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薛奴兒帶了幾名貼身太監同去,另又挑選了一百名軍士隨行,便往玉門關進發,秦仲海等人送他離去,兩邊約好在天山會合。眾人心中都道:“這太監生平不知殘害過多少忠良,想不到今日居然能做上一件好事。”待得薛奴兒走後,大軍也即出發。
眾人正走間,一名軍士走了上來,說道:“啟稟將軍,公主傳喚。”秦仲海駕馬過去,行到公主玉輦之旁,大聲問道:“末將秦仲海,敢問公主有何吩咐?”
只聽公主柔和的聲音道:“據聞將軍昨日已捉到了那幾名刺客,不知他們此刻身在何處?”
秦仲海心下一凜,暗道:“公主消息當真靈通,這會兒便知曉了。”他輕咳一聲,道:“末將已命人將他們押起,現下都給關在囚車里。”
公主道:“本宮想見見他們,秦將軍可否安排?”
秦仲海雙眉一皺,沈吟道:“眼下我們趕路要緊,能否過幾日再說?”他知道銀川公主乃是金枝玉葉,若由她來審案,不知會搞出什麼奇怪名堂出來,便有意推拒,至不濟也要拖個幾日。
公主嘆了口氣,說道:“如此也好,你保證絕不會傷害他們?”
秦仲海心道:“小娘皮中計了。”口中卻大聲道:“公主只管放心,末將豈是這種小人?”
公主吁了一口氣,不再說話。
轎旁眾人聽了兩人的說話,卻想道:“這公主馬上便要出嫁,她不擔憂自己日後的處境,還替旁人著想,真是個天真善良的女兒家。”過不數日,眾人已然出關,這次公主離境,驚動了無數大小地方官員,只是嘉峪關守軍不多,不過區區兩萬多人,實在不能輕易調動,否則秦仲海定要他們分兵護駕。
自嘉裕關出發後,大軍日夜趕路,原本公主出巡時必有樂人吹奏,但此時馬奔車馳,這些排場也都免了,一路舟車勞頓,宮女太監大喊吃不消。銀川公主生長宮內,什麼時候吃過一點半點的苦,但她性格剛毅,縱然自己頗感辛勞,只是體念將士的辛苦遠過自己,自始至終不發一句怨言。秦仲海等人看在眼里,都是暗暗佩服。
這日已至臘月十叁,大軍日夜飛奔,已到天山腳下,反比預定之時早到了兩日,想來薛奴兒已命玉門關守軍出關占險,才有如此便利。
眾人都是第一次到來西域,只見天山雄奇壯闊,綿延不斷,此時天候大寒,大地一片蕭條景象,西域地屬乾燥,雖然甚少下雪,但天空卻灰蒙蒙的,似乎連天上云層也要結冰了。
眾人趕路之下,都是面有菜色,疲累困頓,當下便趕緊搭起帳篷,喝酒怯寒。
何大人喝了幾杯酒,興致頗佳,便笑道:“再過兩日,帖木兒汗國的王子便要前來接駕,到時我們的重責大任便可卸下了。”
秦仲海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心中卻想:“不知楊郎中那邊查得如何了?可曾抓到江充的罪證?”正想間,忽見盧云快馬趕來,叫道:“將軍,借一步說話。”
秦仲海聞言,連忙出帳,道:“有什麼事麼?”盧云低聲道:“秦將軍過來看看,便就知曉。”秦仲海見他面色沈重,自也留上了神,當下翻身上馬,隨他前去。
一旁何大人冷眼旁觀,見他們仍然毫不放松,不禁心下一奇,這護駕之旅眼看便要功德圓滿,不知他們何以這般緊張戒慎?盧云帶領秦仲海奔去,兩人停在一處山谷口,盧云指著遠處道:“將軍請看,此地生有異象,不知主何吉兇?”秦仲海眺目遠望,只見遠處煙霧繚繞,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不知是從何處傳出。
秦仲海搖了搖頭,道:“確實有些怪,咱們下去瞧瞧。”說著與盧云一同駕馬下山,兩人馳出數里,往那煙霧來處馳去,只覺硫磺味沖鼻,身上越來越熱,一開始只是脫下皮裘盔甲,到後來連外衫也穿不住,索性都脫去了,只穿著貼身內衣。
又走出數里,兩只馬匹不知怎地,抵死不前,秦仲海提鞭打去,座騎只是左右閃躲,卻不敢向前行去,秦仲海奇道:“我這云里騅甚有靈性,它不愿過去,莫非前頭有什麼古怪?”
