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下崗不光榮

　　導演最終還是選擇了韓國演員來演女二號。

　　人也湊的差不多了，湊齊了人就準備下副本，不對，是開機。

　　在東北最大的特產就是那東北話，莫奕只在鞍山呆了這么些天，就學會了滿嘴東北話，說的還挺溜。

　　坐在化妝間里，看著自己被化妝師收拾好的這個發型。

　　頭發完全不支棱起來。踏踏實實的貼在自己的頭皮上，看著就讓人心生一種頹廢感，上身穿著一個毛呢大衣，下身就是一個黑褲子，普通的都再不能普通的打扮。

　　胡子也被導演要求蓄了起來，八字兒活似有似無，遠遠看著就絕對能讓人看出，這人生活的不咋地。

　　下崗氣質馬上有了。

　　上半身還掛著一個手風琴，嘴里叼著一根煙。

　　“《鋼的琴》第1場第1鏡，第1次開始。”

　　張猛的文藝片兒到底牛逼在哪里？

　　論故事情節比不上寧昊。全篇故事也就一條主線，平淡到不能再平淡。

　　拍攝手法也沒有太突出的變化，中規中矩。

　　但要論到構圖。

　　張猛在國內絕對是能數得上號的，莫奕拍了這么多電影，構圖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張猛的。

　　第一個鏡頭就能體現的淋漓盡致。

　　莫奕的身后是一片破舊的廠房。

　　雜草叢生，都是上個世紀留下的磚瓦房，聽導演說身后那根煙囪，樹立了可能有40多年了吧。

　　整條街道荒無人煙。這里的廠房也很早就被遺棄不用了，位置在鞍山的偏遠地區。

　　天空的云彩陰沉沉的，看著好像要下雨。

　　就在這里，男主和他的前妻開始了第一個鏡頭。

　　電影的基調就在這第1個鏡頭被展現的淋漓盡致。

　　就是莫奕覺得張猛的鏡頭太他媽牛逼了，隨便拿出一個都能當手機壁紙用。

　　現在數碼拍攝已經流行了，但張猛還是喜歡用膠片拍攝。

　　構圖具體怎么說呢，明明是很破舊很殘破的東西，卻在張猛的鏡頭里體驗出一種不一樣的美。

　　那廢棄的廠房，那破舊的磚瓦，那獨立的煙囪。還有被大卡車軋過坑坑洼洼的路面。

　　放在別人的電影里只能作為最殘破的事物出現，可在張猛這里。

　　怎么看怎么透露著牛逼？

　　黑色的衣服，漆黑的大傘，還有身后被煙囪熏黑的磚墻。

　　鏡頭美美的就像一把利刃，帶著上世紀的工業感，狠狠的插進了莫奕的心里。

　　但如果說張猛是一個真正的文藝青年吧，又在電影里玩起了冷幽默。

　　真不愧是小品導演出身。

　　男主角本來是有一個小樂隊，鏡頭一開始就在葬禮現場上。吹的是俄羅斯民歌《三套車。可雇主嫌歌曲太沉重太緩慢，于是他們就換了一首《步步高。

　　整個電影就在這部輕松愉快的的背景音樂里徐徐展開了。

　　男主陳桂林是個下崗工人，媳婦兒小菊跟著賣假藥的跑了，發達了，過上了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但陳桂林卻還是一個很有思想，很文藝，很具有情懷的人，可這個世界處處都在告訴陳桂林，你跟不上這個時代了，你是這個時代的遺棄子，你落伍了。

　　淑芬跟著陳桂林的樂隊帶四處賣唱，胖頭成了小偷，二姐開了個理發店兒，王抗美在學校當臨時工，二姐夫是個好木匠，但現在社會上人都請的是南方木匠，他們這些北方的木匠只能給人當小工，他覺得寒磣，怕被人笑話，也就不干了。

　　陳桂林說：怕笑話那哪行，現在怕笑話就掙不了錢，他的小樂隊什么活都接，喪葬婚禮、商店開業，都用他們的聲影。他其實已經很拉得下臉，去討好整個社會了，但是他還是與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生活是這樣的格格不入。前妻想要帶走唯一的女兒。

　　理由是她有錢，女兒跟著她生活能得到應有的教育。

　　“離婚就是互相成全，你放我一馬，我放你一馬的事兒。”

　　“好啊，跟我想的一樣。”

　　“但是小元我要帶走。陳桂林，我告訴你，孩子跟著你是不會幸福的。”

　　“你少拿幸福嚇唬我。”莫奕嘴里叼著一根兒煙，眉頭緊皺看著前方。

　　站在莫奕邊上的這個姑娘是韓國演員，也是劇中陳桂林的前妻。

　　臺詞兒編劇設計的不錯，只不過韓國人滿嘴韓國話，嘰里咕嚕的，莫奕一句都聽不懂。

　　“就當她不存在吧。”莫奕心里想到。

　　反正兩人又不用看眼神，各演各的就好。

　　男主之前是工人，在上個世紀工人可代表著鐵飯碗，代表著榮耀，代表著穩定，代表著手藝，可現在工人幾乎成為社會中最底層的人。

　　反倒那些富商，不論錢是怎么來的，到底是偷是搶是賣假藥的，只要有錢，就好像高人一等。

　　陳桂林的傲氣還在，他有思想，有文化。有這個底氣，他不信邪。在這個話語較量過程中，陳桂林在技術上是占上風的，因為他有思想嘴又厲害，但在爭奪孩子上面她還是輸了。

　　按照小元的自己意愿，誰有鋼琴就跟著誰走。

　　一部鋼琴10來萬，卻難倒了現在這個孑然一身的單身漢。

　　他沒錢買鋼琴啊，最開始想個辦法，在一個木板上畫出黑白鍵，雖然遠遠看著很像，但彈不出聲。

　　假琴只是水中月，鏡中花，連孩子都糊弄不了。

　　自己又無奈找著自己的好朋友王抗美，在學校當臨時工，晚上偷偷的讓小元進學校練琴，被任課老師逮住，連同王抗美一同開除了。

　　既然用不了別人的琴。只能借錢買。可他的朋友同樣也是下崗工人，一個個窮的叮當三響。

　　一群老伙計聽說他要借錢，都嚇得去鄉下躲債了。

　　一天的戲份終于快結束了，可晚上還有夜戲。

　　青海路跟莫奕加上劇中的幾個主演，還有導演都坐在一個飯桌上。

　　東北的菜都是硬菜，滿桌子的菜除了肉就是肉。再配上兩瓶兒哈爾濱啤酒，所有人那寒冷的胃，安排的明明白白。

　　“沒看出來呀，姐，你還會唱美聲啊。”

　　劇中莫奕拉手風琴的戲份全部是假的，就拿著手提琴在那胡亂彈，但秦海路唱歌可全是真的，聲音高亢嘹亮，氣息雄厚。

　　“你別小看青海路，人家之前可簽約過索尼音樂，好像最近簽華誼了吧。”

　　導演吃了口菜，沖著莫奕瞟了瞟眼，炫耀自己選的女主角，絕沒有表面上看著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