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鳳亭吹干了她的頭發,唐傾躺在床上,看著蕭鳳亭道:“你去洗澡吧。”
男人看了看她,點了一下頭,沒有說話,轉身進了浴室。
唐傾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疲憊的輕輕嘆了口氣。
說真的,現在的蕭鳳亭,真的是比小學生還難搞。
罵又不能罵,說也不能說,問三句回一句,不想回答干脆就直接閉嘴,讓人想生氣也無可奈何。
她看著天花板,浴室里傳來了流水聲,她低下頭看著自己凸起的小腹,又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個孩子,真的是來得不是時候。
半個鐘頭以后,男人渾身濕氣的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唐傾拿著一本英文書看著,見到他出來了,朝他伸出手:“毛巾給我,我給你擦擦。”
蕭鳳亭偏過頭看向她,檀七七身上穿著公主裙一般雪白的蕾絲睡裙,綿軟絲滑,令她的腰身看起來并不是很明顯。她靠在那里,長長的黑發垂落下來,用一切美好的詞匯來形容她都不為過。
蕭鳳亭的眸色幽深起來,他緩緩移開視線,干澀著嗓音道:“不用…”
唐傾沒吭聲,只是固執的朝他伸出手,蕭鳳亭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過去把毛巾交到她手上,小心翼翼的坐在床沿上。
他感覺到唐傾坐了起來,輕緩的呼吸吹拂在了他的耳畔,渾身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唐傾不知道為什么,輕輕地笑了一下。
“蕭鳳亭,你在緊張什么?”
她像是發現了什么好玩的東西似的,就連聲音里都帶著淺淡的笑意,她用毛巾擦拭著他脖頸上的水珠,動作很輕柔。
“你怎么了?見到我會害怕嗎?”她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聲音很無奈似的,“為什么會害怕我呢…我對你做了什么?”
她其實是真的不太明白,他以前不是好好的嗎?那么囂張霸道,竟然會開始怕她。
她有那么可怕嗎?連一靠近他都令他渾身緊繃。
她有幾分無奈,但是想到曾經那么霸道囂張的蕭鳳亭竟然會怕她,又令她感到有些好笑。
就好像一只大老虎會畏懼小白兔似的,太荒誕了。
蕭鳳亭低啞著聲音道:“你沒對我做什么。”相反,是他錯的太多。
唐傾慢慢用毛巾擦拭著他的頭發,她發現,蕭鳳亭的發根處,長出來的已經是黑色的頭發了。
夏景年下的毒,已經全部解除,但是他自己給自己下的毒,卻不知道什么辦法能除去。
唐傾低低的嘆了口氣,“蕭鳳亭,你得快點好起來,要不然,我們的孩子怎么辦呢?”
男人渾身微微一震,他轉過頭,目光復雜的看向她,唐傾視線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輕輕地道:“我還有四個月就要生了。”
蕭鳳亭的呼吸也跟著心臟的緊縮也變得緊促,他悄悄的打量著唐傾的神情,忍不住問道:“你決定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一開始是不想的。因為你真的讓我很生氣,也很失望。”
她說著,用力的抓緊了蕭鳳亭的手,抬眸注視著他的眼睛。
“但是后來,我又想了想,孩子又有什么錯呢?就算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孩子。”
“現在,我知道你病了,就更沒有理由怪你了。”她輕輕地抱住他的肩膀,自他背后擁住他,閉上眼清輕聲道,“我知道你也會喜歡這個孩子的,等你好起來,就好了。”
蕭鳳亭的眼睛明顯亮了一點,他聽到唐傾愿意將這個孩子生下來,是真的很高興。
他有些激動,忍不住抬起手,將自己的手輕輕地貼在她的小腹上。
唐傾很瘦,就算懷孕也沒長幾斤肉,已經八個月了,套上睡衣也看不很明顯。
唐傾按住他的手,抬起頭看向他的眼睛,“孩子不能沒有爸爸,你快點好起來吧。”
