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若出其里(一)
赤星巒。
為什么他會在這里？
陳星瞳顧不得多想，對方的手段也不是她能夠理解的。
男人似乎比起生前消瘦了不少，靈魂狀態的他，消瘦的臉愈發像一頭幽狼，疲憊的神態下，一雙冷眸藏不住野望。
“你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虎墨沉香率先沖出，原本只是一顆巨大猛虎頭顱的祂，竟然在撲出去的瞬間，身形的線條蔓延出前肢、軀干、脊背、后肢，轉瞬到虎尾，渾身呈半透明狀。
“吼——”默虎昂首咆哮，整座精神殿堂也開始震顫，渾厚的咆哮音浪直接轟擊大腦，陳星瞳感覺意識一陣暈眩。
虎墨沉香甚至意識到眼前敵人的威脅，強行凝實自己的軀體。
“匕首當中淬涂了污染命辭的毒素，你若是強行調動力量，只會更虛弱，到時候，陳若瀾的異鬼化就再也不可逆了。”
赤星巒根本不在意虎墨沉香的威脅，他望向陳星瞳，或者說她護在身后的陳若瀾，又看回自己的雙掌，喃喃道：
“原來是這樣。”
他之前只是隱約察覺到哭臉人的計劃，直到這一刻，他才完全理解對方計劃的全貌。用9區的話來講，叫火中取栗。
以自己的死來干擾異鬼和人類的視野，借助上川悠一帶來的匕首，寄宿自己的靈魂，轉移到空殼的祁桐衫身上。在找到機會接近陳若瀾之后，再借機刺殺她，不求一刀斃命，只求重傷，如此一來，自己有了第二次轉移和藏匿靈魂的機會。
哪怕…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已經被一分為二，三魂七魄拆解，僅有一魂一魄隨著祁桐衫的身體在空間崩潰的時候，被甩出去，生死不知。
而自己，則一直隨著匕首的毒素，蔓延在陳若瀾身上的同時，順利地潛伏下來。
整個過程充斥著巧合與時運，仿佛某種調動命運的力量，驅動著他們朝這種結局的方向發展。
不管怎么說，直到此刻，只要解決了虎墨沉香，陳若瀾就是任他掌控的傀儡，而進一步地，掌控世界之錨。
赤星巒終于明白合作對象的野心，也明白自己在這項計劃中，占據著絕對關鍵的一環。
他看向虎墨沉香和陳星瞳。
只要自己能解決這兩個阻礙。
赤星巒低頭，攤開右手掌心，像斷幀一樣，不知何時，空白的手上，兀地抓著一張白色的臉譜面具。面具上，兩個擰起眉頭的三角孔洞，像悲慟的表情，滑稽又令人遍體生寒。
他毫不猶豫，將面具扣在自己的臉上。
陳星瞳和虎墨沉香悚然，自從赤星巒戴上那個悲傷的哭臉面具后，某種極度危險的氣息像風一樣席卷全場。
“小心，他似乎換了一個靈魂。”
虎墨沉香提醒，祂的語氣中也凝重了不少。
陰影從男人身上蔓延，致使他的周圍總是帶著一種朦朧與虛幻，再度看向她的時候，對視的瞬間，對方眼中只有眼白。
陳星瞳驟然哆嗦，心尖莫名顫抖不已，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對眼前的人產生莫名的懼意。
她咬著牙，克服心顫膽寒的異樣，但是莫名的，她的腦海中開始出現畫面：
陳若瀾的浮尸被發現拋棄在藻綠的池子里，面部覆水，接連數天的浸泡已經渾然發白浮腫；陳若瀾吊死古槐樹上，發現的時候雙手和脖間均是干涸的血，歪頭瞪目，張口欲語，卻又相視無言；陳若瀾披堅執銳，策馬振臂高呼，迎來的卻是萬箭覆蓋，眼窩中箭、頭顱受創，喉嚨被穿，連搭著戰馬一同翻滾入泥沙，隨后更多的箭簇淹沒視野…
“啊——！”陳星瞳受不了一幕幕的慘狀，崩潰尖叫，跌坐在地，雙手堆高頭發，指甲扎進頭皮仍不自知。
“振作點！”
虎墨沉香不知道陳星瞳發生了什么，但是大敵當前，祂也無暇分神。
陳星瞳抱頭跪坐，大口地喘氣，腦海中的畫面依舊輪換，揮之不去，她的表情逐漸崩潰，驚駭欲絕：“救、救命！”
“為什么、為什么我會看到這些？”陳星瞳陷入深深的絕望，無數場面像潮水層層疊疊地印現在她腦海，一出又一出，讓她完全分不清現實與記憶。
“你所看到的，是其他次元陳若瀾的死狀。”對峙的男人開口，他的聲音和赤星巒完全判若兩人。
對方的聲音低沉，透過面具傳出來，像厚重的棺材板中發出的悶響。
“你是誰？”默虎本能地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極度危險的氣息。
“初次見面，你可以稱呼我為‘悼亡者’。”
陳星瞳睜大雙眼，之前和靳子躍等人介紹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自己創建的《穿越者協會》，以及當中，那個用戶ID“悼亡者”的家伙。
“是你。”陳星瞳咬牙苦撐，憤恨地看著他。
眼前的人，正是NA組織目前的首腦，也是取締陳星瞳，聯絡大部分異次元人士的幕后黑手。
“我知道你。當初整合所有異次元成員的人，陳星瞳。”
“偷奸耍滑的卑鄙小人！”陳星瞳怒斥，忍著腦海中的幻覺，支撐起身體。
“卑鄙？”對方不為所動，“手段只不過是達成目的方式，你們執著的是非、對錯，只不過是幸存者的一言堂。”
“我不覺得，用骯臟手段獲得的勝利，是什么值得稱道的事情，更何況，你現在說這些，是不是言之尚早了些？”陳星瞳對上悼亡者的目光，對方的面具底下，渾濁的眼瞳沒有一絲光彩。
“你是想著拖住我，等靳子躍趕過來么？”對方輕易拆穿了陳星瞳的想法。
陳星瞳沒有說話，下意識地咬了咬唇角。
“也許你不清楚，靈魂的世界，你我之間的對話只是須臾，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剛剛把你送進陳若瀾意識的一瞬間，下一秒，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他說著，同時抬起手。
陳星瞳下意識感覺到危險，猛地側方翻滾，一骨碌閃過。
“砰——”空間震顫。
而她原本位置身前，竟是一只碩大的虎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