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意固志,神歸其舍,則威覆盛矣。威覆盛,則內實堅;內實堅,則莫當;莫當,則能以分人之威而動其勢,如其天…”
激戰數十招,鬼谷子心中也有了火氣,運轉“分威法伏熊篇”的心法,劍氣越發凌厲迅捷。
所謂“分威法伏熊”,指的是:發揮威力,要效法伏在地上準備出擊的熊。
而只有在旺盛的精神籠罩之下,招式威力才能得到充分發揮。
鬼谷門的心法也是以“心”為主,《本經陰符七術》開篇,便是讓精神保持旺盛的“盛神法五龍篇”。
鬼谷子以自家門派典籍為招式,看似主動露底,實際上一次次堅定自己的內心。
內心越是堅定,劍氣的威力也就越強。
就在狄光磊和鬼谷子論道的時候,秦楚之間的大戰隨之開啟。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磅礴的殺機籠罩在城父邑外,參軍不久的新兵也感覺得到肅殺。
年幼的項羽穿著一身尋常的盔甲,手中拿著一桿長槍,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血腥味。
項羽是命中注定要縱橫沙場的人。
哪怕還年幼,哪怕初次上戰場,也沒有任何恐懼,反而異常的興奮,恨不能沖上去大殺一場。
如果是未來的項羽,此時已經帶領騎兵沖上去了。
但他畢竟年幼,沒有未來那么狂,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觸項燕的眉頭。
一般而言,兩國交兵,當講求“名正言順”,但不管是蒙恬還是項燕,都沒有打嘴炮的意思。
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這不是禮崩樂壞的年代,這是禮崩樂壞好幾百年的時代。
當生存都成為問題的時候,禮儀算什么東西!
令出多門是行軍大戰的大忌,扶蘇無論經驗還是威望都不如蒙恬,自然不可能用大王子的身份爭主帥。
他給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副手,來學習的,萬不可喧賓奪主。
蒙恬對此非常滿意,給扶蘇的都是省力安全功勞大的任務。
人總是有私心的,蒙恬當然也想要“從龍之功”。
雙方對峙了一會兒,蒙恬一揮手中令旗,喝道:“放箭!”
得益于公輸家,秦國的軍械強度為七國之最。
首先是弩箭,既有小巧的手弩,也有兩三人才能激發的強弩,射程遠,勁力強。
其次是秦劍,比其余六國的寶劍更長,更堅韌,更鋒銳,更不易卷刃。
最后是陣法,秦軍擅長用長戟組成戟陣,可進可退,可攻可守,好似一只刺猬,讓人無從下嘴。
秦軍對敵,從來都是先放箭削弱敵軍的士氣,隨后再發動排山倒海的狂攻。
能制造這么多的弩,鍛造這么多的戟,不只是秦國國力強,還因為公輸家為秦國培養了大量的工匠。
從這里也能看出墨家后輩弟子的不成器。
墨子能勝公輸班,公輸班的后輩卻已經遠遠超越墨家的后輩了。
隨著蒙恬下令,數不清的弩箭如同雨點一般轟出,連綿不絕,循環不斷。
楚國的士卒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死前的哀嚎讓項羽憤怒異常。
他很想沖上去,但他不能沖上去。
現如今的項羽還沒有得到“七海蛟龍甲”,功力也不夠渾厚,擋不住如此密集的箭雨。
范增不知何時到了項羽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公輸家的機關術雖然厲害,但最厲害的,還是墨家。”
項羽道:“燕丹是墨家巨子,燕國還不是茍延殘喘。”
范增嘴角露出一絲不屑:“因為燕丹空有一個身份,墨家真正的核心傳承他基本上都不會。”
頓了頓,范增繼續說道:“燕王喜為了求和,要殺燕丹,燕丹在墨家人的幫助下逃離,如今秦楚開戰,他們很可能來楚國,尋求復仇的機會。”
項羽道:“亞父,和我說這些做什么?”
“墨家弟子中,班大師擅長機關器械,徐夫子擅長鑄劍,大鐵錘擅長鑄造,這三人價值最大,如果他們來了,你可去接觸一下,盡量招攬過來。”
“哦。”
范增見項羽的表情,氣的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道:“這三人事關項家的未來,你作為少主,必須盡量把人招攬過來,而先決條件,就是…”
項羽道:“就是這一戰必須取勝,讓他們看到希望,亞父放心,我這就…”
“招攬人的先決條件是活著!
