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核心…”白夜明問出了,他以為是他的最后一個問題:“我們不可以使用更早的來到這里的宗堂分支的祠堂核心么?比如刃狼他們的?”
堂祝和陸平又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白夜明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兩個沒有想到白夜明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怎么,你們也不知道么?”
“這倒不是。所有年代來到這里的宗堂分支,他們攜帶的祠堂核心都是位于舊大陸的祠堂的種子。從本質上來講,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所有的祠堂核心都是一體的,他們可以使用我們的,我們自然也可以使用他們的。”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白夜明直接把這句明顯是意有所指的插入語立刻重復了一遍。
“是的。這樣來說吧。雖然顯得,嗯,有些尷尬和丟人,但是事實上,我們不信任刃狼。”
“不信任?他們不是通過你們的測謊環節了么?這種不信任源自于什么?你…你們的直覺嗎”
“是的。而且源自于我們在出發之前,就被反復叮囑告知,不要相信任何在新大陸上過去的勢力,甚至包括所有任何年代過去的宗堂。”
“為什么?”白夜明感到更加疑惑了。
“早些年間,我們和獵人公會還有其他幾大勢力聯合做了一個社會實驗。”
“社會實驗?”
“是的。”
“很不人道的那種?”
“是的。”
白夜明看了看陸平的臉,又看了看堂祝的臉。他覺得做這種實驗有些擊穿他的底線了,他沒有想到宗堂居然也會參與其中。
“什么實驗?”
“我們找了一個孤島,沒有任何人能逃脫的孤島。孤島很大,有非常復雜的地形,有獸群,甚至還有古龍。然后一批一批的往上送人…”
他們模擬了這種往新大陸送人的過程,白夜明在心里忖度。
“…然后觀察他們的心理變化。有的批次公會會告訴這些人發生了什么,有的是直接把他們綁架過去了,還有的可能自己一覺醒來發現就在孤島上了,甚至于有一批人干脆就是同一個年齡段的孤兒。”
“你們想干什么?”
“做實驗。那個時候大概還有十多二十年,就要派出第二期調查團了。當時第二期調查團的獵人公會負責人,他提出要做這個實驗,來確定應該如何跟100年前的人們接洽并相處。響應的人有很多,幾乎所有100年前派出過隊伍的大勢力都參與到了這個實驗當中。”
“所以宗堂也不例外?”
“是的。”
“那被實驗的人你們都是從哪找的?”
“當時黑龍戰爭才結束了多少年?還很亂,大陸范圍失蹤個幾百人,就如同從大海里取走了一瓢水。”
“那最終你們的結論是什么呢?就是不能信任么?”
“算是吧。當時得出的結論是,在島上的人會對后來的人產生強烈的報復心理。這種報復心理源自于他們認為自己失去的那些時間。”
“失去的那些時間?”白夜明又咂摸了一遍這種說法。
“就是他們明明可以在大陸上過著雖然動蕩,但仍遠比孤島上要安全平和無數倍的生活,卻被莫名其妙扔到了這個島上。所以他們對之后到島上的人產生了強烈的嫉妒情緒,認為他們比自己多茍活多享受了幾年。”
“這很反常理啊,按理來說,已經在島上的人應該和新來的人感到同病相憐才是啊?而且兩代調查團間隔的100年時間差,和你們做實驗的一兩年相比。島上人的情緒肯定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呀。甚至島上的人都已經換了兩茬了不是嗎?”
白夜明本身就覺得這樣一種實驗就已經夠喪心病狂的了,但是這種喪心病狂的實驗得出來的結論是顯而易見完全錯誤的。他完全無法茍同幾百年前的那幫人,那幫蠢B到底在做什么?
“是的,月明,你說的很對。當時也有很多正直人像你一樣認為實驗的結果是不可靠的。所以“不要相信過去的人”只是作為傳言,在第二期調查團成員私底下流傳著,并沒有成為官方的說法以及要求。”
“那么為什么對你們來講就變成了要求呢?后來又發生了什么?你們又重復了這個實驗嗎?”
“沒有,月明,沒有。第二期調查團開拔之后,堅持做這個實驗的領導者走了,這個實驗就被徹底廢止了。”
“那…”白夜明剛想要開口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之后,他就立刻明白了。
真TM黑暗啊。
他們居然活生生自己在這片新大陸之間創造出來了人類與人類,同胞與同胞之間的黑暗森林。
第二期調查團的人,懷有著“過去的人很可能不應該相信”這樣想法的苗頭出了海。
那么他們會怎么看待第三期的人呢?他們并不知道第三期調查團在出發之前有沒有做過實驗,得出了什么樣的結論。如果他們被要求了秉持著這樣的想法來到新大陸呢?
如果對方不相信自己。第二期的調查團成員的后代,又怎么能去,怎么敢去相信第三期的人呢?
而第三期調查團同樣能夠想到這一點。他們知道帶著這樣種子想法的人來到了新大陸之后,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一定會把這件事情鄭重其事的告訴自己的后代,讓他們提防著新來的人。因為新來的人很有可能天然的將他們視作寇仇。
猜疑鏈就這樣形成了。
舊的人不敢去假設新的人會對自己帶有善意,所以舊的人必須對新的人帶有敵意。
新的人知道舊的人不敢去假設自己會對他們帶有善意,所以舊的人一定對自己帶有敵意,所以新的人一定會對舊的人帶有敵意。
而舊的人知道新的人知道自己不敢去假設他們對自己帶有善意…
一條可怕的鏈條在勢力之間形成。
一張可怕的隔膜,將一個又一個勢力裹起并隔離。
白夜明還聯想到了很多更為可怕的情境。
刃狼不清楚,但是龍堅不信任我。
龍堅還認為我不信任他。
龍堅還覺得我知道他不信任我,我也知道他知道我不信任他。
但他還裝作一副要和我推心置腹的樣子。
白夜明出了一身冷汗,順著脊背流了下去。
大團長到底是真的豪邁,真的有胸襟不在乎這些,所以把庇護所不同勢力不同年代的所有人都團結在公會下。
還是他足夠隱忍,足夠會偽裝,想好了所有的預案,而由不得其他勢力背叛和拒絕。
所以他想跟我攤的牌,其實是想告訴我們,除了接受他的提議以外別無選擇。
白夜明的腦子里越來越亂,他原本以為自己看大團長看的挺清楚,沒有想到這只是他精心展示給自己的一面,甚至展示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的這種行為白夜明是知道的。
所以到頭來那個見面不認識就要砍我們,當著所有勢力的面噴我們,還恐嚇我們的不知好歹的笛子哥,才他么是表里如一的真君子?才他么是表里如一的正常新大陸人應該做的事兒?
請:m.lvsetxt.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