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華山一會后,盧云已有半年未見這位昆侖掌門,此時乍然見面,只見卓凌昭瘦了一圈,臉上神情頗見憔悴,竟不復昔日的冷傲神采。想來他敗給寧不凡之后,定是折磨得很了。
眾賓客多也參與寧不凡歸隱大會,沒料到會在此處見到卓凌昭,忍不住都是詫異出聲。
歐陽南自也認得這位一代劍宗,陡見此人到來,卻不驚慌,只拱手見禮,問道:“據說卓掌門的佩劍已在華山毀去,莫非今日也是來求劍的么?”
卓凌昭閉上了眼,頷首道:“莊主料事如神,若非如此,卓某人又何必費盡千辛萬苦,硬要找出這柄雷澤刑天錘來?”眾人聽了這話,都是大吃一驚,歐陽南也是啊地一聲,顫聲道:“原來這柄神錘是你送來的,我們兩家從來不熟,你…你何必對我這般好?”
卓凌昭淡淡地道:“歐陽莊主是本朝排名第一的煉鐵師,又坐擁神妙難言的洪武天爐,這柄雷澤刑天錘若不歸你所有,天下有誰該得?”
歐陽南聽了對方的奉承,已知他必有所圖,當下嘿嘿干笑,道:“看閣下如此費心,當是要打出一柄真正的好劍了!”
卓凌昭傲然望天,頷首道:“正是。”
眾人聞言,無不面上變色,心下都有懼意。
卓凌昭生性好勝,自敗給寧不凡后,無日不在苦思自己劍法的破綻。他那日以一招“霞光千道”,連番使動無形劍芒,卻始終拾掇不下寧下凡,最后還慘敗在對方的“仁劍震音揚”之下。卓凌昭思來想去,自覺內力不輸對手,劍法也不見得弱于對方,推算起來,最大的癥結便是人劍不能合一的缺憾。
那寧不凡自稱“我就是劍,劍就是我”,武功平凡自然,便是使動尋常兵刃,也有取勝之道,但卓凌昭自稱“神劍如我,吾即劍神”,卻不能沒有真正的神兵刊刀來搭配。卓凌昭的武功霸道異常,那日斗到最后關頭之時,更以全身功力灌入劍中,結果反將長劍震成粉碎,終使他的武功破綻大現,以致兵敗如山倒。
卓凌昭自知內力威震當世,但若兵器承受不住強悍內勁,一切都是枉然。便是為此,他便請出歐陽南,好替他打出一柄真正合用的兵刃,以補人劍不能合一的缺憾。
卓凌昭凝目望向歐陽南,道:“老爺子,在下這個不情之請,不知你能否答應?”
往昔卓凌昭開口閉口自稱“本座”,什么時候用了“在下”兩字?歐陽南聽他說話謙和,心下反而更擔憂,眼前這人惡名遠播,自己若要推拒,門人弟子哪還能行走江湖?恐怕一出長洲,便要給昆侖高手砍成爛泥。他低頭思量一陣,嘆道:“卓掌門如此誠心,又送了這等重禮,于情于理,老夫都該為掌門打出一柄好劍。請掌門不必擔憂。”
歐陽南命人取出鐵沙,立時便要打劍,盧云看在眼里,卻是暗暗惶急,尋思道:“這卓凌昭武功已然如此高強,再給他拿了神兵利器,天下還有誰制他得住?”
盧云雖想出言阻止,但打劍一事,純屬歐陽家與昆侖山的事,自己雖是州官,卻未必有足夠道理阻擾,何況此時楊肅觀尚未到來,若要說破了動手,僅靠自己孤身一人與幾十名官差,實在不是人家的對手。更何況顧倩兮就在身邊,自己還要分心保護?
盧云心中憂慮,便望向青衣秀士,要看他如何示下,卻見這位掌門仍是一言不發,似在靜觀其變。盧云暗暗推算,知道不能硬干,心中暗嘆:“看青衣掌門的意向,今日是不會出頭的,我還是等調集部隊之后,再想法子擒拿這群賊人吧!”
正想間,那歐陽南已將鐵砂取出,正要傾入爐口,卓凌昭已自行上前,淡淡地道:“歐陽莊主不必麻煩。我已自備了鐵料。”
歐陽南哦了一聲,正待要問,只見卓凌昭一揮手,霎時后頭傳來一聲暴喝。跟著濃重的喘息聲響起,場中眾人聽這喘息粗重低沉,好似有苦力到來,心下一驚,無不回頭去看。
車輪磨地,嘎嘎聲響,遠處緩緩行來輛大車,上載一顆巨大圓石,望之甚是沉重,眾人見推車的漢子多達四人,卻是金凌霜、屠凌心、錢凌異、莫凌山等昆侖好手,這四人臉上流下大滴汗水,看他們推車時咬牙切齒,發聲吶喊,好似吃力無比,眾人心下一驚,尋思道:“這四人武功高強,
個個能擔千斤,怎會推不動這輛大車?莫非車上的巨石真個是沉重異常?”
