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鵬飛道:“當初我把姜亮調來負責東江冰毒案,以是看中了他的辦案能力,還有一個原因,姜亮的兒子考上了東江師大附中,他也想過來,畢竟這樣可以方便照顧兒子…只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最后會變成這個樣子。”榮鵬飛摸出香煙,點燃了一支,用力抽吸了一口,試圖通過煙草的味道穩定內心業已激動的情緒。
榮鵬飛低聲道:“沒有人想成為烈士,即便是將世界上所有的榮譽都給你又能怎樣?姜亮死了,最痛苦的還是他的家人,如果可以選擇,我不會把他調來東江。”
張揚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他來東江是自己主動要求,并不全都是你的緣故。”
榮鵬飛道:“我和宋書記認識有二十多年,他來平海之后,我認為自己的機會來了!”說到這里,他終于看了張揚一眼,嘴唇邊帶著苦澀的笑意:“你一定會看不起我,每個人都有功利心,每個人都需要被別人認同。”
張揚道:“他一直都把你當成好朋友,當成值得信任的人。”
榮鵬飛道:“我在省廳的排位最多是第四位!高廳和我的關系一般,你應該看得到,很多棘手的問題他都交給我來處理,我做了這么多事,可最后呢?我又能得到什么?”
張揚望著榮鵬飛,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悲哀,他從未想到榮鵬飛會這么在意權力,過去的榮鵬飛一直給他看淡名利的印象,卻想不到那只是他的偽裝。
榮鵬飛道:“沒有人會不在乎的,很多你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可偏偏不像你想像。我跟宋書記流露過我的意思,可是他并不在意…”榮鵬飛的聲音中充滿了失落:“我不知道是我變了還是他變了,我們曾經是這么多年的朋友。”
張揚終于明白榮鵬飛為什么會一步步變成如今的樣子,歸根結底,還是源于他對權力的在乎,他認為自己和宋懷明擁有著二十多年的深厚友情,宋懷明如今已經成為平海省委書記,名副其實的平海一把手,只要宋懷明肯為他說一句話,那么榮鵬飛在省公安廳的位置就不會像現在如此尷尬,就算他無法取代高仲和扶正,也可以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當榮鵬飛認識到宋懷明不會給自己政治上任何的助力之后,他的內心開始出現了波動,他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榮鵬飛道:“人總是會變的!”
張揚點了點頭,重復道:“不錯,人總是會變的,但改變的并非是宋書記!”他沒有和榮鵬飛繼續交談下去,轉身走入汽車,甚至沒有和榮鵬飛道別。
組織部長焦乃旺叫張揚過來是為了公事,他并沒有提起前兩天圍繞張揚發生的那些麻煩,而是微笑道:“張揚,你在省黨校的函授課程怎么樣了?”
焦乃旺還是第一次關心自己的學業,張揚笑道:“還是那樣,我在學習方面沒什么天分,算不上聰明,可也不是個傻蛋,如果正常的話應該能夠畢業。”
焦乃旺道:“研究生畢業吧!真是不容易,年輕人像你這樣能夠堅持學習的不多見啊。”
張大官人笑道:“焦部長,您這話是寒磣我吧,我就是混文憑。”
焦乃旺指了指他道:“態度不端正,對了,你對自己在濱海的工作還滿意嗎?”
張揚道:“滿意!”
焦乃旺道:“有沒有想過要換個環境?”
張大官人眨了眨眼睛,這是要把自己調出北海的前奏嗎?張揚道:“焦部長,我犯錯誤了嗎?”
焦乃旺道:“沒有啊!今年還打算給你一個省十佳呢!”
張揚道:“我在濱海干得好好的,為什么要把我調走?”
焦乃旺道:“沒說要調走你,只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張揚道:“我真沒想過要走,做事情總得有始有終吧,總不能事情剛剛開了頭,我拍拍屁股就得走人,我之前那么多的工作豈不是全都白干了?”
焦乃旺笑道:“都說了是征求你的意見,你要是不想走,大可跟我說,我也會慎重考慮的。”
張揚道:“這是您的意思?”他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是焦乃旺的意思,所以才有此問。
焦乃旺道:“你這小子想法總是太多,只是問問你的意見,又不是直接給你下調令。”
張揚道:“不是我想法多,而是我不能不多想啊,現在陳崗和昝世杰落網,北港的事情剛剛算是有了點眉目,您這邊就跟我談挪窩的事情,這磨還沒卸下來呢,您的刀就舉起來了。”
焦乃旺哈哈大笑:“你小子這脾氣還真有點犟驢的味道。”
張揚道:“又罵人,我這頭腦怎么也比不過你們這幫當領導的,累,我腳步能跟的上,可思想是跟不上啊。”
焦乃旺道:“跟不上就歇歇嘛,誰又沒勉強你。”
張揚道:“真是有點失望啊,本來我還以為您把我叫來是要給我升職呢。”
焦乃旺道:“你不是剛剛才升了副廳,怎么又念叨著要升職,以為升官是坐火箭嗎?”