盧云頷首道:“想來是前頭太熱了,這些牲口知道熬不住,這才不敢望前走。不如我們棄馬步行吧。”
秦仲海道:“也好!”說著跳下馬來。
兩人甫下地來,只覺腳上一燙,足底彷佛踩到了燒熱的鐵板,熱燙燙的叫人生疼。
盧云一驚,連連跳躍,疼道:“怎地地下這般火燙?”卻見秦仲海自環胸而立,竟是全然無事的模樣,盧云目瞪口呆,道:“怎麼?你不怕熱麼?”
秦仲海嘿嘿一笑,道:“我練得是火貪一刀,火都不怕,又怎會怕熱?”原來秦仲海習練的內力屬陽剛烈火一路,運功發勁時,手上鋼刀竟能燃出火花,體內自有抗熱的法門,此時腳下雖燙,卻奈何他不得。
他見盧云上下跳腳,便道:“盧兄弟,不如你守在這里,我一人前往便了。”盧云搖頭道:“那不成。”當下解下腰刀,另向秦仲海借過鋼刀,把兩只刀柄綁在足上,有如踩高撬般地前行。他的模樣雖然好笑,但兩人被眼前的異象所震,都是面色凝重,沈默無聲。
兩人又走片刻,煙霧已然封路,看不見前後左右,硫磺味更是奇臭難言,薰得兩人眼睛都張不開了。秦仲海又往前跨上一步,忽然腳下一空,掉落下去,盧云驚叫道:“小心!”跟著伸足過去,讓秦仲海抓住腳踝,秦仲海手上使力,這才閃身上來。
秦仲海低頭往下探看,霎時驚嘆一聲,道:“想不到造物神奇至此,盧兄弟你看!”
盧云極目望去,眼前竟是一處巨大無比的懸崖。他從懷中取出地圖,驚道:“這懸崖是從哪冒出來的?怎麼地圖上沒有?”
秦仲海搖頭道:“不是懸崖,你看仔細點。”
盧云勉力望去,赫然見到對岸也有一處懸崖,原來此處竟是一座大峽谷,煙霧正從下面一處巨大無比的裂縫中冒將上來,這峽谷寬約數里,又深又遠,彷佛是老天爺用斧頭硬劈出來的。盧云細看地圖,霎時一驚,道:“不對!這地方是新生出來的,以前沒有這處峽谷。”他怔怔看著秦仲海,滿臉都是茫然不解的神色。
秦仲海蹲在地下,只見下頭巖漿翻騰,一陣陣可怕至極的熱氣噴將起來。盧云忽然叫道:“將軍!你的鞋襪!”
秦仲海低頭看去,卻見鞋襪已然燒了起來,他急忙脫去,忽聽後頭轟隆一聲,竟有巖漿噴射出來,盧云大驚,叫道:“咱們快走!”秦仲海赤腳在地下奔跑,饒他“火貪一刀”習練有成,但此地如同火烤,熾熱更勝前頭數百倍,登時痛撤心肺。
盧云連忙伸手將他攔腰抱起,兩人武功雖然高強,但在天地威力之前,也只有狼狽奔逃的份了。兩人趕回馬匹之旁,急忙駕疆逃走,行了一陣,才敢回頭看去,只見那峽谷又恢復平靜,不再有巖漿噴射出來,兩人驚魂未定,商議一陣,卻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只好悻悻然的回營。
甫一回去,卻見一名太監押著小兔子、金毛龜等人,正自往公主營帳走去,秦仲海跳了過去,喝道:“沒老子的號令,誰敢叫你帶這些人出來?”