眾人細看車輪,只見那輪子也是精鋼所鑄,此時卻有變形跡象,又見地下車輪的痕跡深陷地下,所過之處,無論是石板沙地,都給壓出一道寸許長的深溝,以此觀之,這巨石確實沉重至極。
推車行到近處,那刑天錘莫名震動,隱生藍光,跟著往前滑去,眾人的兵刃更是嘎然作響,連顧倩兮、艷婷的首飾也在晃動,盧云天性聰穎,一見這等異象,心下便是一凜,忙喚道:“大家小心!這巨石有磁力!”眾人聞言,急忙抓住兵刃,就怕飛了出去,誤傷旁人。
尋常兵刀還能拿住,那刑天錘感應甚強,有如活了一般,霎時便沖向大石,“鐵獅兒”鞏志見狀不妙,急忙拉住錘尾,但磁力實在太大,卻把他一起拖了過去,幾名鑄鐵山莊的弟子跳了過來,全都壓在“刑天錘”之上,只盼阻住錘身移動。
此時磁力越來越強,六名弟子以全身功力拉扯神錘,卻阻不住向前之勢,只見地下慢慢地拉出一條痕跡,那鞏志的虎口也已破裂出血,歐陽南心下領悟,急忙喝道:“大家不必硬撐,這兩件東西一主陰,一主陽,本該相合!你們快快松手了!”
眾人聞言,當場松開了手,那神錘剛地一聲,直向大石飛去,勢道極其猛烈。昆侖諸高手見神錘撞來,也是大吃一驚,立時避了開來。
只見神錘撞在巨石上,似乎努力要往里頭鉆去,只是那巨石甚是堅硬,卻是不為所動,場邊眾人無不目瞪口呆。歐陽南見了眼前異狀,也是大為驚嘆,他嘿地一聲,問向卓凌昭,道:“這可是“梅山鐵精”?”
卓凌昭點頭道:“歐陽莊主果然淵博,這正是鐵精。若非我有劍神古譜,否則也尋無覓處。”歐陽南哈哈大笑,道:“無怪你要把“雷澤刑天錘”找來,否則這石殼如此堅硬,要如何取出里頭的精華?”兩人如此對答,旁觀眾人卻連一個字兒也聽之不懂,無不一臉茫然。
說話問,只見天邊彤云密布,閃電隱隱,似有天雷要落,歐陽南雙眉一軒,道:“大家退開一點,陰陽交會,正負相合,“刑天錘”要引雷下擊了。”眾人吃了一驚,都是不信,但此時異象連連,再不信邪,那也由不得你。眼看風聲呼嘯,雷云滿布,盧云率先拉開顧倩兮,兩人走得遠遠地,其余眾人見知州大人已然避開,也是紛紛走遠。
便在此時,天際閃過一道白光,跟著霹靂巨響,那白光正落在刑天錘之上,霎時石屑紛飛,大石已然暴成碎層。煙霧彌漫,滿地烏黑爛渣,地上滾出了一顆灰黝黝的圓石。那石頭約有斗笠大小,狀如鵝卵,形狀卻比方才的局石小了甚多。雷電擊打,圓石的磁性似已消失,眾人拿著兵刃,都在那兒喘息。
顧倩兮見了這怪石,霎時櫻唇微張,驚道:“這就是鐵精了?”青衣秀士頷首道:“典籍有載,太古舜帝當政之時,天墜紅物于梅山,大地震動,太陽七日不落海,眾臣為此嘆曰:“唯天唯大,如日方中。”恐怕這便是梅山鐵精的由來了。”此時盧云、娟兒、艷婷等人也各自探頭來聽,聽這“梅山鐵精”來歷甚奇,無不驚訝難言。
這廂鑄鐵山莊眾弟子都是鐵匠出身,自知鐵精傳聞,相傳煉劍之時,只要置入一點半點,尋常兵刃便能成為天下罕見的奇珍異寶,本以為這是傳說,想不到世間真有這等怪異東西,不由得瞠目結舌,在那死命來瞧。顧倩兮官家小姐出身,更不曾見過這等罕異怪事,她俏臉慘白,只緊緊抓著盧云的手臂,掌心滿是冷汗。
天降神雷,異象陡生,非只場內眾人驚駭,連那歐陽南貴為天下無雙的鑄鐵師,卻也難掩興奮神色。他揉了揉眼睛,嘆道:“老夫活了七十歲,有生之年居然還能見到這寶貝,嘿…老天真是待我不薄了…”說著走上前去,輕撫那塊“鐵精”,神情仿佛見了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滿是愛憐之意。
卓凌昭見他神思不屬,當即微微一笑,道:“歐陽莊主不必傷感,現下最要緊的是如何打造這塊鐵精。這還請你多傷神了。”
歐陽南蹲在鐵精之旁,上下細細撫摸察看,頷首道:“鐵精乃是天地間純度最高的鐵料,以這塊圓石之重,當可打上百十把兵刀。不知卓掌門有何打算?”眾人聽說要有百柄寶劍問世,都是大為驚嘆,看這鐵精如此寶貴,這百柄神兵中只要有一柄落入自己手中,日后定可稱霸一方了。一時都是喜形于色。
哪知卓凌昭卻只搖了搖頭,淡淡地道:“卓某所求不多,一柄利刃足矣。”
這鐵精如此罕異,若只造出一柄兵器,實是暴軫天物,說來太也可惜,眾人聽了卓凌昭這話,無不搖頭嘆息,有的更現出護嫉憎恨之情。
歐陽南卻不以為意,他是打鐵匠出身,只管造劍,不問其他,何況材料是人家帶來的,道具是人家贈的,自己如何能多置一詞?他照著行規,點頭便道:“掌門既然如此說了,老夫自需凜遵。”卓凌昭微微點頭,道:“好說,這就請莊主動手。”
歐陽南更不打話,當下舉起神錘,用力往那鐵精敲打,只聽咚地一聲,鐵精只凹下了一塊,先前不論是寶刀寶劍,金銀元寶,莫不一錘成灰,這鐵精挨了神錘重擊,卻無碎裂之象,看來此物確實寶異非常。
歐陽南提起神錘,正待要敲,卻見鐵精緩緩拱起,先前受擊凹下之處,竟又恢復了原狀。歐陽南吃了一驚,提起神錘,當場奮力一擊,那鐵精受了重錘,登又凹下,但過不多時,下陷處再次緩緩突起,模樣一如平常。
歐陽南抹去冷汗,他毫不死心,運起深厚內力,出錘如飛,一連敲了數十記,哪知他徒然敲得滿頭大汗,那鐵精過不半晌,復為卵形,竟無分毫改變。
眾人心生贊嘆,想道:“這神錘所向無敵,卻也耐這鐵精不得,看這兩大名物同時現身,卻要歐陽南如何料理?”
