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南湘不說話,王言繼續說道:“我猜你也不愿意找我來吧。”
“為什么這么說?”
“很明顯么,席城那個垃圾也不用撈,之前他肯定也受過處理,你是有心理預期的。這次無非就是關上幾個月而已,說不定這一段時間,你還得了清凈呢…”
南湘又是沉默起來。
“我想你應該是家庭不太好,長得漂亮又會受到一些嫉妒、排擠,你又因為自尊心做出一副高冷的生人勿近的樣子,實則是缺乏安全感。在那樣的時候,席城這么個無知無畏的小流氓的強硬追求,也就讓你感受到了一些安全。
但是你現在是大學生了,還是學藝術的,這是個費錢的專業,今后也不是很好賺錢的專業。你一個專業的同學應該大多數家庭都很不錯,吃穿用度都很好。同時呢,你又有顧里這種有錢人的朋友,跟著她也算是有了不少的見識。
現在又是大三了,還有一年多就要畢業,也開始意識到要籌謀未來前途,看那個小垃圾就厭煩起來了,因為覺得他配不上你了。但是呢,到底又一起好了這么多年,跟他吵架、挨揍、打胎,分分合合,感覺又很復雜。
所以現在他要進去了,你也可以跟他分開了,還能把原因歸結到我身上,而你心里沒有什么壓力,這是好事兒啊。”
“你能不能不要說話那么難聽?”南湘蹙起眉來,面色不虞。
“只有說中了才會顯得刺耳,不是么?”
王言很無所謂的擺手,“所以你來就是顧里讓的的嘛,估計她還把事情都歸結到你的頭上,說事情都是因你而起的。”
眼見南湘眼神微動,王言對她挑了挑眉,“你看看,讓我說中了吧。顧里這個人啊,一看就是極度自我的,同時她對你們這幾個朋友也有心理上的優勢,說話一般都是不經過思考的。所以很多時候表現出來的,就是毒舌,說話難聽。你看看,又讓我說中了。”
南湘左右看了看,見跟那些干活的同學們還有一段距離,兩人的對話他們也沒聽見,她直接的問道:“你說的這些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關系?”
“我不是給你分析呢么。”
“你就別分析我了,還是直說吧,到底要多少錢你才能和解。我勸你啊,你最好還是拿錢。今天你走以后,你知道顧源她媽是怎么說的嗎?她說…”
將葉傳萍說的話復述了一遍,南湘說道,“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蹲這幾個月,無法給他們造成什么影響。反而是你現在更需要錢,你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現在又在創業,如果能夠拿到一筆錢,對你也是有很大好處的,不是么。
至少你可以不用活得這么拮據,也可以很長時間不用為未來發愁了。要不然你沒關系、沒背景,創業失敗,以后要怎么辦?”
王言好笑的搖頭:“南湘同學,可能你跟顧里她們混久了,難道在你的腦子里,就只有成功,只有大富大貴這一條路嗎?好歹我也算是有技術的,在大城市不愁找不到工作。
哪怕沒有技術,我飯店端盤子一個月也能賺兩三千,我身體挺好的,去工地做力工一個月甚至能賺一萬多。但凡愿意干活,總也不會餓死的。
你也是一樣,擺擺攤兒,或是開個興趣班教小孩兒,更或是做一些設計,弄一些批量生產的工藝畫,開個網店,這不都能賺錢么?只是似乎你定義的以后,是吃頓飯都上萬,一身行頭更是要花幾十萬,住在豪宅里,出入都是高端場所。”
“想賺更多的錢,想活得更好,有什么不對么?”
