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則接到徐媛電話時也半晌沒能緩過來,畢竟白天他才去過醫院,雖然沒親眼看到蘇晴雨的情況如何,但在離開前也隱約聽到對方叫徐媛的聲音,并不像是會突然離世的病人。
然而事實就擺在眼前,蘇晴雨在醫院里自殺身亡了。
他急忙趕到醫院,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和徐媛一起處理了蘇晴雨的身后事。
按理說,蘇晴雨的葬禮該在徐家別墅里辦,可徐媛早就打算在蘇晴雨和徐毅離婚之后,就將這座當初蘇老爺子慶賀蘇晴雨出嫁的別墅賣出去,畢竟這里深藏著他們一家人幸福到支離破碎的全部記憶。
徐媛當時怕蘇晴雨離婚后繼續住在這里走不出來,可沒想到這婚還沒離成,蘇晴雨卻先一步離世了。
但即便是這樣,她仍然不愿意將葬禮在別墅里舉行。
她不愿意讓都已經踏出了徐家這個泥潭的母親,在離世后又重新踏回,連靈魂都不得安詳。
類似這種葬禮在哪里辦的細節小事,路以則并不打算插手,只要徐媛樂意,在哪里都一樣,總歸來參加的也就是這些人了。
葬禮舉辦的并不算大,就連送出訃告消息都是經過了路以則精挑細選的,徐媛連徐毅這個父親都不想認,就更別提徐家那些窮親戚了,而蘇家這邊的人也基本上所剩不多了,蘇晴雨至親的人,大多早早去世了,就連蘇煦在蘇家破產之后,都失蹤了。
在經過一番商量之后,顧隨云和季染這里到底還是被送了一份訃告。
顯然在接到訃告時,季染幾乎愣住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的印象里,蘇晴雨的形象還停留在當初在她盛氣凌人的指責自己搶走了原本屬于徐媛的未婚夫,而現在,她卻死了?
季染擰眉捏著訃告看了許久,這才抬頭看向顧隨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并沒有懷疑顧隨云的意思,只是消息突然,連她都不能一下子消化。
而顧隨云自然要比她更早一點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這會兒抿了抿唇,才回答:“聽說是一直以來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徐小姐帶她去做了精神鑒定,被徐毅知道之后,提起了離婚的事,她受不了刺激,所以選擇了自殺。”
顧隨云說的真相,顯然要比季染心里的猜測更加復雜勁爆一些,讓她聽著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并沒什么奇怪的。
像蘇晴雨脾氣性格那么要強的人,恐怕是寧愿當徐毅死了的原配,也絕對不會同意離婚的,只是季染又隱約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但也沒太多想。
“那葬禮…我們要去嗎?”
顧隨云不答反問:“你想去嗎?”
季染先是點了點頭,但轉瞬間又遲疑的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咬唇解釋:“雖然人死恩怨消,而她到底也是出手搭救了我和我媽的人,去葬禮送一送也是應該的,可我只要想到孩子,就沒辦法坦然的面對徐家的每一個人。”
“你要是不想去,那咱們就不去了。”顧隨云并不想季染為難。
季染不過思量片刻,便道:“這件事我還要跟我媽商量一下。”
而徐毅這邊,徐媛雖然沒叫人刻意送消息給他,但蘇晴雨的葬禮訃告都傳出去了,他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他心里雖然奇怪蘇晴雨怎么在這個節骨眼上離世了,但心里也同樣是松了一口氣。
蘇晴雨死了,婚也就不用離了,那財產什么的自然更不用分了,而他還能如愿以償的娶了薛芳芳,給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個名分,怎么想他都是最大的贏家。
因此哪怕徐媛并沒給他送訃告,他做做樣子也要去葬禮上面走個形式的。
而在聽說蘇晴雨的葬禮并不在別墅里辦,而是在陵園館里辦,他就更覺得徐媛辦的這事十分合他的心意。
徐毅知道了蘇晴雨的死訊,自然不會瞞著薛芳芳,而她只要想到自己很快就會是明媒正娶的徐太太,就高興得不得了。
當即也掛起了虛偽的悲傷,問徐毅自己要不要也去葬禮上,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到徐媛忙的地方。
對徐毅來說,蘇晴雨這個死人活著的時候對他來說就不如薛芳芳重要,死了就更不必說,如何能勞動得薛芳芳大著肚子去替她操辦葬禮事宜?
