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
徐直的聲音回蕩在密室之內。
預想中擾亂這位宗師第一人閉死關,對方憤怒出手的情況并沒有發生。
這和諸多人想象中的場景不同。
但不知為何,巡查司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氣。
事情沒朝著最壞的方向走,也沒朝著最好的方向走。
核查王動之初,諸多人心下有所疑,但諸多人不敢朝那個方向想。
如今被稽查的王動閉關死掉了,一了百了。
核查苦教依舊是死結,但至少沒見到前輔國和巡查司總府的大沖突。
“驗尸。”
徐直微微抬起尸首的頭顱,只見這位往昔風度翩翩的宗師已經將自己臉孔抓的稀爛。
狂躁、枯寂、迷茫、絕望、克制、爆發…
在死之前,難以想象對方經歷了多少。
徐直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這才放開尸體查看四周。
春風十里劍、雷霆簫,逍遙扇,毒匕寒月刃。
王動的四件宗師武器齊齊懸掛在兵器架上。
與尋常宗師精通一門不同,他所學甚雜,擅長亦是極雜,精通劍,簫,扇,刀。
每種兵器各有玄妙,對敵時非常自如,這讓王動少有被針對。
但有人曾言,若王動修行不是如此之雜,他或許不會是宗師第一,但大宗師中可能有他一席之地。
有苦教的身份,又立于廟堂之上,王動不僅所學甚復雜,為人處世也顯得極為復雜。
徐直輕輕撫摸著兵刃,感覺每一把武器都可以敘說成一段故事。
過了數分,他才轉向書桌。
筆墨紙硯。
這些都不過是尋常之物。
讓徐直關注的是紙上題的字。
“萬事皆空,命在何方”
紙上八個大字尤為醒目。
憶起當初和王動‘論命’的話題,徐直顯得頗為沉默。
這種命,對大修煉者來說是最壞的命。
“你為何會如此?”
帶著滿腔的憤怒而來,宋仲愷連長劍都已經準備妥當,但他亦是沒有想到這種場景。
他很早之前便與王動相識,更是同朝共事,雙方治國理念非常融洽,極少出現爭議。
王動更是照顧著他身體和情緒,有著朝夕相處的十幾年。
人心再差也不能當著他一套,背著他又是另一套。
宋仲愷本想狠狠質詢對方一番,如今則是兩眼茫然。
他輕輕拭去眼角透出的淚水,推動著輪椅上前,查看著這具既熟悉又顯得陌生的尸體。
“你為何會如此?”
看著王動那張抓得稀爛的臉,宋仲愷只覺無數痛心的情緒涌動在心口。
“總府,我們已經驗明,嫌犯王動死于六月中旬,屬于服用藥物超量導致身體潰敗…”
死者身份,死亡時間,死因。
在巡查司諸多人的查驗之下,一份份報告呈了上來。
徐直捏著手中報表,手輕微有一些顫抖,他眼中情緒一時平靜,一時暴怒。
他最終將這些報表狠狠的砸落在地上。
“去尼瑪的苦教!”
霍英山和王動,兩人一瘋一死,核查苦教直接走到死胡同。
萬事皆空,命在何方?
徐直覺得王動題的那八個字非常適合他。
這路到底在何方?
“總府?”