歐陽南滿身大汗,知道其中有異,他俯身蹲地,細看良久,嘆道:“這鐵精有展性,打它不得。”鞏志走了過來,道:“師父,既然這塊鐵精如此靈異,也許不需敲打,可以直接鍛造。”歐陽南拍手道:“此言有理,正該如此鑄造!”他吩咐弟子道:“你們幾人過來,將這鐵精抬起,放入天爐里。”
眾弟子答應一聲,急急奔上前來,眾人各抓一角,奮力往上一托,便要將鐵精搬起,誰知這鐵精重量著實驚人,饒那一眾弟子連聲吶喊,臉紅氣喘,那鐵精卻似生了根一般,全然不為所動。歐陽南沉思良久,他走上兩步,拿起“雷澤刑天錘”,往那圓石一靠,霎時運起畢生功力,奮然道:“起!”
內力到處,只見刑天錘靠著一股黏勁,竟將沉重至極的鐵精慢慢吸起,顧倩兮站在一旁觀看,眼見歐陽南全身汗水直下,老邁的肌肉不住顫抖,她心下擔憂,低聲問道:“這位歐陽莊主這么大的年紀,還使得這般力氣么?”
一旁鞏志聽了她的問話,答道:“小姐莫要擔憂!我等煉劍士不見奇珍異寶則已,一旦親見,那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將它鑄成兵器。我師年歲雖老,但以此鑄劍雄心而論,卻與少年無二。”
盧云點了點頭,心道:“鑄劍名為小道,其實與學儒求武之道無異,都是秉著赤誠,求其極致。我可不能小看了。”
偌大的煉鐵場寂靜無聲,只聞歐陽南沉重的呼吸聲響,眾人見他一步步地行向天爐,腳下踩出的印子卻深達寸許,想來生平功力已發揮至極點。
歐陽南走近天爐,爐口已撲出陣陣青紅熱焰,歐陽南內勁略松,已將鐵精送入爐里。他拋下神錘,猛力扯動風箱,頓時間烈焰騰空,有如青龍般地從煙囪升上,一時高達十來尺,蔚為奇觀。
誰知那騰空火焰燒過一陣之后,忽地衰竭,好似熱氣給什么物事吸盡一般,只見歐陽南死命扯動風箱,就怕火焰熄滅,饒他內勁漸漸枯竭,那火焰仍無轉旺跡象,卻是越來越加黯淡。鞏志見了這個情狀,顫聲道:“好一塊鐵精,倘若連師父也奈何不得,世間還有誰能降伏?”