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背被唐傾的小手握住,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唐傾跟他聊了一會兒,有些累了,打了一個哈欠。
“你去把吹風機拿過來,我給你吹一下頭發。”她揉了揉眼睛,“困了。”
蕭鳳亭道:“你先睡,我去外面吹頭發。”
唐傾瞪了他一眼:“去拿過來。”
迫于她的強勢,蕭鳳亭只能過去把吹風機取了過來。
唐傾現在對吹頭發很有經驗,很快就把蕭鳳亭的頭發吹成了雞窩,蓬松松的搭在他的頭頂上,她關掉電吹風,“大功告成。“
“你也快睡覺吧,明天要早起看醫生。”她叮囑他,“你別背著我逃了。”
蕭鳳亭垂著眼,“不會的。”
重新躺在這張床上,感覺很微妙。
唐傾側過身看著面前的男人,她以前那么怕他,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過去那樣的感覺了。
她輕輕地依偎到他懷里,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
蕭鳳亭猶豫了一下,抬起手摟住了她的肩膀。
空氣里傳來唐傾身上淡淡的清香,他有些心猿意馬,低下頭看向她柔軟殷紅的唇瓣。
唐傾閉著眼,聲音含糊:“蕭鳳亭,你再不睡覺,我就要生氣了。”
蕭鳳亭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的心思被唐傾猜中了,趕忙閉上眼睛裝睡。
過了一會兒,感覺到唐傾呼吸均勻,已經睡了過去,才又忍不住的睜開了眼睛。
他視線落在她的臉上,伸出手輕輕地在她臉頰上撫了一下,柔軟微涼的觸感,令他想到了薔薇花的花瓣,忍不住的,又低頭在她臉上吻了一下,才有些心滿意足的閉上了眼睛。
一大清早,唐傾醒的很早。
可能是心里裝著事,睡得不太踏實,醒過來的時候,蕭鳳亭還沒有醒,男人輕蹙著眉心,看起來睡得也不是特別安穩。
她伸出手,在他糾結的眉頭上揉了揉,忍不住想,這家伙睡覺也不好好睡,都在糾結什么呢?
就是因為他算計的太多,才會有心理疾病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動作吵醒了他,蕭鳳亭緩緩睜開眼睛,唐傾注視著他的眼神,跟他打招呼:“早。”
男人似乎做了不太好的夢,神情看起來有些疲憊,他緩緩閉了閉眼,從夢境里徹底掙脫了出來,才沙啞著聲音道:“早。”
唐傾從床上坐了起來,“才六點,你要不要再睡一下?”
蕭鳳亭搖了搖頭,“我睡不著了。”
“那起床吧。”
兩個人站在一起在浴室里刷牙,唐傾打量著蕭鳳亭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睡眠不好的原因,他臉色看起來有點差,情緒也不高,有點面無表情的樣子。
她收回了視線,低下頭吐出一口泡沫。
樓下,洛奕已經帶著果果在吃早餐了。
見到唐傾下樓,洛奕跟她打招呼:“小傾姐姐,早上好。”
唐傾溫和的道:“你也是。”
洛奕多看了她幾眼,見她眉心上陰霾散去,也安心了幾分,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男人,卻見對方眉心輕蹙,看起來有那些不太順心。
在唐傾眉心上的煩悶,似乎順著唐傾溜到了蕭鳳亭的臉上。
這兩個人,真是不知道在搞什么…
洛奕在心里輕輕嘆了口氣。
吃完飯,叫司機送走了兩個孩子,唐傾看了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對著餐廳里慢吞吞還在喝粥的蕭鳳亭道:“七點半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
蕭鳳亭沒說話,似乎是沒聽到。
唐傾走過去,坐在蕭鳳亭的旁邊,在他耳邊問他:“蕭鳳亭,你怎么了?”
男人偏過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視線:“我突然想起來,我似乎有文件沒看完,我打算等下…”
他話還沒說完,手下的碗就被唐傾搶走了。
他愣了一下,還沒回過神來,勺子也沒了。
“…”蕭鳳亭呆呆的看著她,被唐傾拉住手臂,伴隨著女人不耐煩的聲音,“你給我起來!”
