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忠也不忠

　　骷髏之間有忠誠嗎？

　　有，也沒有。

　　上位骷髏在的時候，屬下的骷髏們可以為他拼死而戰，但上位骷髏陣亡之后，他手下的骷髏們可以立刻倒戈到敵人的治下。這也是為什么雜兵營中的骷髏們不受待見的原因，因為他們中的每一個家伙都是潛在的判敵者。

　　和人類戰士忠于國家的信念不同，骷髏們無法對級別過高的上位骷髏產生忠誠感，就像呂巖絕對不會單純為了澤克西斯而戰，也不會考慮效忠于伯納迪，他只會對凱倫瓦爾保持忠誠，他的手下也只會對他保持忠誠。

　　貢魂、魂言、忠誠，這三個東西其實有著相當緊密的結合，三者是相伴而生的，不會單獨存在，也不會分開，建立了忠誠就自然產生了貢魂，也就有了魂言交流的可能。

　　這是骷髏大陸上的常識。

　　而常識，往往就是用來欺騙的最好工具！

　　“好，我看到你的槍芒了。”呂巖腦海中的魂言及時響起：“凱最喜歡異類，喜歡勇者，他不會因為你的魯莽而殺掉你，我下面就向你傳達大人的命令。”

　　呂巖對周圍意圖撲上來的騎骨們視而不見，只是冷靜的將白蜂又重新收了起來，同時謹慎的理了理濕漉漉的披風，確保液滴被禁錮在身體中心。

　　呂巖的每一個動作都緩慢而沉著，在那些騎骨和將骨們眼中看來是渺小者的狂妄，是無知者的無禮，是對凱大人威嚴的挑釁，他們自作主張的撲了上去，要撕碎這個小小的人形強骨。

　　呂巖沒有反抗，因為他反抗也打不過這么多騎骨、將骨，他的不反抗，才是最強的反抗，他從凱的眼光中已經看到了贊賞。

　　第一步撲到呂巖身邊的，不是騎骨、也不是將骨，而是那名揭發呂巖身份的犬形強骨，他只想著要撕開呂巖的胸膛，為自己的獎賞在添上一步重彩，立功心切的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凱舉起的骨爪凝固在了半空，擊殺的命令始終沒有出口，而那失望的表情也漸漸被欣賞取代。

　　犬形強骨的骨爪搭上了呂巖的肩頭。

　　突然，一道黑色的閃電掠過，在呂巖的側方從天而降，擊中了犬形強骨的頭骨，雷鳴一樣的炸響傳來，犬形強骨的身體節節寸斷，碎裂的骨片四處飛濺，呂巖被碎骨擊中的部位傳來劇烈的疼痛，甚至是斷裂的裂響，但他卻一動不動，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是凱親自在動手。

　　騎骨和將骨們生生止住了沖勢，凱粗大的尾骨從頭頂繞過，越過呂巖的上空，將犬形強骨釘死在地上，巨大的力量令強骨的身體無法承受，整副狗骨架都崩成了碎片。

　　看到這個情形，誰還敢動呂巖？凱的意思很明顯了，不管他是否要收復呂巖，至少在沒有他的明確命令之前，沒有骷髏可以自己動手，騎骨們都暗自僥幸，沒有撲的太快，否則代替犬形強骨做死亡范例的家伙，可能就是自己了。

　　“小家伙，你倒是很有勇氣。”凱低下頭，瞪著呂巖：“你知道我為什么要繞你不死嗎？”

　　我怎么知道你要發這個神經，呂巖心中暗自納悶，這個問題可真是不好回答，難道說我知道你已經看上我了？

　　正在這時，魂言再度及時響起：“凱已經認可你了，現在你聽清楚，大人讓我告訴你，他已經成功裝死騙過了凱，所以你現在是自由的，凱會接受的你的忠誠，也會相信你的話。”

　　裝死？

　　好聰明的骨龍！

　　呂巖猛然醒悟，他也知道了凱所需要的答案，他昂起頭說道：“領骨大人，我的上位騎骨凱倫瓦爾已經和我失去了感應，他似乎已經戰死，也許您是因為這個所以才肯留下我這個殘兵吧。”

　　“好好，很聰明的小家伙。”凱哈哈大笑，他回頭一指那座被削平的矮山：“凱倫瓦爾已經被我打落了火山之中，那種傷勢下就算是我也無法幸免，他當然是必死無疑，而你和他失去了感應，也驗證了他的死亡。”

　　那道筆直的直線之后是火山？而凱倫瓦爾被擊落了火山內部？他不會真的死了吧？呂巖雖然覺得凱倫瓦爾應該不會這么輕易就掛掉，但看凱自信的樣子，就知道凱倫瓦爾的裝死環節必然十分兇險。

　　他裝死是為了我能夠順利取得凱的信任嗎？呂巖心中有一絲感動，凱倫瓦爾雖然屢次派給自己危險的任務，但他自己也從來沒有獨自站在安全的圈外，每一次危險都和呂巖共同度過，而不是像一般骷髏那樣將自己的手下當做棄子來使用。

　　“滿足凱的一切要求，他說什么你都如實回答，除了關于你自己的事，你自己的事指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大人說你明白的。”魂言不斷的傳來指示：“大人說你不用摻雜任何主觀因素，凱自己會根據情況繼續追擊，而大人會在合適的時候接你離開。”

　　自己的事情當然指的是體內的神秘物質，這個秘密只有凱倫瓦爾、倫扎伊特和埃米亞斯知道，呂巖一聽就明白了，凱倫瓦爾就是要他想方設法的待在凱的軍隊中，以保持對人類魔法師的吸引。