你這一戰唯一的要求不是殺敵,而是活著,明白么!”
“這…”
項羽聽出來了,范增對于這一戰并沒有多少信心。
事實上,范增對于這一戰很有信心,自信絕不會敗,但之后呢?
秦楚國力相差巨大,只要秦國不貪功冒進,穩扎穩打,楚國必敗無疑。
項家所有人都可以死,包括項燕,但項羽不能死。
決不能死!
“少主,鋒芒畢露并不一定耀眼,忍辱負重才是真的勇士。”
聽到范增用“少主”稱呼自己,項羽低下了頭,道:“亞父,我明白了。”
范增道:“放心,這一戰咱們絕不會輸,少主可去沖鋒幾次,培養戰意和殺氣。”
聽到這話,項羽心中大定,目光也明亮了許多。
箭雨過后是軍陣對決,士氣旺盛的秦軍和憋了一肚子氣的楚軍廝殺在一起。
人在這一刻已經不再是人,而是機器。
機械的揮槍、揮戟、揮劍,把敵人砍倒,或者被敵人砍倒。
任何情感都是奢侈的,兵兇戰危的戰場上,除了廝殺,別的什么都不用想。
項羽也是如此。
年幼的霸王揮舞著長槍沖鋒在了最前方。
長槍所到之處,秦軍成片倒下,鮮血飛濺,血肉橫飛,四個瞳孔之內滿是血色。
這個年歲的項羽,武功說不上有多高,技巧也說不上有多好,但他身上有一種霸絕天下的狂妄氣勢。
他不是人,而是一只披著人皮的兇獸。
僅僅一輪沖鋒,他便硬生生撕開了秦軍戟陣的側翼。
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蒙恬,也被項羽身上那股氣勢震驚到了。
蒙恬指著項羽,問道:“此人是誰?”
“此人是項燕之孫,項家少主,項羽。”
蒙恬嘆道:“若不能擒之,此子后必為心腹大患。”
說罷,蒙恬眼中閃過森冷的殺機,令旗招展,變幻陣法,圍殺項羽。
項羽對此絲毫不懼,長槍揮舞,收割一條條生命。
無論陣勢多么復雜,無論前路有多少陷阱,項羽總能敏銳的找到破綻,把一切阻礙撕成粉碎。
指揮作戰的項燕見此,滿意的點了點頭。
有如此后人,便是立刻死了也死而無憾。
雙方從早上殺到中午,從中午殺到晚上,即便本世界天地元氣濃郁,士卒身體素質遠強于中武低武世界的士卒,也已經到了極限。
沖殺至今,項羽殺得人是血人,馬是血馬,仍舊生龍活虎,高呼酣戰。
蒙恬并非意氣用事的人,冷笑道:“一人之勇,怎敵千軍萬馬?今日且放過你,倒要看看你一小兒能做到什么地步!”
蒙恬傳令鳴金收兵,項燕隨之鳴金收兵。
首戰不利,秦軍士氣不可避免的出現滑落,楚軍則士氣高昂,尤其是和項羽沖鋒的騎兵,一個個昂首挺胸,好不驕傲。
城父邑內,燕丹等人看著大聲歡呼的楚軍,既高興于秦軍并非不可戰勝,又對燕國的失敗感到失落。
燕丹甚至覺得,自己還不如那個沖鋒陷陣的孩子。
其實燕丹想錯了,他不是不如,是遠遠不如,連腳指頭都比不上那種。
“各位,我覺得可以接觸一下項家。”
盜跖道:“好,交給我吧。”
盜跖是天下第一神偷,輕功高卓,飛檐走壁如履平地,由他出面再好不過。
“轟!”
狄光磊的重拳和鬼谷子的劍氣對轟在一起。
兩人同樣從早晨打到中午,從中午打到晚上,在秦楚兩軍鳴金收兵的一刻,兩人同時收手。
狄光磊道:“天行無常,命數已變。”
鬼谷子道:“云邊染血,霸王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