卓凌昭見歐陽南漸漸軟倒,當即道:“請歐陽莊主歇歇,這等粗活何須高人下場?交給我派門人便成了。”他目光一撇,霎時屠凌心、金凌霜兩人跨步上前,便接過歐陽南手中風箱。歐陽南兀自喘息不定,囑咐道:“兩位壯士小心,天爐鍛造神物,定需旺火,可千萬別讓火焰熄了。”
金凌霜頷首道:“請莊主莫要擔憂,且看我派門人身手。”
話聲未畢,只聽屠凌心暴喝響起,霎時便已開始拉扯風箱,金凌霜見師弟下場,便也出手相 助。兩人各拉一只把手,雄渾內力到處,火焰又自騰空燒起,這兩人的內力遠勝歐陽南,只見熱焰直沖爐頂,足達數丈之高。眾人見了這等異象,都是駭然出聲。
兩人拉扯一陣風箱,渾身熱汗都已被熱氣逼干,兩人毛發更有蜷曲之象,足見爐邊何等熾熱,又過小半個時辰,屠凌心一張丑臉漸漸慘白,顯然真力有所不濟。
此時兩大高手一同下場,二人中只要有一位內力不足,火焰便生反應,果見火頭又是慢慢落下。金凌霜與屠凌心對望一眼,都知此時已到要緊關頭,決不能任憑火焰熄滅,二人奮起畢生氣力,狂扯猛拉中,那火焰又自上升。只是屠凌心如此使運內力,已到極致,丹田如火之焚,料來時候一長,不免身受重傷。
歐陽南見他二人氣力漸漸不繼,便道:“徒兒們,上前相助。”一眾門人答應一聲,便要下場接手,眾賓客看在眼里,卻都暗暗搖頭:“昆侖高手何其了得,連他們也支撐不住,鑄鐵山莊的幾名弟子又算得什么?看來要功敗垂成了。”
眾弟子正要上前,只見身影飄動,一人已然搶在前頭,眾人凝目去看,竟是卓凌昭親自下場。他此番多方奔定,又是神錘,又是鐵精,一切只求冶煉出一柄寶劍,怎能在此功虧一簣?也是為此,再也顧不得一代宗師的身分,便親自下場拉扯風箱。
卓凌昭請眾弟子退開,他跨開馬步,吸納一口真氣,雙手輕拉把手,霎時之間,四周氣流竟然轉向,全數往爐口吸入。眾人見他功力如此深厚,都是駭然變色。盧云心下又驚又佩,想道:“好一個卓凌昭,內力果然了得,看寧不凡退隱之后,江湖上還有幾人制他得住?”
卓凌昭見爐火轉旺,當下吐納幾口,一聲輕嘯響起,猛地烈焰撲天竄起,火色轉赤為白,這么一燒烤,天爐更是變為赤紅之色,仿佛要滴下血來。歐陽南贊道:“好厲害!無愧是四大宗師之一!”
眾人只覺熱氣撲面,宛若盛暑,幾名離爐口近的賓客,身上夾衫登即著火,兩旁親友急急躍上撲熄,眾人見了這等驚人高熱,都是急忙走避。盧云見顧倩兮額間發稍為高熱所逼,已有卷曲之象,他心下憐惜,忙將她拉離數丈,免得傷了身子。
天爐越來越燙,慢慢地生出裂痕,盧云心道:“看這模樣,只怕這天爐會支撐不住,可千萬別炸開了。”歐陽南也怕天爐崩坍,便守在爐旁細心照護,不時以黏土封補,口中念念有詞,好似在照顧愛馬一般。眾人見他對這爐子愛憐備置,都想到:“此人煉鐵成癡迷,無怪被稱為當代第一號煉劍師。”
又過半個時辰,一輪銀月已然升上,那赤紅的火焰在黑暗中更覺猛烈,卓凌昭仍是一陣陣地扯動風箱,若非是此人的悠長內力,卻要如何支撐這天爐日以繼夜的焚燒?
匆聽歐陽南叫道:“小心!有東西要出來了!”眾人聞書大喜,又急急圍攏過來。歐陽南取出神錘,快速絕倫地往爐口一仲,霎時之間,取出一段五尺長的鋼片,眾人見那鋼片亮晶晶地甚是耀眼,紛紛大叫道:“天下第一劍!”
那鋼片雖然尚未打就,但赤眼望去,已覺鋒銳至極,誰知歐陽南隨手一扔,道:“不對,不是這玩意兒。”他虎吼一聲,又急急往內探索。
旁觀眾人見他無端扔掉鋼刀,無不感到驚訝。玉川子借過火鉗,拾起地下那段鋼片,只見刃口生出森森寒氣,怕已是罕見的寶劍,他提起佩劍,往那段鋼片一揮,當地一聲輕響傳過,佩劍竟已斷成兩截。眾人心下駭然,尋思道:“這歐陽南眼界也太高了些,竟連這等神兵利刃也不要,他這么大方,不如給我好了。”
盧云、青衣秀士等人見識不凡,自不會為之分心,心中都想:“看歐陽南如此挑剔,一會兒爐子里燒出來的名劍,定是風華絕代、震古鑠今,只不知到底鋒銳成什么模樣。”;
只見歐陽南連著取出三段鋼片,都是看也不看,逕自往地下一扔,他又搜尋一陣,忽地哭道:“天爐啊天爐,我歐陽家被你害得好慘,二十年來不見天日,你生性如此狂傲,誰知真的給你玄鐵神鋼,你又不能造出好劍,你…你對得起我嗎?”
眾人聽他哭泣不止,心下都是訝異:“這歐陽南終于瘋了,這爐子不過是死的東西,他怎會對之說話,還來個哀哭不已?真是奇哉怪也。”
歐陽南慘嚎不止,忽地狂叫一聲,便往爐內竄去,竟要以身殉爐,青衣秀士眼明手快,霎時人影一閃,已將歐陽南擋了下來。歐陽南兀自掙扎不休,喝道:“你放開老夫!這“洪武天爐”造不出神劍,老夫焉有顏面活在這世上?”
