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道:“這世上,有沒有常勝不敗之法?”
韓非道:“沒有常勝不敗的人,也沒有常勝不敗的法,只能盡量做好一切,不過若只是賭局,玄明先生那里還真有常勝不敗之法。”
“他傳你了么?”
“傳了,但我沒學會。”
“天下間還有你學不會的東西?”
李斯自然知道韓非是何等的驚才絕艷,即便心中嫉妒,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一樣東西韓非學不會,那就應該沒人能學會了。
“當然有,那法子叫——數學!”
韓非也是蔫壞,他不是學不會,而是心思不在這上面。
方才幾番鋪墊,必然激起李斯的興趣,以李斯的好勝心,怕是出了門就要去狄光磊那里求學了。
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李斯在這方面消耗了大量精力,使團案就少了一個巨大的阻礙。
事實上,韓非的淡定也是裝出來的。
他對于使團案一點頭緒都沒有,完全不知道這是誰的手筆。
韓非懷疑過姬無夜,懷疑過白亦非,甚至懷疑過是秦國人所為,但都一一否定了。
韓非不知,從一開始,他便沒有考慮那個最有嫌疑的人。
或者說,他忘了狄光磊教他的“反向思維法”。
不只是韓非,就連張良也忽略了這個最有嫌疑的人。
緋煙靜靜地躺在狄光磊懷中,道:“夫君,你不打算幫幫非兒和子房么?”
“他們兩個近些時日鋒芒太過,不免養出了些傲氣,挫挫銳氣也好,該教的我都教了,找不到線索怪不得我。”
“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你以后不會也這么對咱們女兒吧?”
狄光磊和緋煙看日出的時候太過激動,后羿射日,一發入魂,緋煙已經懷了數月身孕,而且已經確定是女孩。
不,已經確定會是原著中的“姬如千瀧”。
“男孩子,要用挫折磨礪鋼鐵意志,女兒,我怎么舍得,放心了,有我盯著,死不了。”
緋煙道:“據說八玲瓏也來了,會不會是他們做的?”
八玲瓏是秦國頂級的殺手團體,是由武功、外貌、個性迥異的八個人組成的。
傳聞他們之中,有人極其貪婪,每次殺人盡掃值錢之物,有人以殺人為樂,活活折磨他人致死,尸體慘不忍睹。
幾年前,嬴政派異母兄弟成蟜領兵攻趙,想不到成蟜趁機造反,失敗后逃往趙國,那時負責斬草除根的正是八玲瓏。
八玲瓏的八人以八卦為名,分別是:乾殺、坤婆、震侯、巽蜂、坎鼠、離舞、艮師、兌鯉。
但這只是大路貨資料,八玲瓏的真實身份并非僅只如此。
看似八人,其實是異心一體,一體八面,每一個被殺死的靈魂都會被禁錮在八玲瓏的牢籠中。
當年被殺死的成蟜,便是如今的“震侯”。
最玄奇的還不止如此,八玲瓏的八人全是死人,本體是羅網天字一號刺客“黑白玄翦”。
玄翦武功高強,持有“越王八劍”中的“玄翦雙刃”,并以此為名。
青年時期的蓋聶衛莊聯手也不是玄翦之敵,完全體的衛莊也把玄翦當成是值得一戰的強敵。
如此強者,狄光磊自然想與之一戰。
但狄光磊有一種預感,除非自己現在出手,否則短時間內沒有機會和玄翦對決。
自己的對手,是一位更加強大的敵人。
棋局已經開啟,狄光磊連落數子,卻不知東皇太一會如何應對。
陰陽家。
東皇太一靜靜地觀星,他很喜歡觀星,每天晚上都會花很長時間來觀星。
他觀星的時候,身上的霸氣盡數收斂,如同一塊亙古不化的礁石,讓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人,還是石像。
月神恍若月宮中的太陰星君,飄然到了東皇太一身邊,道:“喚我何事?”
緋煙在的時候,“太陽神”壓她這“月神”一籌,緋煙現在已經嫁給了狄光磊,陰陽家內,月神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不過月神并不喜歡這樣。
月神是個高傲的人,她希望親敗緋煙,用勝利獲取身份地位,而不是靠著取巧撿漏。
“過些時日,隨我出征。”
月神聞言大吃一驚,驚呼道:“你要出征?為了那個叛徒?”
東皇太一道:“東君并沒有背叛,也談不上背叛,她只是在追求另一種大道罷了,我從未想過對付她,我要對付的,是狄光磊。”
“他很強么?”
“比你想象中的更強。”
“八玲瓏也在韓國。”
“他們不是可靠的盟友,而且就算他們出全力,也不夠。”
“為什么?”
“因為那個家伙非常擅長培養弟子,很多人的命數都已經改變,這真是太有趣了,我很久沒有感覺到如此有趣了!”
東皇太一平舉雙手,身上散發出帝王一般的威嚴。
強如月神,面對這種氣勢也只能屈膝臣服,沒有絲毫反抗的心思。
“墨家那批人怎么辦?”
