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靳子躍第一次進入別人的精神世界。
這里荒蕪,單調,沒有任何場景,連最簡單的地面,都是人類思維慣性產生的一種心理作用。
陳若瀾的記憶與思維,在這里卻無從體現。
什么都沒有,仿佛這個世界的主人,任何事物都不曾進入她的思維,她的視野里。
靳子躍皺眉,這種世界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直到他看見正中間癱倒在地的巨大猛虎,以及歪著脖子,注視著他,卻一眼不發的陳若瀾。
“若瀾?”
靳子躍輕喚一聲。
對方沒有回應,只是無聲地看著他。
“你認得我么?”靳子躍看得出陳若瀾狀態不對,但具體到什么程度,他還需要再確認一下。
長達三分鐘的沉默。后者也和他對視著,眼眸中毫無波瀾,沒有回答的意思。
靳子躍默默走上前,觀察著倒地的巨虎。
在他的眼底,猛虎呈現紫色,儼然是一團命辭能量構成的意識體。
虎墨沉香。
他也很快判斷出來。
只是虎墨沉香的狀態有些異常,似乎經歷過一番控制權的掙扎。但是它的宿主是陳若瀾,似乎也沒有和它爭奪控制權的意思,按照這個狀態來說,只要命辭愿意,它隨時可以控制陳若瀾。
等等,控制陳若瀾?
靳子躍目光閃爍,那張哭喪著臉的面具映入腦海。
他有點明白對方的目的了,他想要控制虎墨沉香,進而控制陳若瀾。但是就目前的場面來看,因為某些原因,他放棄了原來的計劃。這個變故,是若瀾本身嗎?
靳子躍看著沉默的女人,對方已經忽視自己的視線,也沒有抬起眼眸,開始像尋常一樣發呆。
這時,輕微的聲響從身側傳來。
默虎虛弱地睜開眼,望著身旁的男人。
“他走了。”虎首緩緩昂起,四肢伏地,想要站起來。
“他對若瀾做了什么?”靳子躍問。
默虎的氣息還有些紊亂,稍作平復,才緩緩開口道:“不知道為什么,他能夠和主人一樣對我下達命令,他想讓我去控制主人。”
靳子躍皺眉,多看了祂一眼:“你能控制若瀾?”
“是的。”默虎注視著他,“從我寄宿在主人身上起,一直是我在控制著她的行動。”
靳子躍的眉間凝重:“你怎么知道她的性格?并且,據我所知,命辭并沒有主觀控制宿主行動的能力。”
他看得出來,虎墨沉香即使在虛弱的狀態下,依舊保持著數百年的強盛能量,如果祂全盛時期,如果要泯滅陳若瀾的靈魂,完全取代陳若瀾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但是祂承認陳若瀾是祂的宿主,也一直保持著陳若瀾的靈魂。
默虎似乎并沒有打算詳細解釋,而是說道:“她的狀態從幾年前就一直是這樣,那個自稱‘箴言者’的男人,似乎也知道她的情況,想要趁機控制她,進而…”
“獲得世界之錨。”靳子躍沉思。
很快,他就思考清楚其中的脈絡:“你是世界之錨附身在陳若瀾身體內的時候,一起寄宿在她身上的么?”
默虎似乎不想過多提及,但是靳子躍目光如炬,讓祂做出讓步:“是。”
靳子躍聯想到在溯本求源的試煉中,陳若瀾一開始的命辭并不是虎墨沉香,大概猜測到前因后果。
但是這還缺少了一環。
“但是這是記憶殿堂,如果陳若瀾的記憶自當年終止,在世界之錨影響她之前的記憶應該是保留的。”靳子躍看向默虎。
“被我保存起來了。”后者也不隱瞞,只見他回頭,原本一片虛無的記憶殿堂,在光影扭曲中,緩緩露出了一道長廊,長廊的兩側,立著對稱的門,每一個門口都呈一片亮光。靳子躍知道,那代表著每一個時期,陳若瀾的記憶。
如果進入門里,是不是就可以親眼看見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
靳子躍目光閃爍。
陳若瀾和老閆、豆子三人那天遇上異鬼襲擊的遭遇,一直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念及此處,他問默虎:“我可以進去么?”
虎墨沉香點頭:“自然是可以。”祂也希望靳子躍能夠幫到陳若瀾,如果能夠真正喚醒陳若瀾就好了。
靳子躍猜測,如果有能夠喚醒陳若瀾的可能,那這種可能性應該在她失去意識的那段記憶中。
“是么?我看未必。”一道聲音從靳子躍身后傳來。
靳子躍皺眉,側身,用眼角余光瞥向不請自來的男人。
對方也一樣戴著一張白色的面具,只是那張面具上,眉眼彎彎,嘴角勾勒著似諷似嘲的笑意。
“怎么,看來我們的靳先生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出現啊。”
“你一直在利用陳星瞳監視著我們。”靳子躍寒聲道,“理清楚當中的關系,不難猜測出緣由。”
箴言者鼓掌,毫不吝嗇夸獎:“真是敏銳的獵手,那想必你也明白,我既然出現在這里,自然是——”
刷——
碎裂聲突兀響起。
一柄寒芒正中箴言者面具后的眉心。
靈魂并沒有實質的軀體,靳子躍的飛刀是由精神凝結,對于同樣也是精神體的箴言者而言,理應能夠產生致命傷害。
對方明顯一頓,隨后直挺挺仰倒下去。
“啪嗒。”
燕尾服砸在地面,發出悶響。
箴言者的面具視野朝向精神空間的天花板,一息之間,一抹身影直線竄起,滴答高點之后又垂直降下,那是暴起的靳子躍攥著精神化的利刃狠狠扎落。
噗——
箴言者胸口中刀,靳子躍也沒有留手,直接貫穿心臟。
“你…”對方艱難地抬手,卻沒有任何言語,失去力量的手臂兀自垂落。
靳子躍平復氣息,目睹著對方的精神軀體化做星光點點消散,沒有過多言語。
“看吧,我就說我不應該漏這個面。”
靳子躍的身后,箴言者完好無損,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做惋惜狀:“靳先生連話都沒有耐心聽完嗎?看來我挑了——”
刷——
再一次地,箴言者人頭落地,軀干無力地跪下。
靳子躍面無表情,抽刀遙指前方。
“看來我挑了一個暴躁的合作對象。”
一個完好無損的箴言者戰站在他面前。
對方側身插兜,歪頭,面具下的笑容勾勒出一抹更深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