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林抬著頭,望著被陰云遮蓋住的天空。
雪花星星點點地飄灑下來,而在更高處,無數只木鷹正盤旋在鐵泥城上空。
如大家猜測的那樣,北境人在渡過冰眼河之后,并沒有急于展開進攻,反而先在南岸和鐵泥城中間的大片曠野中安扎了下來,接下來,他們派出了數十架木鷹,開始連續不斷地對鐵泥城進行偵測。
如果現在把餐桌擺到城堡外面去,想必連自己吃了幾口飯,喝了幾口水,那些北境人都會清楚地看到,羅林這樣想著,低下頭,轉過了身。
房間里,只剩下了班森以及沃爾夫兩人,其他人幾乎都被派了出去,加固城防。
“東西都清點完了嗎?”羅林看向沃爾夫。
“完了,大人,加上上一次剩下來的,現在一共還有150枚冬木果手雷,其中超大型20枚,中型40枚,剩下的都是小型的,”沃爾夫看了看手中的紙條,回答道。
“綠色的箱子也都搬出來了嗎?”
“一起搬出來了,也清點了一遍,一共是7箱,共50枚左右的…毒…毒氣彈,”沃爾夫邊說,邊看手中的紙條,他對羅林制造的這些古怪名稱記得還不是很清楚。
“都運到了各地的地點了嗎?”
“都到了,城墻北面,東西兩側的山林,還有南面的城墻,都最少運送了一箱以上,”沃爾夫思考了一下,確定自己哪里沒有遺漏。
“好,發射信號,讓巴德動手,在北境人的木鷹散開以前,按照計劃將所有手雷和毒氣彈都沿標記好的地方埋下去,”羅林斬釘截鐵道。
“是,羅林大人,”沃爾夫微微鞠躬,然后快步離開了城堡。
“班森,我們的斥候有消息嗎?吉恩·雷瑟的軍隊距離鐵泥城還有多遠?”
目送沃爾夫離開,羅林轉向了一旁的班森,現在,如在鴉棲堡一樣,班森全盤接收了鐵泥城的情報工作。
“呃…羅林大人,如果根據中午信鴉送回來的密信來看,他們應該在明天早上就會達到,不過也可能有變數,畢竟現在是雪天,河谷王國的軍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如此大規模地在北方行軍了。”
班森說完,從壁爐上厚厚的一疊信封中抽出來了一張,繼續道:“羅林大人,這封是我在南方以前建立的一些秘密情報點送來的密信。”
“他們怎么會知道你在鐵泥城?難道他們只聽命于你?”羅林有些詫異,不管怎么樣,班森的行為對于鴉棲堡來說無異于背叛,但現在,他的手下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不不不,羅林大人,”班森搖搖頭:“我以前指揮的所有情報點都屬于鴉棲堡,他們當然只聽命于安格公爵,之所以,密信還能送到這里,是因為我走的時候帶走了鴉棲堡的信鴉石。”
班森說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漆黑的石頭,這石頭通體透明,上面刻著一些復雜的暗紋。
“情報學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羅林大人,”班森捧起石頭,展示給羅林:“信鴉之所以能準確無誤地派送密信,而從來不會迷路,可不是因為它們熟悉大陸的各個路線,只是因為它們能感應信鴉石散發出來的魔法波動。”
“每一只信鴉在培育的過程中,都會經過一點魔法的改造,而在這個過程中,它們都會和一枚信鴉石建立牢不可破的聯系,等這種聯系足夠深厚后,就代表一只信鴉培育完成了。”
“每一只信鴉最多可以和三枚信鴉石建立聯系,再多的話,它們在送信的過程中就會將路線搞混,鴉棲堡也不例外,所有的信鴉都會和三顆信鴉石建立聯系,一顆是鴉棲堡的總信鴉石,它聯系著每一只信鴉,當然,這顆石頭一直掌握在公爵大人手中,以確保有緊急情況時,每一只信鴉都可以將情報立即送到公爵手中。”
“而有三分之一的的信鴉,比如各地的情報點都會和我手中的這枚信鴉石建立聯系,剩下的一個,則是各個密探手中的那顆,如此一來,這些烏鴉便組成了一個龐大的情報網絡。”
班森說完,微微笑了笑:“所以,我們現在還能收到鴉棲堡部分情報點的密信,只是因為這顆石頭被我帶到了鐵泥城。”
果然是大家族才會有的東西,像鐵泥城,一個連溫飽都難以解決的地方,確實沒有什么精力去組建如此復雜的情報網絡。
“好了,羅林大人,先看看這封信吧,來自王都的消息,比起北方,南方已經是一片狼藉了,”班森將密信遞給了羅林。
羅林接過密信,緩緩打開,掃了上去。
半刻后,他抬起頭,臉色凝重,密信上的字不多,但表述很清楚:大王子戰敗于王都之下,被俘,王都現在由塞西爾公爵的峽谷騎兵掌控,而在河谷灣南部,三王子則趁虛拿下了幾乎所有重鎮,至于二王子,則一直呆在王都里,毫無動靜。
密信的最后一句話是‘國王陛下確定失蹤了’。
這些來自南方的情報看起來似乎毫無價值,但事實上卻并非如此,南方越混亂,鐵泥城的處境就越發艱難,王國的秩序一旦崩塌,血統和地位就會變得毫無意義,唯一可以依仗的只有實力。
現在,鐵泥城就像是一個懷揣財寶的孩子,躲在一只搖搖欲墜的船只上,而船只上的紳士們,正在撕下面具,變成嗜血的海盜,羅林甚至已經能看到一個分崩離析的亂世在緩緩落下了。
“時代變了,班森,”羅林放下了密信,吐了口氣。
“是的,羅林大人,時代變了,”班森符合道。
窗外,沃爾夫松開了弓弦,一顆信號彈沖上天空,在逐漸昏暗的云層下爆開,化為一團紅色煙霧。
鐵泥城外,巴德等待這個信號已經很久了,當他看到那團紅色后,抓起了旁邊的鐵鍬。
“動手…”
周圍,所有士兵都快速動起身來,積雪被揚起,一處處不大但很深的小洞迅速沿著標記點布滿了地面,一顆顆手雷和毒氣彈被放置了進去,準備好的引線藏在積雪下面,一直延伸到城墻后面,那里,奇克舉著火把,一邊看著羅林寫在紙張上的要求,一邊正對著密密麻麻的引線進行標號。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天空上,盤旋已久的木鷹,開始漸漸撤去。
冰眼河南岸,北境進攻的號角再次響起,只是這一次,沒有騎兵,也沒有步兵方陣,走在前面的是一只只體型巨大的鐵甲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