“跳梁小丑而已,燕丹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他們不是想救走燕丹么,讓他們救走就是了,那個燕丹,一定會給我異樣的驚喜。”
東皇太一昂首望天,口中喃喃自語:“你也是這么想的吧,命外之人!”
將軍府。
姬無夜看著一臉淡然的白亦非,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白亦非用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說道:“我怎么想的,很重要么?”
“你覺得是我殺了秦國使節!”
姬無夜有些惱怒,既惱怒于白亦非對他的態度,又惱怒于這個大黑鍋。
在外人看來,秦兵陳兵邊境,他這個統兵大將必然權勢大增。
事實上呢?
無論士卒、裝備、后勤、統帥,韓國都無力與秦國對決,姬無夜根本就不想和秦國開戰。
不,姬無夜不敢和秦國開戰。
哪怕把白亦非麾下的精兵也一并壓上,面對秦國無堅不破的強弩和來去如風的鐵騎,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畢竟,戰國七雄,韓國最弱,秦國最強,二者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白亦非何等智慧,豈能看不出姬無夜的色厲內荏,心中冷笑一聲,面不改色的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如何想不重要,負責查案的人如何想才重要。”
“你的意識是,韓非和張良會借機栽贓我?不,不會的,他們都是光明正大的人,絕不會做出此等下作的事情。”
說到此處,姬無夜有些得意:“那個韓非想要學商鞅,一心變法,要講公平、講證據,他也不想想,商鞅最后是什么下場,可笑!”
白亦非道:“時限名為十天,實際上是五天,現在已經過去一日,還有四天,如果他們抓不到兇手,為了自保,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雖然和韓非張良是敵人,但白亦非非常尊重他們,更知道他們的堅持有多可貴。
白亦非研究過韓非的變法,知曉其以律法為重,絕不會做損害律法威嚴的事情。
但真到了絕路,誰也說不準會怎么樣。
姬無夜是一個很好的吸引火力的靶子,白亦非不會讓他稀里糊涂被人算計死。
半個時辰后,白亦非悄然離去。
方才還滿是狂傲姿態的姬無夜,眼中閃出了異樣的精光。
這些年,大多數人只記得姬無夜囂張跋扈,卻忘了他是怎么一步一步爬上這個位置的。
囂張跋扈,何嘗不是一種“示敵以弱”的偽裝?
“墨鴉!白鳳!”
墨鴉和白鳳閃身而出,單膝跪地,等候吩咐。
“替我送一封信給韓非、張良。”
二人一言不發,接過信件,分頭離去。
皇宮。
衛莊如同一只貍花貓,輕巧的掠過一個又一個的守衛,沒有驚動任何一人。
他并不是擅長查案的人,因此并未參與調查。
衛莊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藏有蒼龍七宿秘密的寶盒。
衛莊自幼生活在韓王宮中,對于宮中事務知之甚詳,連韓王安的秘密寶庫都知道,但他找了數月,也沒能找到寶盒所在。
突然,一聲輕響傳來,侍衛被聲音吸引,團團包圍過來。
衛莊無心和他們動手,身子一縮,進入到了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進去之后才發現,這個房間是女子的閨房。
韓王宮中能有這等規模的閨房的,唯有最受寵愛的公主,紅蓮公主。
衛莊和紅蓮自然是相識的,兩人之間早已有了感情。
只不過衛莊愛劍成癡,在打敗蓋聶之前,把感情深深埋在心底。
紅蓮卻不管那些有的沒的,主動出擊,想要用火熱的內心溫暖衛莊冰冷的劍鋒。
衛莊進去的時候,紅蓮正在卸妝。
透過銅鏡見到衛莊,紅蓮立刻走了過來,道:“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么?”
紅蓮倒了一杯茶水,遞給衛莊,輕聲說道:“這幾個月,你來皇宮的次數明顯增多,且有些鬼祟,能不能告訴我,你來做什么?”
“我說我是來偷東西的,你相信么?”
“信,只要你說的,我就信,你想偷…拿什么?”
衛莊的氣度和“偷”實在是不沾邊,紅蓮信任衛莊的話,卻不自覺的把“偷”換成了“拿”。
“一件很重要、同時也一文不值的東西。”
紅蓮笑道:“我覺得,你可以換個身份,安心留在皇宮查找。”
“什么身份?”
“我的劍術老師。”
衛莊少見的笑了笑,道:“你是我帶過的最差的學生。”
“那你愿意教我么?”
“教!”
翌日,桃花樹下。
衛莊和紅蓮一招接一招的拆招。
劍有雙刃,傷人傷己。
衛莊為了不傷到紅蓮,放下了鯊齒劍,換了一根打磨的非常光滑的樹枝。
劍氣卷起漫天花瓣,天空中下起了香氣撲鼻的桃花雨。
一花一樹一故夢。
一生一世一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