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萊耶的幾位兒子面面相覷,他們打心眼里覺得父親有些過慮了:從皮埃羅.科納的就職典禮來看,威尼斯城邦的艦隊是如此的雄壯強大,公民們是如此的富有而有進取的精神,而元老院又是如此的團結。
所以父親在此刻發出的聲音,是那么的不和諧。
以至于有人在府邸宅門前公開議論說,“費萊耶這樣的老者,對權勢的貪慕卻隨年齡增長而日熾,乃至不惜以詆毀正確的政策要沽名釣譽。”
是啊,只要奪占克里特島的權益,威尼斯城邦就等于正式突破了亞得里亞海的拘囿,真正地向商業大帝國邁進,這是不折不扣的大好事。何必在風浪里顛簸,冒著九死一生,冒著不斷和異教徒開戰的威脅,去和熱臘鴨人爭奪黎凡特呢?光是做亞得里亞海和愛琴海的中轉貿易,財富就可取之不竭了。
“所有傾覆的船只,都是出去尋找金子的。”費萊耶說完這句也不再言語,自己踱到露臺圓涼亭當中自斟自飲去了。
數日后雷厲風行的新執政官便在元老院通過了重大決議:威尼斯愿意出動船隊和傭兵團幫助神圣的約翰皇帝平叛,為此元老院再度征募了貢萊托.薩爾吉蒙斯的“剃刀大連隊”,并且還為其配備了強大的輔助軍——有兩千名波希米亞礦工充當工程部隊,還有一千名馬扎爾輕騎兵和八百名彪悍的伊庇魯斯山民軍,共湊齊了五千人的隊伍,用四十艘槳帆船作為護航,爭取在八月份初登上克里特的地面,開始和彼處的拜占庭帝國戍衛隊伍會合,進行平叛戰爭。
另外皮埃羅還從拉古薩城專門購買了四門配備臺車和實心輪的青銅炮,及數十名匠師和克里特遠征軍隨行。
威尼斯城邦本身就是個大兵工廠,對于軍事科技的革新也保持了很靈敏的嗅覺——在此時,整個地中海世界開始大規模鑄造銅鐵火炮的主要有三個勢力,塔爾蘇斯,君士坦丁堡和拉古薩。拉古薩雖然以仿制前兩者為準,但頗有后來者居上的態勢,現在已能年產數十門各種規制的輕重火炮,讓威尼斯都嘖嘖稱奇。
不甘落后的圣馬可之城,便先買別人的使用,一旦積累了充足的經驗后,準備即刻于“阿森納大兵工廠”里制造,還要將其架設在耀武揚威的戰船之上。
威尼斯人的效率是可怕的,從皮埃羅當選到貢萊托領兵出航,也就一個禮拜的時間。
在此期間,克里特上起義貴族庫爾塔特齊斯再次派來“民意代表”,央請安娜兌現事前的四千士兵的援助承諾。因為起義軍已不斷得到風聲,說是威尼斯的龐大艦隊和軍隊會加入約翰皇帝的陣營,對他們實施殘酷血腥的鎮壓。
在民意代表進入緋帳前,安娜正接待各個圣海島嶼的其他人物,現在薩摩斯島、開俄斯島已被她派出的軍隊平定,雷斯波斯島已然被攻占大部,連高文穿越時呆著的帕特莫斯島也被納入囊中。另外,阿塔利亞邊塞區的水兵船隊圍剿羅德島也頗為順利,所以安娜以正牌凱撒的身份要求這群人,“盡快在各個島嶼上選出精干的水手和船工,加入到阿塔利亞城去,我將給他們砍伐的特許證書,用來全力制造屬于我們的艦隊船只!”安娜有著宏偉的計劃,即著手在阿塔利亞、薩摩斯郡區各設置大批圣俸地產,招攬六千到一萬名水兵、船工,優先制造大批的輕船,另外為籌備充足的槳手還想再從阿迪蓋、克里米亞地區購買五千名奴隸,現在這小暴君干起這樣的事也毫無道德負擔,但后個計劃因海路被敵對的特拉布宗、喬治亞阻隔而未能實現。
“現在已經有四分之一的輕戰船制造妥當,同時也有六艘車船在塞琉西亞下水,所以馬上就能執行對普魯薩通海河道的封鎖。”最后闡述完宏偉的計劃后,凱撒安娜雄赳赳地舉起比自己嬌軀還高的金麥穗權杖,揮舞著,很有氣勢地對著諸多代表們說起來。
接下來當克里特代表得到面見機會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的安娜卻有點尷尬。
“至尊的凱撒女王,請盡快派遣您許諾的隊伍渡海來增援我們,因為我們得到消息,威尼斯人的艦隊馬上要開過來幫助偽帝約翰來對付義軍。”
“咳咳。”安娜清脆地咳嗽兩聲,迅速地將之前臉色的異常給遮掩過去,她是非常聰明的,明白現在就地抽出四千名精兵去幫助庫爾塔特齊斯是完全不可能的,但又不能讓他們感到絕望,那樣是會損害塔爾蘇斯王室的信譽和威嚴,于是安娜氣定神閑地對代表說,“諸位請隨我來。”
凱撒身后伴同著花枝招展的諸女官,和荷戟戒備的宮廷禁兵,而克里特代表畢恭畢敬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出了懸著各色旗標的緋帳,走向了能俯瞰整個圍城陣地的山阜北崖前,在那里有片小小的叢林,里面有根纖細點的雜樹,上半部都被搖斷折彎倒地了,枝葉散落一地,兩三名會意的女官看到這個,不由得緋紅了臉低首淺笑。
安娜的心理是強大的,像無事人那般指著橫臥在眼前的巨大烏龜壘,對著克里特代表說,“那片堡壘就是我丈夫攻城指揮所在地,所以抱歉他不能親自來接待您。”
話音剛落,大烏龜壘的炮位后那兩門巨炮,地動山搖地轟鳴起來,兩發彗星般的石丸當著克里特代表驚愕的面,飛過了滿是縱橫壕溝的地面,擊打在普魯薩的城墻上,白色的碎石在天際間炸起——現在普魯薩東南邊角的那段城墻和塔樓幾乎等于被削平殆盡了。
“哦,太厲害了,簡直就是一個巨人在扔石球做游戲。”克里特代表搓著手,不由自主地欽佩起塔爾蘇斯衛教軍這種威力強大的武器,用當地土腔訝異道。
緊接著巨壘前,乃至更前方的一道綿長的用廂板篷車組成的封鎖線后,又有許許多多小型的炮位驟雨般齊射出一輪,把整個普魯薩打得搖搖晃晃,被掩埋在厚重的硝云當中。
“這只是例行的炮火威壓。”安娜帶著自信非凡的微笑,挺起小小的胸脯,單手持杖單手扶腰,對著代表炫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