一旁的樊鐵心低聲呼了一聲。
這讓徐直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微微強笑了一下。
除了身體本身的具備的實力,真到被反算計無法收場之時,他還用龍血導致的精神錯亂效果充當借口,能配合其他人的調查,也能借著身體問題安然離任走人。
他算計諸多,但王動一招都沒接。
對方就這么死了。
這讓徐直很不甘心。
王動不該是苦教的一顆棄子。
他地位重要,不管是在朝堂之上,還是在苦教之中,難有幾人可以比擬。
這種重要的角色沒有對弈到任何人,沒有算計,沒有打擊到任何政敵。
徐直不相信這種結果,
他憤怒的出聲嚇了不少人一跳。
一些左右搖擺猜測真實的人這才確認了徐直稽查的真正目的。
此時不少人心中發寒。
幸得王動死掉了,若是被查出,這不知要牽連到多少人。
但現在可能也不好過。
現任的輔國盧勝安就在一旁。
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只要將結果定下來,盧勝安肯定要借勢,往昔王動重用的那批人必然會被打壓下去。
苦教就是一灘爛泥坑,誰都不愿意去沾染。
至少在明面是如此。
為了避免牽連,明哲保身,這批人會連反對之聲都不敢出。
“將所有可搜集的資料都整理一遍,查漏補缺。”
徐直走向尸體,親自查探著對方的身體。
死亡兩月有余,但大修煉者們身體與常人并不相同,雖然有著嚴重的腐敗,但并沒有腐爛到長蛆蟲的地步。
不少家族甚至還會為死亡的大修煉者們塑造金身,可以維持著常年的軀體不敗,供給后輩參拜。
徐直查探了一會,最終無果,這才將手收回來。
他咬了一會兒的嘴唇,最終才道:“收監王家和前輔國府邸相關涉及人,維持審訊,有過則罰,無過則放,王動宗師的尸身可下葬于…”
“慢!”
徐直正欲將這波稽查做事結,事態控制在最小的影響范圍之內,只聽室中宋仲愷道了一聲,他隨即止住了口。
“司徒你過來。”
宋仲愷滿臉慍色的沉重,但臉上也有疑惑之色。
他對著外圍心情灰暗的司徒玄空招了招手,司徒玄空這才提劍走了過來。
“王動有數次找你切磋,應當清楚他的身體,你好好看看,仔細看看,我冥冥中感覺有一點不對勁,但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宋仲愷道。
“不對勁?”司徒玄空疑道:“哪方面不對勁?”
“感覺不對勁。”
大修煉者們有六感,偶爾的一絲警覺就能感知不同的尋常。
而宋仲愷身為帝王,疑心更不會缺。
此時他生疑,又說不上來,司徒玄空聽得亦是頗為迷糊。
但相處多年,不管是真不對勁還是假不對勁,宋仲愷疑慮得沒問題,這種疑慮甚至在往年助他們躲過了數次殺劫。
雖然迷惑,但司徒玄空重視宋仲愷的疑惑。
他掃視尸首時,雙手亦是探出,仔細檢查著對方的每一寸肌膚和骨骼。
“是不對勁。”
愈加摸索尸首,司徒玄空的臉色也越凝重。
他雙手捏過數次之后,這才抬起頭看向宋仲愷。
“他全身的經脈不對勁,較之正常收縮的太多。”
藥力可以導致經脈堵塞,凝滯,錯亂,甚至于常年之后可能出現的萎縮。
但沒可能短短數月內就出現全身收縮的情況,尤其是在王動前往北疆大致治愈身體的情況下。
尸首依舊完整,這對司徒玄空判斷非常有幫助。
此時的他臉顯異色,看向了宋仲愷。
“藥物?”宋仲愷疑道。
“這不可能是藥物導致,這是收縮了一號,什么藥物能讓全身的經脈縮小”司徒玄空道。
“這是子母連心草毒發時釋放的丹毒”徐直插入補充道:“可以引發全身上下的經脈抽搐收縮。”
與烏雅葉芙琳交談過一些關于子母連心毒的特征,徐直倒也熟悉,給兩人稍做了解釋。
他腦海猛然一震,忽地看向尸首那抓爛到不可辨識的臉孔。
“王動的子母連心毒已經爆發過一次了,他為何又一次倒在這種丹毒之下。”
服用藥物超量,身體潰敗,這符合服藥失敗的情況。
從另一層面來說,這也是子母連心毒發作時的表現。
“莫非死掉的不是王動”徐直疑道。
他看著尸體,心中不免也掀起了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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