青衣秀士搖首道:“神劍能否降世,自有緣法,閣下不必逆天而行。”
二人說話之間,忽聽天爐喀喀作響,爐身竟是震蕩不已,火焰竄勁,直從爐壁上穿透出來。歐陽南面露喜色,將青衣秀士推開,顫巍巍地走了過去,大喜道:“好啊!你終于聽懂老夫的話了!快…快…快造劍出來…”
那天爐似乎懂得歐陽難的催促,震動地更加猛烈。歐陽南凝神細觀,霎時之間,雙眉一軒,似看到緊要處,他取出神錘,爐面上一敲,喝道:“神劍降世!”
錘爐相碰,火光閃過,只聽轟隆一聲巨響,“洪武天爐”竟爾爆裂開來,眾人只覺一陣熾熱至極的熱風撲面而來,卷起一陣風砂,良久不止。
卓凌昭見天爐已碎,便自放脫風箱,走向前來,問道:“歐陽莊主,這就成了么?”歐陽南眼中生出光華,凝視著破裂的巨爐,道:“正是,“洪武天爐”無愧付托,已為閣下鍛造出絕世神劍。”卓凌昭哦了一聲,問道:“神劍已生?這柄劍不必再行敲打琢磨?”
歐陽南指著爐口,道:“神劍天物,不必人力多加一指,閣下看了就明白。”
兩人說話之間,爐中生出冷列寒氣,爐火原本熾烈無比,被這寒氣所激,競爾黯淡熄滅。卓凌昭面露驚嘆,道:“這寒氣好生了得,莫非是神劍上生出來的么?”
歐陽南點頭道:“我歐陽家故老相傳,說此地風水奇佳,只要能聚集天地靈氣,如意八寶砂便能造出一柄喚做“擒龍”的神劍。倘若今日有緣,這鐵精吸收天地靈氣之后,說不定能煉出這柄“神劍擒龍”。”卓凌昭喃喃地道:“神劍擒龍?那該是什么樣的寶劍?”
眾人心中也是暗自猜想,尋思道:“這天爐生出的斷渣都算是罕異的寶貝了,這“神劍擒龍”到底是怎么個了得法?”
此時爐火已滅,已能往內看入,錢凌異指著爐壁破孔,大聲驚叫:“大家看!好多劍啊!”眾人急看爐內,只見火光黯然,寬闊的爐中倒插著十來柄兵刃,或長或短,寬窄不一,全都生出森然寒氣,卻不知哪一柄才是“神劍擒龍”。
玉川子點頭道:“這些兵器既是“鐵精”所鑄,把把都稱得上絕代名劍。”此地匯集無數奇門異寶,爐是“洪武天爐”、錘是“雷澤刑天”、鐵是“梅山鐵精”,再加上這位一代名匠歐陽南的絕世手藝,自該薈萃出一柄震動古今的神兵。
眾人見爐內晶瑩璀璨,無數神刀寶劍都倒插在地,這些利刃只需加上劍柄,便都是江湖人人垂涎的寶劍了。眾人本駭于“翔鷹”、“赤龍”的大威力,待見了真正罕異的寶劍利刃,又覺先前那兩柄兵器算不上什么。料來只要從爐中取定一柄,日后開山立派、揚名立萬,都是指日可待。
歐陽南見眾人各有艷羨之意,當下冷笑一聲,道:“眾位莫看這許多寶劍,其實真正稱得上希罕的異寶,卻只有那柄“神劍擒龍”。卓掌門,神錘是你找出來的,鐵精也是你帶來的,這柄劍自當歸屬你有,請你去取出來吧!”
錢凌異心焦不過,大聲道:“何必掌門親取,讓我來拿!”他不待卓凌昭許可,便已沖了進去,待見爐內滿是兵器,實不知哪柄才是所謂的“神劍擒龍”,他四下探望,赫然見到一柄燦爛奪目的寶劍,在一眾兵刃中倍覺耀眼,錢凌異大喜,急急地將之拔起,跟著沖了出來,喊道:“我找到了!這就是“神劍擒龍”吧!”
眾人見錢凌異單臂高舉一劍,刀鋒隱藏光華,劍面平滑如鏡,想來確是難得一見的神物。錢凌異隨手揮,只聽半空中傳來“啪”地一聲,宛若甩鞭作響,這劍破空如斯銳利,可見鋒芒已至極限,他將神劍置放石上,劍尖透石而過,有如切入豆腐,眾人駭異之余,都是贊嘆不已。錢凌異哈哈大笑,道:“有了這柄神劍,咱們定要天下無敵!”
歐陽南看在眼里,卻是冷冷一笑,道:“吹毛斷發,削鐵如泥,充其量不過是俗人眼中的寶劍,決計稱不上什么神兵。閣下的眼光真是低得可以。”錢凌異驚道:“他奶奶的!這般厲害的寶劍,居然還算不上神劍?”歐陽南不去理他,逕向卓凌昭道:“卓掌門,今日在場之中,以閣下的劍法最是高絕,你既然自號劍神,還是請你取出神劍吧!”