一名太監道:“是公主身邊的宮女吩咐的。”秦仲海知道公主終於要審訊這幾人,當下點頭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也跟你們一同前去。”當下招過盧云,一起押送小兔子叁人進帳。
進得公主營帳,公主已然坐定,正自隱身在幕後面。秦仲海見小兔兒等人垂頭喪氣,心道:“這幾個家伙最好識相點,一會兒倘若說話罵人,公主的面子可不好看。”
正要向公主請安,忽見小兔子面色一顫,抬頭問道:“好似有硫磺味兒,你們聞到了嗎?”這小兔子是廚師出身,嗅覺遠比常人靈敏,那峽谷距離此處有十來里,自是無人聞到氣味,但秦盧兩人方從附近回來,身上自然沾了味道,便給小兔兒察覺出來。
一名太監喝道:“什麼硫磺不硫磺的?跪下說話!”
小兔子忽然全身發抖,顫聲道:“今兒個是幾號了?”盧云與秦仲海對望一眼,都甚感奇怪,不知他在弄什麼玄虛,忽聽公主柔和的聲音道:“今日是臘月十叁。”
小兔子如中雷擊,軟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辭,顫聲道:“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慘了!天下即將大亂了!”
秦仲海大奇,連忙問道:“你在說什麼?什麼甲乙丙丁的,把話說清楚些,什麼又叫龍皇動世?”那小兔子卻不回答,全身不住發抖,渾然不似前些日子勇敢的模樣。
秦仲海轉頭看著那“金毛龜”陶清,只見他臉色也是慘白,秦仲海急忙道:“你知道什麼?快快說來!”
金毛龜鐵著一張臉,聲音顫抖不止,說道:“那是…那是我們頭領大哥留下的遺言,意思是說…是說今年會天降異象,然後…然後天下大亂……”
秦仲海哈哈一笑,說道:“迷信妖妄,無稽之談。”他見盧云沈吟不語,知道他才見卓越,此時必有見地,便笑道:“盧兄弟,難得公主娘娘也在,不妨一抒高見,也好破解迷信。”
公主也甚感興味,問道:“正是。這幾句話很是奇怪,你幾位若有見地,不妨說來一聽。”
只見盧云口中念念有詞,似在推算什麼,秦仲海嘻嘻一笑,原本只是玩笑之言,沒想到盧云真有見地,便催促道:“盧兄弟,別裝神弄鬼了,有話快說,有…有那個快放吧!”
盧云沈吟一會兒,道:“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嗯…這幾句話有點道理,不是虛妄杜撰的。”
秦仲海哦地一聲,道:“是麼?”
盧云逕自道:“眾位可知今年生肖何屬?”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我屬羊,你屬狗,他屬屁。盧兄弟啊!這當口問這無關緊要的玩意兒做啥?”
公主聽他說話粗魯無比,忍不住咳了一聲,跟著回答道:“今年當是肖龍。”
盧云點了點頭,說道:“是了,今歲時值戊辰,所謂辰年,便是龍年之意。諸位當聽過卯兔、午馬、丑牛等說法吧?辰這一字,在地支中行五,龍這一物,在十二生肖中也排在第五,是故辰者肖龍。凡屬戊辰之龍,自來便是陽龍之屬。”他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哦地一聲,連金毛龜、小兔兒等人也留上了神。
秦仲海問道:“什麼陽龍?難不成還有什麼陰龍麼?”
盧云笑道:“天下只有陽龍,沒有陰龍。”
秦仲海哈哈大笑,說道:“沒有陰龍?那龍怎地繁衍啊?”說著嗤嗤嘻笑,神態輕蔑。
盧云知道秦仲海不信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當下也是一笑,道:“這些話都是書本里來的,這世間是否真有龍這一物,誰也不知道。”
他又道:“天干地支交會,一向只有陽陽之交,卻無陰陽之交。戊者天干行五,乃是單數,是為陽;辰者,地支行五,乃是單數,也是為陽。龍者辰屬,自來只與天干奇數相交,是故天下只有陽龍,沒有陰龍。”
秦仲海打了個哈欠,搖頭道:“玄之又玄,實在聽不懂。”
公主卻道:“盧參謀看來對術數頗有研究。”
盧云忙道:“皮毛而已,卑職隨口胡言,尚請公主見諒。”
公主嗯了一聲,指著小兔子等人道:“那麼方這幾人說的那幾句話,卻又是什麼意思?”
