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高文拖著羊腸管,把它如法炮制,塞入了另外個小銅爐里放置的空玻璃瓶當中。(最穩定)
“好像是古風時代的飲水槽原理。”在旁幫忙觀看的安娜,暗忖到。
而后她聽著高文自言自語番,“實在是沒法子提純了,只能蒸出油膏來,看看能不能去熱再說了。”
接著,四周的人在大銅爐下的炭盆里生火,噼里啪啦,高文退到了一旁,說現在只需要等待就行,其余的比如結果,“就交給上帝來裁決”好了。
整個場面靜肅下來,只剩下炭盆燃燒的聲音,安娜也沉默著注視,不久銅爐里的水發出了翻騰的聲音,這種聲音安娜是熟悉的——昔日在皇宮里,她被未婚夫之死驚嚇發高熱,高文也是不斷把水給煮沸,給她飲用或擦洗身體,難道現在這種草葉,也要發揮如此作用?“哦,什么東西升騰起來了。”鮑德溫也自座椅上站起來說道,因為他看到,一種深色的氣體,大約是從被沸水包圍的玻璃瓶里的草葉里升起的,正通過熱冷不均的作用,順著那薄薄的羊腸管子,轉而注入到了全是冷水的小銅爐當中。
修士和騎士們議論紛紛,高文說到,“你們繼續尋找這種草葉,越多越好,一半插在夫人所在教堂四周,用火點燃驅趕蚊蟲,其他全用開水煮沸,而后準備給夫人飲用,使女將其余的草葉水再倒入到大木桶里,給夫人沐浴擦洗全身!”
“可是一旦沐浴的話,人體可能就失卻了抵御疫病的靈氣了。”一名年老沒胡須的修士,翻著典籍書稿上的羊皮紙卷咕嚕嚕說到。
“閉嘴,這里照我所言去做。”高文的語氣不容置疑,那修士氣得七竅生煙,但騎士們和鮑德溫卻好像重新看到了希望,紛紛跑了出去,繼續滿世界采集了。
廳堂再度安靜下來,安娜睜著圓乎乎的眼睛。看著高文,“我想去看下歌德希爾德姐姐。”
“馬上有你看的時候,現在就呆在這里。注意瞧,安娜。”高文大約覺得差不多。便擺了下手,仆役們暫時停止朝盆里擺放木炭,高文舉起長鉗,揭開了帶孔的小銅爐蓋子,十分靈巧地將里面的玻璃瓶給鉗出來。橫在安娜的面前。
在上好的亞歷山大里亞出產的玻璃瓶里,安娜清楚看到,里面的水,不,是摻和了那種神秘氣體的液體,現在巧妙地分為了三層,最上面的是層綠瑩瑩的油浮起,中間是透明的水,最底層的像是露。
“把最上面的油水給取出來,小心。”
安娜嗯一聲。接著很認真地舉著另外個更小點的玻璃瓶,旁邊的使女握著木塞,待到用勺子很細心地將“油”給緩緩倒入了小瓶子后,一聲響,木塞被塞上,始終舉著長鉗沒敢松手的高文,立刻呼口氣,原本緊繃著的毛孔,瞬間全都舒張開來,汗水刷得洶涌而出。浸透了他身上的薄長袍,“其余人都按照如此的程序,把整個奇里乞亞地區的精油工坊的器具都集中在這里,如此提煉這種油。不要間歇——安娜你先去把這瓶子里的涂抹在歌德希爾德的身上,記住涂的時候,才能把軟木塞給取出,不然油遇到風和陽光,就會揮發得無影無蹤。”
“是的,閣下!”所有人都齊齊答應著。
高文不斷地擦汗。身邊的兩名使女也圍過來替這位斯特拉提哥斯將軍擦拭后背和肩膀,幾名不明所以的修士,或抱著研究好奇的目的,或抱著幸災樂禍的想法,開始在羊皮紙上記錄著,“主道成肉身第一千零九七個年頭,金星運轉的第十二個日頭,這條日記是說塞琉西亞城的酋長斯蒂芬.高文.盧塞爾,一位據說出身于奧伊語部落的人物,是如何大膽醫治尊貴的鮑德溫夫人的瘧疾的,當然效果如何還在進一步的觀察當中,可能夫人會受到醫治活過來,可能夫人活過來但并不是因為這位人物的特制藥膏,或許夫人最終還是會撒手人寰......這其間也許摻雜了瓦良格的巫術、撒拉森人的恐怖醫學,和遠東的神秘學......但是因為鮑德溫.尤斯塔斯爵爺不允許其他人插手,我們也只能旁觀記錄,并在基督前祈禱。”
沙沙的書寫聲里,聽到高文話語的安娜則認真點頭,舉著性命那般重要的瓶子,在前后左右數名使女的護衛夾峙下,走過了心中覺得無比漫長和艱辛的庭院地板通道,那兒的草已被全部除盡,而后踏入了窗戶全被封閉,只在榻上燃著燈火的榻前,在帷幔和垂簾間,歌德希爾德臉色青白,雙眼發黑,渾身壓著各色毯子,但還在顫栗著躺在那里,呼吸毫無規律,十分痛苦地看著她,“我本來以為用信件,向你和高文道別就可以了。”
接著她看到,安娜捧著瓶子,就站在帷幔前,也怔怔看著自己,“害怕了嗎?安娜,別哭,生病沉疴的女人都是這副模樣。一段時間不見,沒想到我的相貌變化會如此之大吧?”歌德希爾德說完后,臉頰又開始火紅起來,是那種不正常的紅,她的頭發散亂不堪,臉色和指甲一樣的慘白,在黑壓壓的房間里格外顯眼,她掙扎著靠著墊子坐在榻上,不斷要求安娜不要靠近她。
“歌德希爾德姐姐......”安娜大膽走了過來,外面的廳堂和庭院里不斷有人在忙乎著,還夾雜著高文的指揮聲,看來準備大舉煉制這種油膏了,安娜便想起高文的話語,“這種疫病,人和人之間是不會互相感染的”,而后便堅決不顧歌德希爾德的推阻,越過了帷幔,解開了歌德希爾德的衣領和衣裳,歌德希爾德便閉上了眼睛,嘶啞喘息著,她的胸脯依舊曼妙白皙,但安娜沒有別的想法,只是用油膏不斷擦拭著她,而后使女們接力,將一罐罐煎出來的草葉水,送給夫人飲用。
忽然,安娜覺得手背一涼,原來是歌德希爾德眼角的淚水,落在了其上,“女人真是可悲的動物,也難怪神會說我們的靈魂是有缺陷的。在高文、鮑德溫和安娜你,都在為我奔波時,我卻在胡思亂想——要是我死了,鮑德溫會再娶吧,再娶一位比我漂亮,更有權力的女子——那樣,死去的我,又會是什么樣的感受呢?”
聽到這話,安娜的睫毛猛地顫動了下,她定了定,最終沒有接話,繼續幫襯著榻前治療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