頭：“對，上天。”
葉北指著天上的月球環星帶：“塞進一個罐頭？像空天兩用的宇航器那樣？跑到那堆碎石頭里？”
喬治：“不一定，我們的體質很棒，由于資源有限，院士提供的宇航器械可能非常簡陋，換種說法，我們可能會被當成炮彈打上天，然后去環星帶尋找這張面具。”
葉北微妙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喬治跟著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葉北：“我能下車嗎？”
喬治搖頭：“不行，葉北，這個任務只有我們能完成。世上沒有什么生物能活在暖層，那里充滿了高溫電離子體與二氧化碳，溫度差不多有一千七百度，和地獄一樣。”
“這說法有點意思呀…天堂和地獄是一個鳥樣？”葉北轉念一想，目光突然瞄向阿窮。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沒門兒。”窮奇惡狠狠地吼道：“要我上去？你還是個人啊？我這輩子就沒離開過地球！我愛我的家！我超愛的！我希望這短短的一生就這么安穩地拍這部《我愛我家》，最好有個續集叫《家有兒女》，我還年輕，真的，也算一表人才，說實話我最高就飛到對流層頂了。最多最多就上去聞聞臭氧！你他媽還記得你是什么人嗎？是個除靈師啊！不是宇航員！也不是科幻主題的男主角！想清楚點兒好嗎！”
喬治明知故問。
“它說了什么？我不太懂中文，特別是俚語和暗喻，給我翻譯翻譯。”
葉北：“它說可以，能做到，沒問題，西方它去得多了，什么曲子都聽過，《命運》是小菜一碟。”
喬治伸手。
“那太好了。”
葉北握手。
“我們真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