盧云思索片刻,道:“這我也不甚明了,但今歲龍年,又值戊辰,想來龍皇動世這四字,便從其中而出。”
盧云屈指一算,口中念念有詞,說道:“他們說戊辰歲終,若歲終指的是臘月叁十,若依天干地支排來,卻是申子辰、寅午戌……”他不住推算,忽地“啊”地一聲,道:“煩請取過紙筆,這四句話里大有奚竅。”
眾人都是一奇,問道:“什麼奚竅?”
盧云搖了搖頭,將那四句話寫了下來,只見是: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盧云反反覆覆地念了幾遍,霎時猛地一驚,說道:“你們看這四句話。”
眾人靠了過來,口中念了幾遍,搖頭道:“沒什麼奇怪的啊?”
盧云道:“請諸位由右上往左下念去。”
秦仲海念道:“戊皇猶在,這是什麼屁啊?”
盧云又道:“請再從左上往右下念去。”
秦仲海又念道:“神機動終,這又是另一個難解的屁。”秦仲海言語粗魯無比,便在公主面前,也是肆無忌憚的模樣。
盧云道:“戊皇猶在,神機動終,秦將軍,你聽出玄機了麼?”
秦仲海口中喃喃自語:“戊皇猶在,神機動終?”他咦地一聲,道:“莫非是吾皇猶在,神機洞中這八個字?這…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公主驚道:“吾皇猶在神機洞中?皇上現下好端端的在北京城里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盧云搖頭道:“這四句話太過奇怪,但若不是這般讀解,實在也找不出旁的意思來。”
秦仲海笑道:“他奶奶的,反正一到臘月叁十,自然會有一條什麼狗屁龍皇生出來,是也不是?”
公主聽他說話粗俗,忍不住道:“秦將軍,在本宮面前說話,需當檢點一二。”
秦仲海笑道:“是,臣自理會得。”
公主嘆了口氣,搖頭道:“想來這些天外神機,也不是我們凡人所能理解。我所掛心的,向來也不是這些玄學道理,乃是眾民百姓的生活疾苦。”
盧云聽公主如此說,那是仁民愛物的想法,他心中暗自稱許,頷首道:“公主所言,正合我心。所謂玄學術數,僅能參詳應證,卻不能用來經世濟民,若想天下大治,還是得本著儒術儒心,修身治國,方能見效。”
公主嘆了口氣,良久不語,她隱身在子之後,旁人也看不到她的神色。
過了半晌,公主轉過頭來,問小兔子等人,道:“你們叁位壯士,卻為何要暗殺本宮?莫非我有什麼不得民心之處,你們非要為民除害不可?”
那小兔兒先前給硫磺氣味嚇著了,此刻自害怕,不能言語,“鐵牛”歐陽勇又是啞巴,只有“金毛龜”陶清一人能言。他低頭想了一會兒,答道:“銀川公主從無害民之處,向來很得民心。”
卻聽一旁太監喝道:“跪下說話了!”
陶清哼地一聲,不去理睬,眾太監蜂擁上前,便要將他按倒在地,那公主卻道:“沒有關系,你們就讓他站著說。”眾太監不敢違旨,便都退開了。
公主柔聲問道:“既然本宮還算對得起百姓,那你們又為何要來刺殺於我?”
陶清看了看左右,猛地閉上了眼睛,公主從內望去,立時會意,便對一眾宮女太監道:“你們先下去歇著。”
眾人急待要說,卻見銀川公主臉色一沈,這些宮女太監隨她日久,深知她的脾氣,連忙退了下去。
待眾人離開,公主便道:“此處沒有別人,你只管說。”
陶清點了點頭,說道:“不是我們要殺你,是你爹爹要殺你。”
那公主吃了一驚,顫聲道:“你…你不要胡說,父皇…父皇怎麼會要殺我?”秦盧二人聽了這話,也是深為震驚,一齊站起。
陶清嘿嘿一笑,說道:“你爹爹縱容八虎胡作非為,弄得天下民不聊生,他自己卻每天躲在豹子房里玩樂,想來這做女兒的也是瞧在眼里,倒說說,這皇帝老子像話嗎?四海之內的俠客義士,誰不想取他的人頭?但他每天躲在紫禁城里,又能拿他奈何?”