于是十分利落的拒絕了:“不必,這些事有徐媛一個人就行了,葬禮到底晦氣,你安心在家里待產,免得動了胎氣。”
薛芳芳早就知道答案,提出這件事也不過是為了在徐毅這里表現出自己的大度而已。
他一拒絕,便沒堅持,卻主動幫徐毅將參加葬禮的正裝準備好了。
葬禮當天,連天氣都變得陰沉下來,深冬還未過去,沒有太陽的冬天更顯寒冷。
徐媛一身黑呢絨裙,外面一件黑色毛絨大衣,手臂上戴著一朵小白花,整個人的打扮十分肅穆。
她本身懷著孕,又操持著蘇晴雨的身后事,這段時間更是吃不好睡得少,幾乎連眼淚都哭干了,看上去更顯得憔悴蒼白。
再看徐媛身邊的路以則,雖然大男人不至于哭,但沒日沒夜的陪在徐媛身邊,黑眼圈也十分濃重。
來參加葬禮的賓客,看到他們一對,先是忍不住嘆息,才又安慰的道一句:“節哀順變。”
能參加葬禮的人,和徐蘇兩家也都算是關系不錯的人家,自然也聽說過兩句蘇晴雨和徐毅之間鬧離婚的事,這會兒又沒看到徐毅出現在葬禮上,對他的印象都不是很好。
畢竟有一句話說得好,死者為大!
徐媛的身體到現在沒倒下也是在強撐,她想要讓蘇晴雨走得順利一些,根本不敢有絲毫的放松,而這會兒面對一個個來到賓客,她哪怕是鞠躬都有些費勁了。
到最后幾乎變成了路以則以準女婿的身份,扶著徐媛跟她一起向來者鞠躬。
而徐毅一直到教父快要開始吟誦《圣經》才姍姍來遲。
他哪怕表面裝得一副十分悲痛的模樣,但被蘇晴雨壓了這么多年后,終于要解脫出來,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那種激動卻是怎么都壓抑不住的,眼角眉梢便不自覺流露出幾分得意。
徐媛和路以則都一臉冷漠的看著他小丑一般的表演,甚至連到得差不多的賓客看向徐毅的目光,也都充滿了不屑。
這樣的男人,真是當不起蘇老爺子將長女終身的托付!
當徐毅趴在靈堂覺得自己哭得差不多了,起身時才發現自己獨角戲似的尷尬,他走向徐媛,剛要開口,卻聽到女兒清冷嘶啞的聲音:“徐先生的大戲唱完了嗎?如果唱完了就請離開,我母親的葬禮,不歡迎你!”
徐毅表情一變,怎么也不敢相信徐媛竟然當著這么多人就給了自己一個沒臉,他當場想要發脾氣,甚至指責徐媛身為女兒對自己的不敬,但到底忍耐住了,只是擰著眉頭嘆息一聲:“阿媛,我和你母親到底夫妻一場,她的葬禮我自然要參加到底的,你這樣趕我走,不合適吧!”
“合適?”
徐媛咬著他說的這兩個字冷笑一聲,一雙眼睛死死的瞪著他,想到母親倒在血泊之中的模樣,就恨不得將他扒皮抽筋:“你現在知道不合適了?那在我媽生病住院期間提出離婚,甚至拿出要她凈身出戶的離婚協議書時,你怎么就沒覺得不合適?”
“你現在開始算夫妻情分了?還以丈夫的身份自居,不就是看我媽都變成了一把骨灰說不了話了嗎?可我告訴你徐毅,你的算盤還是悠著點兒打,當著我媽的牌位,我話就放在這里,你晚上要么別睡覺,要不然你就等著夜夜被噩夢纏身吧!”
“你!”徐毅雖然不信鬼神,但也被徐媛的話弄得有些下不來臺,尤其是還當著這么多的外人,他臉色幾乎被漲得通紅,好一會兒才恨恨的叱罵一句:“逆女!”
徐媛不管不顧的同他撕破了臉皮,徐毅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繼續呆下去,他本意是想在這些交好的賓客面前刷一波好感,可現在臉丟盡了不說,還收了不少的白眼,他只能拂袖而去。
這一鬧,幾乎徐家的家丑就這么被擺在了葬禮上任人觀賞,來參加葬禮的季染以及季媽媽自然沒錯過。
“唉,沒想到徐毅竟然是這么不負責任的男人!”季媽媽忍不住小聲感嘆。
季染聞言,點了點頭倒是沒多做評價。
只是靜靜的看著臺上的徐媛,她本身就勞累過度的身體,此刻一鬧似乎已經有些撐不住了。
她身邊的路以則自然看出了她的狀況,扶著她的同時擔憂的問:“你怎么樣?要不然去休息一下吧!你太累了。”
徐媛卻是搖了搖頭:“好歹等葬禮結束,我想讓媽媽走得安心些,所以葬禮不能有絲毫的差錯,我能堅持的。”
路以則清楚徐媛性子要強,也不好勉強,畢竟蘇晴雨也的確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她不主持,場面未免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