“對那些勤勤懇懇生活、工作的人們的鄙夷、輕視,是不對的。毫無疑問,你也沒看得起廣大的人民群眾,也沒看得起你自己的出身。”
“你不要總是上綱上線好不好?”南湘很不喜歡王言說的這些,因為王言的話是赤裸裸的將一切都擺了出來,也不給她否認,不聽她辯白,好像已經篤定了一樣,這讓她感覺刺痛。
她說道,“而且你又轉移話題了,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能和解。”
王言點了支華子,在南湘的不滿之下,輕飄飄的一口煙迎面吐了過去。
“王言!”南湘哼了起來,為王言的輕佻。
“原來你還記得我得名字啊。”王言笑呵呵的問道,“你覺得我會要錢嗎?”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你應該要,理由已經跟你說過了。王言,你的堅持對有錢人來說就是笑話,他們根本不在意。”
“你錯了,如果真的不在意,你也不會在這里。為什么一定要來找我和解?因為那個老菜皮真的不敢找關系,她真怕我揪著不放,往大了鬧。對這樣的人來說,遵紀守法是一種侮辱,依法依規處理,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傷害。
為什么?因為這讓他們明白,他們還不夠強大。否則怎么會怕我鬧呢?不會以為我招惹了那些權貴以后,真的能鬧起來吧?一點兒波瀾都不會有的。而且…”
王言靠在桌子上,稍稍俯身湊近了些,“你來找我談錢,現在應該錄著音呢吧。你認為,為什么要錄這個音呢?還不是等著我開口要錢,回頭給我來個秋后算賬么。你以為有錢人的錢是怎么來的?就是心思臟!有良心的人,很難賺到第一桶金。”
南湘面色相當不自然,手都伸到了腿上的包里去。
“我沒有錄音,你不要胡亂猜測啊,沒憑沒據的。”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沒錄音,你慌什么?你手往兜里摸什么?”王言搖了搖頭,“我以為你跟她們不一樣,沒想到你也沒什么好心思。果然,跟小流氓、資本家的大小姐混久了,想不臟都難。”
臟臟臟,這一個大字不斷的在南湘的腦子里閃現…
“你憑什么說我臟?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有義務給你考慮嗎?你死不死跟我沒關系吧?”
“你這話說的不矛盾么,之前你不還勸我呢么,說蹲監獄對顧源這樣的有錢人沒什么影響,還是收錢和解更劃算。剛才我看你態度挺誠懇的啊,那不是義務考慮么?”
王言很奇怪的看著她,“說你心思臟,不愿意聽了?難道我說的不對么?我但凡開口說個數,那不就得被那老菜皮給往死里整?你就算不知道,也該知道錄音是不好的吧?要找什么其他理由的話,你還是省省心思,畢竟和解最終是要簽和解書的,簽名捺印,警察公證,這沒錯吧?
南湘啊,我對你可是夠意思了,知道你挺無辜的,沒把你往這件事里扯。你要知道,今天這事兒鬧的可不小,接下來的幾天之內就會傳遍學校。
恰好之前因為自主創業,演講招人,學校里認識我的人不少,還算個名人。我天天在校園論壇上跟人辯論呢,要不我作為當事人發一個詳情公告,你感受感受同學們的火力?也感受感受社會上的網絡暴力?
這件事兒要是爆出去,那是能上全國熱門新聞的。到時候你過往的那些看你不爽的同學們就要出來說話了,以知情者的身份,將你一絲不掛的攤開在公眾的面前。最多一個星期,你就會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害怕了吧?”
南湘修長好看的脖頸聳動:“你肯定不會這么做的,對吧?咱們可沒有什么深仇大恨。”
“今天我要是開口說了具體的數額,你把錄音交給那個老菜皮,那咱們就有了。現在明白我多手下留情了吧?你、顧里、顧源還有席城那個小垃圾,包括顧里、顧源的家庭,全都要為這件事付出代價。墻倒眾人推,如果我那么做了,他們的處境可不會太好。”
“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南湘連連點頭,“真沒必要!而且鬧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學校的領導也不能坐視不理,他們肯定也是讓你低頭的,畢竟咱們都是窮學生嘛。”
“你不會以為現在這樣,老菜皮他們就會放過我了吧?不管我是否和解,都不會讓我好過的。要不然為什么讓你錄音?所以反正都不讓我好過,我才不要他們的錢,讓他們先不好過。
你以為我怕學校領導的威逼,這才沒有把事情搞大?不是的。我只是認為憑著自己的能耐,就能應付他們,不會被欺負的說不了話,辦不了事兒。同時搞大了事情,又要分散我的精力,到時候也不用干別的了,一天天就到處鬧事兒吧,哪里還能做自己的事情?”