他被迫站了起來。
唐傾指揮他:“去換衣服。”
蕭鳳亭換了一身便裝。
“鞋子。”
他去換了鞋子。
“好了。”
唐傾走過去理了理他的衣襟,“我們走吧。”
蕭鳳亭負隅頑抗:“我想…”
唐傾打斷他的話:“你不想。”
“…”他看著她,啞口無言。
“蕭鳳亭,你別想逃,”唐傾堅決的看著他,“我跟你說,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就算綁我也要把你綁過去。”
“…”蕭鳳亭沉默的望著她,良久,才道,“不是我要逃,是你要逃。”
唐傾道:“我不會逃的。”
蕭鳳亭抿住了嘴唇,“我不信。”
他對她的信任,已經降至最低點。
在她愛上他另一個人格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自信也降低到了最低點。
唐傾抓住他的手,感覺到掌心冰涼,她抿了抿唇,看向窗外:“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孩子都要給你生兩個了,你再給我矯情什么逃不逃的,未免有點太無聊了。”
他指尖微微顫了一下,唐傾沉默的抓緊他的手,拉著他往來走去。
司機已經等候多時,唐傾讓他先上車,然后在他旁邊坐下。
她低頭跟林語安聯系。
林語安回復她說,她已經到醫院了。
唐傾輕輕地松了一口氣,回復她,今天治療的時候,我會一直在。
林語安道:沒事。
唐傾把手機放在一側,偏過頭看向身邊男人的臉。
對方閉著眼睛,眉心又緊蹙了起來,陽光落在他雪白的臉上,令他此刻看起來有些病態的脆弱。
就好像是一只受了傷的小動物,就算以前再強大,現在也不過是一只無助可憐的小動物,并不需要太過苛責他什么。
唐傾有些心軟,伸出手輕輕地勾住了他的指尖,感覺到對方猶豫著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指,她閉上眼無聲的笑了一下。
不管怎么樣,她只需要確定一件事就可以了。
他是愛她的。
如此,很多事情都可以不再跟他計較。
辦公室內,林語安給他們各自倒了一杯茶水。
見到蕭鳳亭肯來,林語安臉上滿是柔和的笑意。
她溫聲對著蕭鳳亭道:“等一下唐小姐也會陪著你,你不需要害怕。”
蕭鳳亭淡淡道:“我沒有害怕。”
林語安微笑著道:“也不要對我隱瞞。”
“…”蕭鳳亭沉默了一會兒,偏過頭看了一眼唐傾。
唐傾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別怕。”
蕭鳳亭心里想,我什么都不怕。
他最怕的,其實就是她。
可是這份恐懼,沒辦法借由自己的嘴說出來,心像是變成了一湖水,里面的水快要漫出來,但是他卻沒辦法將這份恐懼表達出來。
人與人的感情是多么見外,不管身體靠得多近,心也是遙遠的。
如果能有鑰匙就好了,只要打開它,就能讓她去閱讀,什么都不需要由他去說。
心理咨詢室內,很安靜。
喝完了一杯水,林語安溫聲道:“那我們今天先由催眠開始。”
蕭鳳亭有些不屑的道:“你催眠有成功過嗎?”
唐傾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閉嘴。”
男人抿了抿唇,“是她不好。”
聲音有些委屈。
林語安站起來開了舒緩輕柔的音樂,然后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個用線吊著的金屬小球,她做著這些準備工作,一邊輕聲道:“接下來你要放松,盡量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的。”
唐傾輕聲道:“林醫生,我需要做什么?”
林語安道:“唐小姐,你只需要坐在沙發上看著我們就可以了。”
她走過來,又給唐傾倒了一杯茶,唐傾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小球,在她眼前微微晃動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唐傾緩緩從昏睡中清醒了過來,她聽到林語安的聲音,“…一、二、三,把眼睛睜開眼。”
她睜開眼睛,看到林語安站在她的面前,她低下頭,感覺到自己躺在了沙發上。
蕭鳳亭站在不遠處,視線落在她的臉上。
唐傾緩緩坐了起來:“我…”
話還沒說完,她就意識到——她剛才是被林語安催眠了。
她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蕭鳳亭,對方回避了她的視線,唐傾輕輕地嘆了口氣,有幾分無奈的道:“好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語安道:“我想的沒錯,蕭先生的心結,確實是出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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