卓凌昭點了點頭,更不打話,轉身進爐,便去尋那絕世神劍。
卓凌昭行入爐內,低頭探看,只見十來柄神兵倒插地下,無一不是燦爛生光,耀眼奪目,與原用的佩劍相比,只有更加鋒銳森寒、只是卓凌昭心中明白,他夢寐以求的兵器,既不要華麗外觀,也不要陰險機關,他自號劍神,武功如何,天下人有目共睹,便是空手御敵,也足以傲視武林,仗劍出手之時,憑著劍上三尺青芒,便是廢鐵也能成為寶劍,所謂的切金斷玉,根本不在他眼下,更非心中所求。
卓凌昭夢寐以求的神物,乃是一柄堅毅之物,一柄能夠承受無上劍氣的絕世神兵。
只有這樣的劍,才能讓他的功力運轉自如。也只有這樣的傲絕神器,才是劍神心中的神劍。無論這柄劍是多么丑惡平庸,只要入了自己的眼簾,那是決計不會認錯的。
眾人等候一陣,不見卓凌昭出來,忍不住議論紛紛。歐陽南做了個手勢,道:“諸位不必心焦,神劍降世,絕非等閑之物,便是以劍神的目光之利,恐怕時半刻也難以找到。”
盧云聽了這話,心中暗暗祝禱,只盼卓凌昭尋無覓處,空手而返,雖知機會甚是渺茫,但想起昆侖門人下手的狠辣,還是期盼這幫惡徒的美夢落空。
正想間,忽聽錢凌異叫道:“出來了!掌門人來了!”眾人早已等得不耐煩,聞得此言,心下都是一喜,急忙探頭去看,便想見識“天下第一神劍”的風采。
眾人目光期待,一人緩緩走出,正是卓凌昭?只見他雙手握拳,卻不曾握得有劍。
盧云心下大喜:“太好了,傳說的“神劍擒龍”根本不在人間,卓凌昭只是白忙一場。”
其余眾人見卓凌昭手中無劍,也是議論紛紛,各自猜想。
有人生性小心,一見劍神手中無物,便想:“好你個卓凌昭,怕咱們眼紅神劍,過來搶奪,竟把東西藏起來了,真個小氣到家。”有人心機深沉,看卓凌昭空手而歸,便往陰險處想:“卓凌昭被騙了,方才錢凌異找出的那柄劍才是正主兒,歐陽老賊故弄玄虛,怕人家把劍取走,這才打死不認,真個卑鄙。”
眾人猜想間,錢凌異已然迎了上去,他眼望掌門人,低聲問道:“怎么了?掌門沒找到神劍么?”卓凌昭閉上了眼,淡淡地道:“我找到了。”
錢凌異吃了一驚,在他前后左右繞了一圈,問道:“那劍呢?怎沒看你拿著?”
卓凌昭睜開雙眼,面向穹蒼,傲然道:“劍,已在我掌中。”
錢凌異驚道:“劍在你掌中?我沒看到啊?難道這劍也是透明的?”錢凌異自己有柄“無 形劍影”,劍刀無色,劍去無形,是以稱作“劍影”。此時他見卓凌昭身無長物,卻又自稱取出寶劍,便以為這神劍也是柄透明寶劍。
眾人心下納悶,更有人以為他在學和尚打機鋒,也來個“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一時都感大惑不解。錢凌異心癢難搔,急道:“什么劍在你掌里?掌門人,你快快把劍亮出來吧!”
眼見眾人各有猜疑之意,卓凌昭微微一笑,霎時便將拳頭松開,只見他掌心里現出一顆物事,卻是枚鐵膽模樣的澄藍鐵塊。
錢凌異顫聲道:“這是什么鬼東西?燒不化的爛鐵么?”
卓凌昭不去理他,當下眼望歐陽南,道:“歐陽莊主,這便是“神劍擒龍”吧!”
歐陽南沈聲道:“卓掌門眼光果然不凡,還是被你找到了。”
錢凌異大聲道:“掌門人,你瘋了嗎?這是顆爛石頭,你拿了做什么?你可別給那歐陽老頭騙了!快回去重新挑一把吧!”眾賓客見了這藍澄澄的鐵膽,一時也是詫異,不知卓凌昭在開玩笑,還是真以為這鐵膽是柄長劍。
幾名好事之徒心下暗笑,想道:“看來“劍神”自從輸給寧不凡后,已然失心瘋了。”幾名深思熟慮的卻想:“看卓凌昭這模樣,應當不是在戲弄大家,莫非他是怕眾人眼紅,一會兒來劫奪神劍,這才找了只爛貨唬人?”眾人各自猜想,卻無一人知道他的真心。
卓凌昭見眾人各有猜疑之意,當下森然一笑,道:“看好了!”他掌心吐勁,那澄藍鐵塊微微一動,竟爾不斷伸長。
錢凌異驚道:“這玩意兒變長了!”眾賓客也嚇了一跳,紛紛驚叫,只見那鐵塊好似盤蛇展體,一尺、兩尺、三尺,轉瞬間往兩旁激射而出,只聽啪地一響,卓凌昭手中依舊握著一截鐵膽,但鐵膽兩旁卻已生出寒森劍刃,竟成為一只長達丈許、雙面生鋒的奇異兵刃!
