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眼淚

　　國內還有無家可歸的人嗎？

　　有帶著孩子在大城市舉步維艱的人嗎？

　　其實世界的慘痛遠遠超乎了每個人的想象，而《夜班女工》講的就是一個關于社會最底層的故事。

　　莫奕看著自家媳婦兒穿上了廉價的碎花裙兒，活脫脫農村婦女的打扮，頭發又粗又黑，隨便的扎在腦后，看樣子啊，就很多天沒洗，而且不太注重護理。

　　要知道能達到這種情況，王歐已經很久沒給自己頭發做保養了。

　　“導演現在怎么樣？”

　　在現場王歐還得管莫奕叫導演，畢竟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大家都得工作。

　　莫奕看著王歐白嫩的手。

　　“化妝師，給手部一些處理，女主角是苦命的女人，手別弄那么白，看要像像干農活的。”

　　道具師聽言急忙跑了過來。對著王歐的手又進行了一番處理。

　　處理后總算達到了比較理想的狀態，王歐的手現在就像冬天裸露在外邊，被寒風刮了幾個小時似的，表面干巴巴的，沒有一點光澤。

　　“這才正常。”

　　化妝雖然能頂一使用，可始終不是真的，必要時還得采用特殊辦法。

　　曹玉看了一眼莫奕，真的是每個細節都不放過呀。

　　他知道王歐沒有專門的手部拍攝的鏡頭，也就是偶爾掃過去的幾個鏡頭。按照一般的導演，都不會專門在手部進行處理的，可莫奕偏偏就是這么細心的人。

　　準備好就開拍，讓龍套演員都準備著。

　　電影中一共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配角，姚辰跟張欣怡兩人客串空姐，張毅客串搭訕男同事。別的除了幾個從學校里找的龍套，一天三百外，其余的群演一天給100塊錢。

　　隨著莫奕的一聲令下，所有人都進入了準備狀態。本來打算全篇都在機場來拍攝，但考慮到現實情況還是放棄了。

　　到機場拍攝又得引發大量的混亂，還影響人家機場秩序，莫奕決定只有在特殊的幾個鏡頭才會到戶外拍攝，剩余的鏡頭則在搭建好的攝影棚里。

　　攝影棚盡量還原機場的真實狀態，而第一個鏡頭就是在廁所里。

　　王歐打扮得非常樸素。一件洗得有些發白的襯衣和早就有些破舊的亞麻褲套在自己身上，也能看出這個角色是貧窮的。

　　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看著不是那么的有光澤，身上散發著貧窮的氣息，兩個眼睛紅彤彤的，強忍著睜著眼對著鏡子整理著亂糟糟的頭發。

　　眼睛里充滿了血絲，仿佛是被生活壓垮了肩膀。

　　現場沒有一絲聲響，所有人都摒棄凝神看著王歐的表演，原本不相信網上流傳莫奕出軌保潔大媽的消息，看到王歐現在打扮，的確相信那個照片兒里胖乎乎而且很憔悴的人是中國的一線女明星。

　　莫奕坐在電視劇后，認認真真的看著監視器里自家媳婦兒的表演，心中有些擔心，又有些期待。

　　王歐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緩緩地打開了水龍頭，手心向上掬了一盆水，慢慢的洗了洗自己的臉，十根手指撫摸著自己臉上的皺紋。

　　那是生活對她的考驗。

　　現在的她有些胖，身材有些臃腫，臉上還有不少皺紋。最關鍵的是王歐那雙眼睛充滿了對生活的麻木和無奈。

　　就連每個動作都顯得有氣無力，又抬頭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臉上絲毫沒有表情，沒有哭也沒有笑，沒有期待也沒有失落，就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這里是機場的衛生間，凌晨4點的衛生間，忙碌的也只有她們這些清潔工了。

　　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一袋毛巾，用水打濕，擦了擦額頭。眼神不禁瞟到自己眼角的那些皺紋和頭頂的一根白頭發。

　　王歐看著那根白頭發良久，最終還是把頭發揪下來扔掉。

　　哪怕她是一個女工，也不愿意看著自己蒼老的模樣。

　　女工的名字叫李萍，聽著就很鄉土，全片也沒有多少臺詞，甚至李萍這個名字，莫奕都不想讓他出現在電影中幾次。

　　這不是一個人的悲劇，而是所有底層工作者的悲劇。

　　第1個鏡頭，莫奕感覺拍得還挺不錯的，主要靠一個長鏡頭烘托下來，王歐麻木的表情哪怕喊了停以后都還沒能及時恢復過來，莫奕只讓她坐在椅子上休息休息，一會進行接下來的表演。

　　王歐入戲了，基于她一個月的生活體驗，她知道凌晨四點上班是什么樣感覺，也知道一個月睡在車里是什么樣的感覺。

　　呆呆地坐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窗外還是一片漆黑，天際稍稍有些泛白。

　　鏡子里折射著王歐那張苦瓜臉，額頭幾根碎發遮住了眼睛，眼神中沒有一絲希望。

　　莫奕看著王歐這種表情又急忙叫來曹玉抓拍幾個鏡頭，現在王歐的氣質非常符合角色形象。

　　張欣怡和姚辰兩人站在一旁，隨時等待入場，看著有些呆滯的王歐，張欣怡戳了戳姚辰的胳膊。

　　“你說莫奕是怎么把一個漂亮的大美女變成現在這副呆這個模樣，給吃了什么靈丹妙藥啊？”

　　“想啥呢？”姚辰拍了一把張欣怡的腦殼，“王歐現在這種狀態很難得，一個演員一輩子都不會有幾次，要是能從這部電影里悟到那是人家的福分，以后演技絕對會上升一個高層次。”

　　“那如果悟不到呢？”

　　張欣怡烏鴉嘴的說道。

　　“怎么可能？有莫奕在，哪怕是閉著王歐，都會幫她跨過這個坎的。”

　　姚辰對他這個老同學極為相信，雖然自從拍《武林外傳》之后，姚辰覺得莫奕跟之前她認識的那個孤傲的北影天才有些不太一樣，但還是一個很重情重義的演員。

　　王歐看著外面的景象，感覺自己現在陷入了一種比較奇妙的狀態。一種用言語說不出來的感覺。

　　本以為實力磨練一個月后，她對保潔員的形象應該信手拈來，但當自己站在片場，站在那面鏡子前正開始拍攝。

　　看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王歐好像看到了同事王大姐、劉大姐，她倆不是每天都這個樣子嗎？每天都被生活壓垮了肩膀，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看著自己那雙眼睛，好像回到了一個多月前的生活，沒有過多的表演成分，該洗臉就洗臉，該整理頭發就整理頭發，一切都顯得那么稀松平常。

　　而每次工作完之后，她都愿意坐在空蕩蕩的機場大廳，聽著外面呼嘯而過的飛機，看著太陽一點點升起，那時候她在想什么？

　　想的并不是工作，無關自己的未來，無關名利，心里只想的是莫奕，想的自己那個還不算完整的家。

　　王歐就這樣坐著，曹玉就在一旁拍著，不知不覺歐姐的眼淚就從眼眶里流了出來，王歐伸出手背輕輕的擦了擦淚水，淚水弄化了手背的妝容。

　　莫奕在監視器后看著自家媳婦兒莫名其妙的哭了，心不知為何揪的疼了一下。

　　這個哭沒有一點演技的運作，純屬情感表達。

　　或者那一個月王歐每天都會這樣哭吧。

　　沖著曹玉招了招手，莫奕也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示意可以停了。

　　嘴里嘟囔著：“這攝影棚風真大，哪來的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