　　“小東西，你是怎么混進我的隊伍中的？”凱問道。

　　呂巖已經得到指示，毫不猶豫的回答到：“回稟大人，您攻進白冰城的時候，我就埋在白木林的地下，后來澤克西斯手下的骷髏們使用骨爆術攻擊您的軍隊，我也被炸了出來，于是就趁機混進了雜兵營中。”

　　“那頭愚蠢的骨龍派你混到我的隊伍中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個問題難回答一點，但同樣難不住呂巖，他淡然道：“凱倫瓦爾大人作戰講究知己知彼，我需要我隱藏在您的軍隊中，他有機會的時候會飛過部隊上空，通過魂言向我詢問您的軍情，另外，也好在關鍵時刻讓我點燃軍中的白木油物資，以造成一些破壞。”

　　呂巖這段回答的有真有假，他真以為凱倫瓦爾是打算通過這種方式和他傳遞信息的，而且他也只想到這種，但卻沒想到凱倫瓦爾手下有以使用魂言見長的特殊強骨。

　　凱也聽得暗暗點頭，剛才他就是趁凱倫瓦爾向南飛行的時候出手，將其擊落，他本來想不通這頭骨龍為什么要自投羅網的往南面飛，此刻和呂巖的話一映照，立刻都對上了。

　　凱又問了一些話，呂巖都一一作答，回答中他注意到，將骨們一個個離去，而骷髏大軍也逐漸散開，從東西兩個方向繞過低矮巨大的火山，向北摸去，凱并不打算直接上山，而是先利用兵力優勢將整個火山包圍起來。

　　凱想不到魔法師和呂巖的關系，所以他的問題問不到點子上，呂巖自然知無不言，對答如流，凱心中的疑慮漸漸散去。

　　大約詢問了二十分鐘后，一名除了頭骨和骨刺之外全身都被黃金鎧甲包裹的刺猬將骨從南面歸來，他身邊的騎骨還拖著一個索索發抖的人類，看其破爛不堪的紫色長袍，呂巖認出了這是一名魔法師。

　　但真正讓呂巖恍然大悟的，是那名刺猬將骨，布萊爾。

　　沒有想到布萊爾居然跟隨凱來追殺澤克西斯，呂巖心說幸好剛才自己沒有狡辯，在見過自己多次的布萊爾面前，任何狡辯都是多余的。

　　“大人，只跑了兩名魔法師。”布萊爾先是向凱匯報了情況，然后看向呂巖：“呵呵，我們又見面了，耍槍的小家伙。”

　　呂巖淡然點點頭，沒有說什么，對于布萊爾他已經沒有了任何好感，最初在屯澤城那冒死引開敵人，送他出城的一幕，原來都是假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中計，最終導致澤克西斯引進了布萊爾這條毒蛇，也最終毀掉了整個黑水城。

　　凱對跑掉了兩名魔法師毫不在意，即使是那名穿著天藍色長袍的大魔法師他也沒放在眼里，畢竟差了一個層級，不是可以很容易傷害到他的角色。

　　凱擺了擺手，命骷髏將那名簌簌發抖的魔法師推到呂巖面前：“小子，殺了他！”

　　這是要檢查呂巖的貢魂情況，不管怎么說，凱還是無法對呂巖完全放心。

　　呂巖立即明白了凱的意圖，他看向魔法師，正在低頭發抖的男人，看不見臉孔，但是能看到他頸脖子上蒼白的皮膚，常年的冥想確實會奪走魔法師們的體力，他們是遠距離戰場的王者，但一旦落入敵人手中，就成了毫無抵抗力的羔羊。

　　呂巖的右手輕輕的放在了魔法師的頭頂，冰涼的骨頭剛接觸到魔法師雜亂的頭發，跪著的男人就渾身一抖，抱住了呂巖的腿骨。

　　“不要…不要…殺我…”魔法師毫無尊嚴的乞求著，卻不知道在骷髏的世界里面，也許會留下一名魔法學徒的性命，但卻絕不可能留下魔法師的性命。

　　“我會很快…噫？”呂巖剛要安慰魔法師他會死的很快，卻感覺到了腳下突然而起的元素波動，魔法師要和他拼命。

　　數個火球在呂巖的腿骨周圍成型，即使不是精通火系魔法的魔法師，也習慣用這種瞬發速度最快的魔法來和敵人拼命。

　　但魔法師來不及指揮火球，察覺到元素波動的呂巖已經動手了，白蜂從他的掌心射出，燒毀了魔法師油膩雜亂的頭發，然后像是擠開奶油一樣推開了頭骨上薄薄的頭皮血肉，噗得一聲穿透疏松的頭骨，刺進了花白的腦漿之中。

　　滋啦——熱油落進鐵鍋的聲音響起，魔法師的腦漿瞬間沸騰了，化作無數白色的圓形氣泡在白蜂槍芒周圍翻滾，白蜂繼續下行，白色的槍尖從魔法師的下顎傳出，狠狠的扎在地面上行，隨著嗤的一聲汽響，淡紅色的蒸汽從魔法師的頭頂和下顎噴出，蒸汽碰觸到冰涼的白蜂槍身之后，立刻凝結成一顆顆淡紅色的油脂液滴，掛滿了白蜂烏黑色的槍桿，顯得詭異而血腥。

　　呂巖松開白蜂，默默看著失去了生命氣息的人類尸體，雖然勝之不武，但是他并沒有太多的內疚，這就是戰爭，你死我活的戰爭，他早就做好當一個殘酷屠夫的準備。

　　大量的生魂涌入體內，呂巖感覺到自己要進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