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街角一聲喵(三)

　　詹姆斯的腦袋沒有瓦特。

　　他的心臟差點瓦特了。

　　他斜躺在那里，深吸了好幾口氣，用力在心臟位置揉著。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

　　他沒有意識到的是，自己剛剛露出點苗頭的毒癮，被這一番連跑帶嚇的，居然不見了。

　　當然，現在詹姆斯沒空顧及這些，他的心思，都放在眼前這只跟著自己的貓身上了。

　　詹姆斯再次睜開眼睛，看向面前這只橘貓。

　　“我只是個一無所有的流浪漢，你跟著我做什么啊？”詹姆斯帶著一點哭腔，可憐兮兮開口道。

　　江東歪了歪頭，尾巴無意識地甩動。

　　江東看著詹姆斯的樣子，撇撇嘴：這膽子，居然被一只貓給逼哭了？

　　我為什么跟著你？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當然是要錢啊！

　　江東張嘴，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喵~”

　　糟糕，忘了我現在是一只貓了！

　　剛剛穿越，還是沒有做貓的覺悟啊。

　　不過話又說回來，好像從來沒有貓討債的時候啊！

　　江東發現，自己顯然沒法把自己的想法，給表達出來。

　　說是說不出來，寫又不能寫。

　　有點傷腦筋啊，自己該怎么告訴他呢？

　　江東歪了歪頭，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一只橘貓，就算拿了錢，恐怕也沒法花吧？

　　這一路跟著詹姆斯，江東甚至忘了這茬。

　　那難道這一英鎊，就便宜這小子了嗎？

　　江東有點不甘心。

　　這一英鎊，購買多少袋…上好佳了？

　　在詹姆斯眼里，眼前這只貓一叫，自己的心反而放了下來。

　　他略有些光棍地想：既然逃不掉，那就硬著頭皮面對吧！

　　有了這種想法，詹姆斯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只橘貓。

　　雖然是一只流浪貓，但是這只橘貓身上，反而毛發干凈，一塵不染。同樣是流浪，詹姆斯甚至有點羨慕貓。

　　不過他也看出來，面前這只橘貓，就是一只普通的貓而已。

　　對嘛，只是一只貓而已，難道它一路跟著我，是來跟我要那一英鎊的？

　　詹姆斯有些好笑地想著，自己給自己心里安慰。

　　他覺得，這只橘貓追著自己，或許只是在玩某種游戲、或者干脆對自己好奇。

　　或許是自己當時彈吉他，讓這只貓，感覺很好玩？

　　要不然它為什么會跟著自己叫呢？

　　這個可能性很大！

　　詹姆斯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

　　而在詹姆斯心里，懼意已經慢慢消除了。

　　詹姆斯甚至大著膽子，摸了摸江東的腦袋。

　　江東正在失神地想著，發現詹姆斯居然伸手摸自己的頭，抬起前肢，把詹姆斯的手給打了回去。

　　它沒攻擊我！

　　這下子，詹姆斯心里更踏實了。

　　詹姆斯心里有了猜測，又發現這只貓沒有攻擊自己，于是放下心來，感覺自己剛剛的疑神疑鬼，就是自己嚇唬自己而已。

　　把搭在胳膊上、因為奔跑而掉了大半的舊毛衣疊了疊，塞進背包里，然后又提上裝吉他的琴箱，詹姆斯邁步，繞過了江東。

　　“我要去吃點東西了，你自己玩吧。”詹姆斯道。他現在感覺自己沒有那么害怕這只橘貓了。

　　剛才走的時候，詹姆斯數了數今天的收獲。那一英鎊硬幣，加上早上的幾枚便士，還有自己之前存下來的一點錢，加起來，自己現在總共有3英鎊90便士。而詹姆斯知道的，貧民區的一家快餐店里，價格最低的一份盒飯，價格應該是3英鎊。

　　吃東西？

　　咕咕咕——

　　江東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肚子也在咕咕叫。

　　他喵的，拿了我的錢，居然去吃東西？

　　江東站起來，再次跟在詹姆斯身后，不緊不慢地跟著。

　　他打定主意，要是詹姆斯敢拿那一英鎊硬幣去買食物，自己會馬上跳起來，把他的飯給打翻！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橘貓一怒，休想吃飯！

