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的大隊兵馬抵達多利拉愛姆城下,屯扎在原本設好的大營當中休息,準備來日繼續朝前。
此刻他給安娜那充滿批評的信,已迅速送到了士麥那城的王室包廂當中。
這時候是午后,安娜正在女官眾的伴同下,領著一對兒女于噴泉遮陽廳下玩耍,看到信件后凱撒的小臉都漲紅起來,聲音帶著氣憤的顫抖,“真的是毫無理由的非難指責!并且根本不和我商議,就把布雷努斯的四千兵抽走了,還把最精銳的兩個旅團給帶到東方去”說著說著委屈的淚珠就滾下來了,嚇得女官眾趕緊不敢言語,整個包廂庭院靜寂下來,只能聽到外面大工地的作業之聲。
原來里面是高文的親筆,對安娜的指責羅列如下:
現今大批石料、木材和土方不送往攻城前線,卻用來營造大競技場,當初你父親大興布拉赫納宮,耗費大量錢財,教訓就在眼前;
永遠記住對自己要更簡樸些,對部下要更大度些;
我此次直接行多利拉愛姆峽谷,不走士麥那、勞迪西亞,因兩線作戰的軍情不均、不明,讓我不能掉以輕心,耽于安樂;
雖有阿塔利亞水兵邊塞區,但船只依然不足,無法對普魯薩的海路構成完全封鎖,一旦你弟弟在加利波利再修筑壁壘成功,馬里馬拉海將被封死,此后開展攻勢難度將更大;
以后稅賦問題、墾殖問題、情報問題、學院問題你多關心,戰爭戰略不要過多插手。
高文的最后一條,明顯是斥責安娜關于克里特起義的處理草率就答應代表要抽出四千兵前去渡海增援,根本忘記了這些兵力是優先要去普魯薩圍城陣地的,“因為克里特島的甘地亞城向來被威尼斯視為禁臠之地,若是我們過早煽動土著貴族叛亂,必然會引來威尼斯艦隊干涉,而他們一旦派遣艦隊占據羅德島的話,會導致我們的海域航運遭到嚴重威脅,并且讓我方和威尼斯城邦先前建立的友邦關系前功盡棄的。”
安娜越想越氣憤,不由得將信件砸在擺滿花卉的小幾上,當即波斯琺瑯花瓶咕嚕嚕墜到了地板上,凱撒的震怒讓女官眾都噤若寒蟬,而海倫娜和赫利斯托弗也敏銳感到了氣氛的異常,“不走了!我就留在薩摩斯郡區,留在士麥那城,留在王室包廂這里。所有女官眾也不要回去,讓他孤孤零零去,孤孤零零去打仗。”
“凱撒殿下,但大主保人不可能孤孤零零”一名女官小聲提醒說,意指塔爾蘇斯左右還有金發乳牛和棕服雌狐。
這句話頓時噎得凱撒話都說不出來,結果這時候另外名女官詢問說,“要不要派遣人,將原本對克里特島的處置許諾給追回來?”
“那樣我身為塔爾蘇斯凱撒的信譽就無存了。”安娜狂亂又進退兩難。
就在大伙兒都舉棋不定,凱撒也對高文的指責羞赧憤恨不已時,女官的人群里忽然有人低頭啜泣起來。
安娜一瞧,原來是胖女官尤朵拉。
“尤朵拉啊,你哭什么?”
“剛才大主保人的來信,讓我想起了父親和兄長,特別是兄長現在也作為邊民吉那特騎兵被抽來參加圍城戰,數日前因保護攻城的炮架負傷了。慘烈的種種,也都在先前寄往我的信件里一覽無余。”尤朵拉微微擦拭著眼淚。
安娜這下子怒火消歇了點,“普魯薩城的圍攻戰很艱苦嗎?”
“是的凱撒殿下,我兄長說士兵們豎起的拋石機都被砸壞,戰馬大批染病死亡,還要冒著敵人的銃擊和箭矢挖掘坑道,而且敵人的守將是個非常厲害和棘手的人物。我想,大主保人也定是束手無策軍情窘迫,才會心情感到不悅的吧?”尤朵拉瞥了凱撒兩眼,接著滔滔說了下去,“我兄長來信里特意提到了大主保人殿下對士兵們的體恤照顧,死者都得到收斂掩埋,傷者他親自去慰問,還日夜騎馬巡視陣地戰場,苦思破敵的策略”
“行了行了,你不要再繼續往下說。”安娜這時候頓覺對大蠻子充滿了愧疚,也對丈夫在前線冒著矢石彈雨奮戰,自己卻營建別宮關注大競技場,確實是過分了。
這時問題也要解決啊,凱撒合上長長的睫毛,坐回椅子思索了會兒,良久后忽然說了這樣一句,“我還是留在薩摩斯郡區,但不是賭氣也不是躲避,而是決定這樣做勸回我丈夫和他的軍隊,集中所有力量先攻陷普魯薩。是的,高文現在當局者迷,所以在兩線間逡巡不決。而根據塔爾蘇斯那邊來的情報,那個喬治亞國王暫時還沒有余裕南下干涉,高文回防沒有太大必要,北線交給布蘭姆森將軍和狄奧格尼斯守捉官即可。現在就是要把拳頭都砸在西線,堅決不要中途而廢,哪怕半年時間乃至一年光陰,都得攻下普魯薩,攻下普魯薩!只要攻下這里,就能順勢橫掃密西亞、比提尼亞直到海濱,而后再在威尼斯人反應過來前干涉克里特島,居于不敗之勢尤朵拉,給我送來墨盒、筆和紙張,我親自給丈夫去信不管如何,這個戰略戰爭的問題我還是要和他爭爭正確與否的。”
安娜的信也同樣飛速懸在馬鞍的皮筒里,疾馳到高原大峽谷里高文的行軍隊伍里。
當時高文正為了解悶,在軍隊行經的某處密林前縱馬飛鷹,突然“船長”在他眼前的長草灌木間急速盤旋起來,而后穩穩地落在地上,收攏翅膀,眼睛死死盯住棵雜樹下的方位。
“主人小心。”旁邊步跑跟隨的木扎非阿丁急忙拉住薩賓娜的轡頭,把母馬給穩了下來,而后指著“船長”凌厲雙眼所視的方向:在那雜樹的陰影處,盤著條弓起身軀的蝮蛇,正吐著火燎燎的分叉信子,也對著“船長”,雙方相距數尺,都靜默著蓄勢待發!
看到鷹蛇之戰即將爆發,高文也沉住呼吸,用手拍著薩賓娜叫她安靜下來,并注視著前方高原灼熱的陽光照射而來,“船長”半個身子羽翼暴露在其下是色彩斑斕,慢慢翅膀尖開始張起昂高,而那蛇也將頭豎得更加筆直,不斷發出挑釁的嘶嘶聲。
一方宛如待發的火熊炮炮彈,而另外方則像是后發制人的鋒利長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