張揚道:“焦部長,您跟我透個底兒,讓我離開濱海是誰的意思?”
焦乃旺笑道:“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你可千萬別多想,對了,你可別在宋書記面前提起這件事兒。”
張揚心說到了現在你居然還跟我玩彎彎繞,這事兒十有八九就是宋懷明的意思。
焦乃旺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喝了口茶道:“對了,文浩南的事情你聽說了吧?”
張揚道:“我現在對他是敬而遠之,他不找我麻煩我都謝天謝地了,哪有時間關心他的事情。”
焦乃旺道:“昨天晚上他被人綁架了,扔在郊外一座荒山上的鐵皮屋內,好在人沒事!你真沒聽說這事兒?”
張揚已經知道這件事是麗芙和桑貝貝聯手干的,可他自然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道破真相的,搖了搖頭道:“沒聽說,焦部長,您問我這事兒是什么意思?和我有關嗎?難不成這事兒又要賴到我頭上?”
焦乃旺笑道:“你多心了,年輕輕的怎么這么多心眼兒。”
張揚道:“沒辦法,跟你們這幫大人打交道,不多點心眼,被賣了都不知道。”
焦乃旺道:“能把你賣了的還真沒有幾個。”
從省組織部出來之后,張大官人感覺自己有必要去和宋懷明好好聊聊了,這次來東江之后,始終沒有和他打過照面,自己這些天的遭遇他不可能不知道,宋懷明心中究竟是什么態度?他有沒有因為這次的事情而感到生氣?這些事情必須要見了他的面才能知道。
在吃不準宋懷明的真實態度之前,張揚沒敢直接給他打電話,而是先將電話打到了宋懷明的家里,家里的電話無人接聽,于是張揚又把電話打到了省委書記辦公室。
接電話的人是宋懷明道秘書鐘培元,他告訴張揚宋書記正在接見外賓,今天怕是沒有時間見他了。
掛上電話,張揚琢磨著,這是不是代表著宋懷明在一定程度上的冷落?他也沒怎么往心里去。想起這次來東江還沒有去康復中心探望過劉艷紅,于是就趕了過去。
張揚來到康復中心的時候,劉艷紅正在醫護人員的幫助下做著康復治療,借助雙杠一樣的圍欄,嘗試鍛煉著她的下肢力量。
張揚沒有打擾她,靜靜站在一旁看著。
劉艷紅練得很辛苦,也很堅持。張揚很欣慰地看到,比起上次自己來看她的時候又進步了許多,證明劉艷紅的四肢機能正處在康復過程中,照這樣下去,也許不久的將來,她就能依靠拐杖行走了。
劉艷紅堅持練完今天的康復課程,方才在護士的幫助下坐回輪椅,拿起一旁的礦泉水喝了幾口。
張揚道:“不錯啊!劉姐,照這樣下去,明年這個時候你就能參加奧運會了。”
劉艷紅笑著轉過臉去,看到張揚那熟悉的小臉,她搖了搖頭道:“你是說殘奧會嗎?”
張揚道:“青奧會才對!”
劉艷紅道:“還是那么貧!”
張揚道:“這叫健談!”
劉艷紅身邊的小護士眨著眼睛望著張揚,張大官人朝她笑了笑:“劉姐,這位護士小姐新來的,可真漂亮啊。”一句話把小護士夸得紅了臉。
劉艷紅不無嗔怪地等了他一眼,這小子就是見不得漂亮姑娘。她輕聲道:“你推我出去透透氣!”
張揚點了點頭推著劉艷紅來到了戶外。
外面的風很大,張揚幫助劉艷紅將羊毛披肩披在身上:“劉姐,要不還是回去吧,這么大的風小心著涼。”
劉艷紅道:“還好了,整天都在屋里呆著,悶都要悶死了。”
張揚道:“再忍忍,明年你就能健步如飛了。”
劉艷紅道:“你什么時候被放出來的?”
張大官人道:“劉姐,這話可不對啊,我壓根也沒被關起來啊。”
“不是說前兩天把你給專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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