王言熄滅了煙,說道,“我說的也夠實在了,什么態度你也能聽明白,沒事兒的話就回去吧。我這艱苦奮斗呢。哦,對,還有個事兒。”
王言轉身去拿了一張紙過來遞給了南湘。
“什么?甄選生活商標、logo設計要求?”
迎著南湘大大的疑問,王言說道:“要求寫的很清楚,這活交給你來做,給你五百塊。”
“你抽煙都抽中華,做商標就出五百?而且我是做美術,不是做設計。”
“美術和設計是想通的,都得有想法,有審美。至于說價錢么…南湘同學,你要明白,價錢是由價值來認定的。不是我貶低你,在這方面,你的價值連這五百塊都不值,有二百塊錢吃頓好的就不錯了。還是我關照你,多給你加了三百。”
“我不干,你去找有價值的去吧,最好找幾萬幾十萬的。”南湘將紙拍在桌子上,起身就要走人。
“你看看,到底是跟大小姐混出來了,五百塊都看不上了。”王言搖了搖頭,收起了紙,“別說我沒提醒你啊,我去找了別的同學,到時候我公司做起來了,人家得了好處,可別說我沒照顧你。”
“你確定能做起來?”
“哪個創業的會不確定呢?不確定也得是確定!要成功,先發瘋,發瘋就先騙自己。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相信相信的力量,我自己都不信,怎么讓別人信,那大家都不信,我怎么成功?”
王言擺了擺手,“行了,不愿意干就走吧。”
南湘盯著王言看了看,又拿起了紙:“我試試吧,那你也得多找幾個人,畢竟…”
“不好意思,已經找三個了。來,留個電話,加個微信,咱們隨時溝通。”
白了王言一眼,到底也還是留了電話,加了微信,南湘將那張紙塞進了包里,離開了辦公室…
才出來辦公室,南湘就長出了一口氣,這一次跟王言說這么多,讓她感覺壓力很大。因為王言似乎很輕易的就把她看穿了,同時王言說的話又真誠的嚇人,問題看得清楚明白,讓她感覺自己赤裸裸。
平緩了一下心情,回頭透過窗戶看著又重新投入了工作中的王言,這才下樓去了。
“怎么說?”顧里一見面就快速的問了起來。
南湘搖頭:“不同意和解,也不要錢。”
“那你怎么呆那么長時間?”
“他多能扣帽子你是知道的,我就聽他上綱上線了,遲遲不進入正題。吶,不是你讓我錄音的么,你聽聽吧。”
南湘把手機遞了過去,顧里也真的接了過去,從頭開始聽。對于王言說他的那些話,又是讓她好氣…
“他發現了?”
“不是發現的,是想到的。他十分肯定,我在錄音,然后我就趕緊關了。”
“那他是怎么說的?”
聽了南湘的復述,顧里不禁感覺有些害怕起來,“他真這么說的?”
“我騙你干什么?”
“他可真是精神病啊,幸好他還有理智,否則真要是鬧得那么大,到底會釀成什么后果,我簡直都不敢想。”
顧里哀嘆一聲,“難道真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我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顧源去坐牢。”
“反正我是沒有任何辦法了,找也找了,求也求了,他根本就不要錢,就想讓顧源他們蹲監獄。他也真不怕等到之后顧源他們家,想盡辦法為難他。”
南湘搖了搖頭,“走吧?還在這干什么?”
“不行,我得再找找他,總得爭取一下才行。你等我一下啊…”
說完,顧里就上樓去找王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