　　江東覺得，那一英鎊，至少有一半是屬于自己的！必須要讓這個吃了自己的錢的家伙，知道來自一只橘貓的憤怒！

　　走在路上的詹姆斯，拐過一個轉角，眼角余光一瞥，發現那只橘貓又跟了上來。

　　還跟著呢？

　　隨便吧！

　　這一次，詹姆斯只是看了一下，就不再去搭理這只橘貓了，他的腦袋里，已經全是那份廉價盒飯的香味了。

　　自己現在有3英鎊90便士，3英鎊買一份盒飯，還剩90便士。

　　至于剩下的錢，或許可以來一份劣等果汁？

　　一想到酸酸果汁，從口腔經過食道流進胃里的感覺，詹姆斯感覺自己嘴里的唾液腺，在瘋狂地工作著。

　　他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今天那位太太真美，贊美她的慷慨和一英鎊…

　　唔，還有后邊跟著的這只橘貓。

　　當然，如果詹姆斯知道自己身后橘貓的想法，肯定不會有這種想法了。

　　心里想著美味，詹姆斯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媽的，怎么還不到，自己這次跑得真遠！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貧窮”和“犯罪”就成了一對鄰居，而且是焦不離孟一般的鄰居。

　　江東跟著詹姆斯走進一個街區，發現街區周圍比較破爛，還有一些紋身男、小太妹，以及穿著流里流氣的小混混。

　　這里應該是倫敦這個國際化大都市的暗面了吧？

　　江東不由得走快幾步，緊跟詹姆斯。他注意到了周圍，有好幾個人打量自己的眼神，都是不懷好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想吃貓肉了。

　　媽的，這橘貓不是只流浪貓嗎？怎么還這么胖？江東發起狠來，連自己奪舍了的這只橘貓都罵上了。

　　詹姆斯低著頭在前面走著，雨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他急著去吃東西，連雨把頭發打濕，粘在額頭上也沒有注意。

　　“詹姆斯！”就在這時，詹姆斯忽然聽到，街對面有人在喊他。

　　江東抬頭，就看到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穿過雨幕，跑到了詹姆斯身邊。

　　“巴茲？”詹姆斯臉色不善，看著這個小個子。

　　“呦，大歌星，帶上寵物了？”瘦小的身影名叫巴茲，他看著詹姆斯，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江東，笑道。

　　江東打量了巴茲一下，發現他很瘦，雖然穿著一身略小的夾克，卻還是顯得有點寬松，而且他同樣背了一個背包，是跟詹姆斯一樣的流浪者。

　　一張慘白的臉，配上一雙無神的眼睛，那環繞的淡淡的黑眼圈，是癮君子特有的特征。

　　“走開，巴茲。”詹姆斯沒有回答他，也沒有停下腳步。

　　巴茲毫不在意，他吸了吸鼻子，亦步亦趨跟著詹姆斯，上下打量：“詹姆斯，你今天沒犯癮嗎？”

　　詹姆斯和巴茲是吸粉時認識的“毒友”，知道詹姆斯每天都犯癮的。

　　詹姆斯停住腳步，看了一眼巴茲，又感受了一下自身，奇怪道：“好像確實。剛才的時候，確實以為自己要犯癮了，但是現在卻又沒感覺了。”

　　說到這里，他不由自主看了一眼腳下的橘貓，當時自己正在跟橘貓玩追逐游戲。

　　“好冷啊，你今晚在哪兒睡？”巴茲上下打量詹姆斯道，他再次吸了吸鼻子，然后抱著膀子，渾身輕輕發抖：“對了，你有錢嗎？”

　　雖然是冬天，但是溫度還是零度以上的。詹姆斯知道，巴茲的發抖，肯定不止是因為冷。

　　詹姆斯想到了自己胸口那幾枚硬幣，但隨后搖了搖頭：“巴茲，你不能再吸了。我也不吸了，我已經在接受治療了，這次我是認真的！”

　　“認真？誰不是呢？”巴茲自嘲一笑：“我去找安迪，你去不去？”

　　“不去！”詹姆斯看著巴茲：“你也別去了！”

　　安迪，就是他們這一帶的一個小毒販。

　　最終，巴茲還是離開了。

　　詹姆斯緊緊摸了摸胸口，那個位置是他僅有的積蓄，他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有跟著巴茲而去。

　　在詹姆斯的身后，江東亦步亦趨跟著。

　　兩人的這一幕，讓江東也有些沉重。

　　好在詹姆斯最終堅持住了。

　　在淤泥里的堅持，才是最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