他臉上露出憤慨之色,道:“我們這些人殺不了他,有氣沒地方發,只好找這個做女兒的出氣了。我說爹爹要殺,不是他真的提刀殺,而是他卑劣無恥的作為害了,這懂了嗎?”那公主忽地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說話間,猛地哽咽,淚水流了下來,心中似有無盡哀痛。
眾人見了她的神情,都是為之一驚,看來皇上與銀川公主這對父女有些不對頭,但這等深宮家務事,便有十個腦袋,如何敢問?秦仲海與盧云對望一眼,兩人都低下頭去,不敢言動。
銀川公主嘆道:“父皇一心建功立業,雖說是為百姓好,但他只想進討蠻夷,與太祖相提并論,卻苦了你們這些老百姓了。”秦盧兩人聽公主當面編排皇帝,互望一眼,只見彼此的神色都是頗為尷尬。
陶清忽地道:“銀川公主慈和仁厚,皇族之中,無出之右者。其實這人很好,若是由來當皇帝,我們也不會造反了。”
公主撇過頭去,低下聲音道:“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此後休得再提。”
陶清哈哈大笑,說道:“說了又怎地,大不了一死而已。我金毛龜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無用東西,便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公主聽了他這話,沈默片刻,忽道:“秦將軍,本宮有事相托。”
秦仲海躬身道:“謹領公主諭旨。”
公主指著金毛龜等人,說道:“本宮想請你放了他們,好不好?”
秦仲海一愣,那日他費盡力氣抓來這幾人,用意便是要將他們收服,日後好留作己用,誰知公主卻要他胡亂放掉這幾人,當即皺眉道:“這…這恐怕有些為難,這些人目無法紀,聚亂結黨,倘若不能收降,久後必有大患。”
公主搖頭道:“亂臣賊子不會無端生出,若不是朝廷愧對百姓,這些人也不會走上這條路。你現下抓了一個,日後又生出百個千個,那是永遠抓之不盡的。若不能從根本救起,把亂源去掉,你就算殺了他們也是無用。”
盧云飽讀詩書,精研治國之術,此時聽了這話,心中登地一驚,暗贊道:“此女絕非尋常人,她這等眼界見地,當朝有幾人能及?”
秦仲海聽了這話,心下暗罵道:“操他奶奶的,死小娘皮胡言亂語,乾脆把全天下的牢門統通打開,大大方方的讓賊子們回家好了。”
子里卻聽公主嘆了口氣,她腰枝輕顫,盈盈站起,說道:“秦將軍,你這就帶他們走吧!”
秦仲海心中暗嘆,口中卻不能稍違,躬身道:“末將領旨。”他悻悻然地望向陶清等人,訕訕地道:“叁位朋友,既然公主這麼大方,你們這便隨我走吧!”
陶清看著公主後的苗條身影,想到此女即將送去和番,心下忽然一動,說道:“公主殿下,這幾日便要出嫁了吧?”
公主嗯地一聲,道:“本宮受命和親,不數日便要與王子成親。不知壯士有何指教?”
陶清低聲道:“可知道,再過幾日之後,便永遠不能回歸中土了?”
公主身子一震,但隨即寧定,只聽她淡淡地道:“我一人的生死苦樂何足道哉?只要能使百姓生活安康,我便是死在西域,也是值得了。”這幾句話說得真誠無比,眾人臉上都露出感動神色。
陶清聽了這話,心中也是感慨,尋思道:“這公主當真良善。”他面向竹,彎下腰去,躬身道:“草民一生,光明磊落。生平唯一做錯之事,便是暗殺公主。”這幾句話頗見誠摯,帳內諸人聞言,都是為之一動,都想:“也只有銀川公主這般仁德,才能感化這群惡徒。”
陶清眼望竹,道:“此去汗國,千山萬水,請公主多加保重,良心不要太好了,要知那後宮之中,可是爭權奪利的所在啊!”言語之間,滿是為公主祝禱之意。
公主站在內,似乎深有感傷,她輕輕地嘆了口氣,道:“我別無他愿,只盼你們今後造反殺人之際,有時能想起我這人。”陶清聽了這話,只是沈默無言,似在深思什麼。公主見他沈默,也不再多說什麼,便轉身離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