錢凌異見了這等怪異情狀,已然嚇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噫噫啊啊地嘶嘎著。
卓凌昭伸手一揮,藍光閃過,已將天爐內殘余兵刀斬斷。眾人又驚又痛,驚的是這怪劍如斯銳利,無數鐵精鑄出的神兵都難擋一擊。痛的卻是這些兵刀已算難得的寶劍利刃,誰知卻被如此輕易的毀去,心下都是惋惜不已。只是鐵精是人家帶來的,卓凌昭要將寶劍毀去,也是他的家務事,旁人自也管之不著,當下只好默不做聲。
卓凌昭冷冷地道:“此劍長短如意,伸縮自如,也就是傳聞所稱的“神劍擒龍”。神劍如我,吾即劍神!寧不凡,你等著看吧!”他輕嘯一聲,“劍豹”使動,登時在天爐壁上刻下“寧不凡”三字。眾人一來驚駭于他暴雨狂風般的劍法,二來駭異于這柄劍的鋒利,人人目瞪口呆,竟無一人喝彩。
卓凌昭冷冷一笑,那劍便爾一收,煞那間又變回鐵膽一般。
錢凌異全身顫抖,驚道:“這…這太也神奇了點…”
歐陽南頷首道:“此劍以鐵精中至柔精華所就,是以延展連綿,當世無雙,其中曲巧如意之處,只怕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錢凌異顫巍巍地走了過去,駭然道:“掌門人,這劍太罕異了,可否借我一觀?”
卓凌昭微微一笑,道:“你小心點拿,這鐵膽有些沈。”錢凌異笑道:“我連八八六十四斤的大刀都使得動,還怕這玩意兒么?”
卓凌昭點了點頭,便將鐵膽交在師弟手中,錢凌異單手去接,甫一就手,霎時只覺奇重無比,他右手被那鐵膽的重量一帶,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跪下,他雙膝著地,右手仍不住往地下摔落,霎時“喀啦”一聲輕響,右肩已然脫臼,疼痛難忍間,竟已慘叫出聲。
歐陽南道:“這劍共計百四十斤,若無絕世內力,決計單手拿它不動。要是落在常人手里,那也不過是只沉重至極的鐵膽而已。”錢凌異痛得面色慘白,一旁金凌霜搶上,替他接上了關節。那鐵膽兀自躺在地下,生出幽幽藍光,望之極為詭異。
卓凌昭仰天長笑,向眾賓客一拱手,道:“請諸位日后到江湖宣揚,就說卓凌昭已得天下第一神劍,想再次請寧不凡出山較量。請他念在“神劍擒龍”的面上,務必賞光。”
眾人心下暗嘆,想道:“看他這個模樣,定是要對寧不凡大肆復仇,那天下一高手若是遲遲不出面,可憐華山滿門定會被這劍神威逼屠戮,看來江湖又要多事了。”
盧云看在眼里,忍不住煩惱,這卓凌昭武功本已高絕,若再給他拿到天下罕見的神妙兵器,武林中還有誰是他的對手?自己奉命前來擒拿這人,可是此時無兵無將,只能任他在自己轄區橫行,想到日后難處,忍不住雙眉深鎖,連連搖頭。
卓凌昭哈哈一笑,當場彎下腰去,便要拾起那傲絕今古的“神劍擒龍”。
劍神神劍,正要相會,猛地一陣紫光閃過,一人后發先至,竟在卓凌昭之前搶過兵刃,卓凌昭吃了一驚,喝道:“什么人!”舉掌揮去,搶攻出招,要將神劍奪回,那人斜身避讓,須臾間旁掠三尺。一旁昆侖弟子大聲驚叫,拔劍出鞘,急急奔來。
那人見大批人馬追殺,提氯縱,如飛鷹向天,霎時飛上遠處樹梢,跟著站立不動。昆侖弟子又驚又怒,不知來者是何方神圣,紛紛擠在樹下喝罵。
那人隱身樹后,冷冷地道:“卓凌昭,你若想取回這柄神劍,明日午時,到十里外的婁江渡口相見。否則休怪神劍沉江,永無現世之日!”
話聲甫畢,那人便如神龍般遠遠飄出,眾人見他身法閃動,每逢身子下墜,腳在樹梢一點,便又高高躍起,驟然間便已飛出里許,無不大為驚駭。青衣秀士雖然自負輕功高絕,見了此人的身手,也是深感嘆服。
卓凌昭面色森然,眼下雖給那人出其不意地將了一軍,但雙方既然訂下了約會,也不怕奪不回寶物,他不露喜怒,定向歐陽南,道:“承蒙貴莊高義,為我派打就神劍,在下在此謝過。”說話間更不向那人身影瞧上一眼,氣度沈穩,果然是一代宗師的風范。
歐陽南聽他道謝,便也拱手回話:“好說。本莊得貴寶山致贈神錘一只,自當有所回報。卓掌門卻是客氣了。”
二人說話間,只聽一人叫道:“不打緊,給偷走了一柄大的,咱們還有一柄小的!”眾人回頭去看,只見說話那人正是錢凌異,他走向一處大石,伸手拔起一柄寒刀,這劍精光璀璨,卻是方才被他誤認為神劍的那把利刃。
歐陽南微微一笑,道:“這柄劍也是鐵精打出,自當歸貴派所有。除此之外,天爐里還有幾只斷刃,不知卓掌門是否要安柄上鞘?敝莊可以代勞。”卓凌昭搖頭道:“那倒不必麻煩了。我派門人已有隨身兵器護身,不再需要這些新造兵刃,這幾柄劍便贈給貴莊吧!”
眾人聞言,登露驚羨之色,這幾柄劍雖比不上那柄“神劍擒龍”,卻也是江湖上罕見的寶劍,比之方才的“赤龍”、“翔鷹”,只怕還要強上百倍,誰知這卓凌昭卻這么大方,轉眼間便把這幾柄寶劍送人。一旁錢凌異正想開口去要,卻已晚了一步,他心下不忿,尋思道:“你自己有神劍便好了,卻也不來問老子是否缺劍來用,打腫臉充胖子,徒然便宜了別人,真他媽的。”
歐陽南得了寶物,卻不見喜怒之情,只淡淡地道聲謝,道:“老夫是造劍之人,自來只問鑄劍,不問其他,只是“神劍擒龍”既出我手,老夫自不希望這柄神劍成為殺人魔物,還望卓掌門奪回神劍之后,能以之多行善事,造福眾生。”
昆侖名聲不佳,歐陽南知道自己為他們鑄劍,定然有損陰德,當下便出言勸告,雖知卓凌昭不會理睬,但良心所在,卻也不能不說。
這話帶著教訓意味,劍神何等高傲,定會翻臉發怒,果聽錢凌異呸了一聲,率先發難,他正要開口斥罵,卓凌昭卻伸手過來,將他一把攔住。錢凌異笑道:“掌門人要親手殺他么?”
卓凌昭不去理他,反向歐陽南一笑,道:“歐陽莊主多慮了。在下此次前來貴莊求劍,求的是武道的進步,好向寧不凡討教幾招。至于武林至尊什么的,我也不再掛懷了。”
這個當年為了一塊羊皮,便與奸臣江充聯手屠殺燕陵鏢局滿門的大魔頭,此時竟然淡然處世,孤芳自高?旁觀眾人聽出他言語中的淡泊之意,都覺難以置信。
卓凌昭不去理會眾人,逕自拱手道:“今日有緣得見諸位高賢,甚是有幸。明日奪劍之戰,諸君若要旁觀,敝人自當恭迎。”當下不再多言,便率門人離去。眾賓客中原要要離開長洲的,聽了他的話,無不改變主意,都想留下來看明日的那場好戲。只是方才奪劍那人身法好快,膽子又是奇大,卻不知是何方神圣了。
場中眾人漸漸散去,艷婷急忙問向師父:“方才那奪劍之人是誰?怎么身手這般快?”
青衣秀士尚未回答,盧云已嘆息一聲,接口道:“那人是定遠。”艷婷、顧倩兮、娟兒等人聞言,無不驚訝,娟兒驚道:“真的是那個伍定遠么?你沒看錯?”
盧云頷首道:“那人說話的口音帶著甘肅土腔,手上又有一只鐵套,便是定遠沒錯。”場內諸人中,只有盧云與伍定遠相處最久,雖不曾細看面貌,但一聽說話,便將他認了出來。
艷婷曾受伍定遠的救命恩情,想起他身在危境,已是面帶憂色,慌道:“這下糟了,伍大爺搶了人家的寶劍,現下定然危險得緊,咱們可得快些尋他出來,別讓他和卓凌昭動手。”
青衣秀士微微頷首,望向盧云,道:“伍制使曾屢次相救小徒,是我九華山的恩人,盧知州如需敝派援手之處,盡管吩咐。”
盧云大喜,當下也不再客氣,道:“既然如此,咱們便兵分兩路,在下沿婁江尋訪伍制使的下落,艷婷姑娘帶同師妹,沿城去看,路上若遇到什么江湖人物滋擾,千萬不必硬拼,只管找衙門洪捕頭出面便是。”艷婷微微一笑,道:“我理會得。”
盧云招來鞏志,吩咐道:“鞏師爺,眼下各路武林人物都在城里活動,我怕會有毆殺生將出來,請你傳令下去,要洪捕頭今晚好生戒備,詳查城里的客棧酒鋪,只要遇到可疑人等,一律帶回衙門辦理。”鞏志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盧云見諸事安排妥當,便命人送顧倩兮回府,顧倩兮如何愿意回去,搖頭便道:“我不回去,伍制使是你的朋友,咱們一起去找他吧。”盧云看了她一眼,道:“江湖風波險惡,你還是在府里歇息,別去犯這個險了。”
顧倩兮甚是固執,只連連搖首,道:“就是因為風波險惡,我才要跟你同去。”
盧云嘆了一聲,不知該如何勸說,一旁艷婷勸解道:“顧小姐是金枝玉葉,此刻長洲歹人甚多,你還是留在府里吧!”
顧倩兮不去理她,只是一言不發,一雙大眼睛只瞅著盧云,要看他如何回話。
盧云見她神色堅決,知道她甚是擔憂自己,想起顧倩兮為自己離家的恩情,不免心下一軟,尋思道:“其實倩兮聰明伶俐,見識又快,只要不和歹人正面交手,未必不能幫忙。”他點了點頭,拉著她的小手,溫言道:“好吧,既然你不怕危難,那便委屈你了。”
顧倩兮點了點頭,眼中全是喜悅的光芒。艷婷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形單影孤,一時難掩落寞神色,卻是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