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時離京?”
“下月初六,待余下之事交接干凈便可。”程時隨意道。
程曦心中默算了下,那就只剩十來天了。
“你要與他喝酒就去唄。”她頓了頓,探頭看見李落在里間首飾,便壓低聲音道,“…只是莫再拼酒!”
程時哼笑一聲,道:
“待定下日子便告知你。”
程曦一愣:
“告訴我做什么?”
程時也一愣:
“你不想見?”
當初他與李落訂下婚事后,李落也曾說過有婚約之人不好私下相見,是不合規矩的。但程時卻認為越是有了婚約,就越該多見見面增進感情才是。
在他看來這規矩可以見鬼去。
聽說王氏如今拘著程曦在府里,不再如從前那般由著她隨意出門。
程時此舉當真是將丟到天邊的那絲手足親找了回來,專程給程曦提供機會的。
程曦在弄清楚程時的用意后,略略羞澀了一息,隨即雙眼亮晶晶的問道:
“你有法子帶我一道去?”
程時卻懶得再理她,轉身就回屋去尋李落。
程曦猜程時屆時自會有說辭,大度地不與他計較這態度,高高興興回了自己院子。
第二日她依舊帶著錦心與李落對了一日賬,總算將那三間庫房的物件理了個大致出來。
李落與程曦二人挑挑揀揀,選了擺件一十六樣、布料三十二匹、文房四寶八套、古董字畫十八件、頭面首飾十二套,并大小珍貴藥材六匣子,逐一列在單子上。
李落將單子拿去與王氏過目,王氏粗粗瞥了眼,見這些物件大致上不出格也沒落了程曦身份,對李落的悟性很是滿意。
李落又謄了一份拿去給沈繯。
沈繯逗弄著懷中女兒,接過單子連看都沒看一眼,只笑著同李落道:
“這本都是曦姐兒之物,她高興明面上擺什么就擺什么。剩下的那些呀,你讓人合造一冊,屆時歸到陪嫁莊子的庫里即可,省得再另尋名目安置。”
李落本正頭痛如何處理剩下的那些東西,聞言不由笑道:
“我知道怎么做了,多謝大嫂。”
沈繯見她肯領情,便又提點道:
“待承恩候世子那邊送聘書來后,不論禮單多寡,你只管將曦姐兒那些田產鋪子莊子的契書皆放到明面上去。”她笑了笑,“…母親自會定奪。”
這卻是在教李落討好婆婆。
李落并不十分理解此舉用意,但她能察覺到沈繯對自己的好意,忙謝過了沈繯。
接下去的幾日,李落與程曦屋里的丫鬟們便在庫房里忙碌。她們對著賬簿將陪嫁物件一樣樣尋出來,查看可否有什么不妥之處。
程曦很是過意不去,跑去幫著找了幾回。
可是自從她婚事消息傳出后,各府來遞帖子道賀的官眷便源源不斷,有時程曦不得不出面作陪。
待到那些陪嫁物件都對清楚后,程曦也跑去圍觀了一回。
她對著滿滿當當一整間庫房瞠目半晌,才道:
“…好、好像太多了些。”
這些東西到時若都要抬去靜安胡同,只怕六十四抬都不夠裝。
而且嫁妝中除了這些,另還有千工床、櫥架桌凳、子孫桶、梳妝臺、棺木壽材…等內房與外房所用一應家具物品。
再往上去,怕不是要裝一百二十八抬。
這也太高調了!
程曦慫兮兮地同李落商量刪減一些,王氏知曉后卻道:
“咱們家再要嫁女兒只怕得等上十五年,便是鋪它一回‘十里紅妝’又何妨?”
反正全京城都知道程曦集了萬千寵愛,而承恩候世子與蘇皇后又是圣眷正盛之時,何必非要強作低調?
王氏一點都不想在這上頭委屈程曦。
況且陪嫁多寡,至少還得與聘禮相應不是?
王氏想起容潛頭一回上門問名時送禮的那股架勢,暗忖他備聘禮時至少也能符合程曦的門第身份才是。
幾日后,莫良佐以媒人身份為容潛上門行納吉禮。
那日內閣兩位閣老齊齊告假,程原恩在家中設宴接待莫良佐。
這回容潛讓人將一對紅繩縛腳的大雁送來,莫良佐則將容潛的聘書與禮書交給程原恩。
兩人仿佛多年好友般談笑喝酒,只字不論政事只話兒女家常。
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下午回宮后程原恩與莫良佐在內閣碰見,便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后內閣將歸為三派。
而王氏在看了容潛的禮書單子后,則愈發覺得自己的堅持沒有錯。
除了遵循古禮必備的九寶外,容潛另備絲帛綢緞四十八匹、獸皮毛料一十六張、珍寶玉石八抬、珍籍古本十二冊、古玩擺件二十八樣、金銀首飾器物大小共計六十六件。
自來男女婚嫁,都是夫家下聘出禮金并隨附一些討吉物件,女家則根據禮金來準備陪嫁物。
故而嫁妝看物、聘禮看銀,禮金多少才是聘禮單上最緊要的。
容潛為程曦下了重聘——
黃金一萬,白銀五萬。
王氏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程曦的嫁妝便是全憑著容潛這些聘禮去置辦都綽綽有余!
且待到下聘時,那些真金白銀可都是要穿街過巷、明晃晃抬到程府來的…容潛的態度比程曦高調囂張多了,一點也不怕昭和帝生出什么想法來。
王氏回頭將禮單給程原恩過目,并將擔心說了。
程原恩沉思片刻,道:
“…我觀他并非魯莽之人,你不必太過顧慮。”
相反,程原恩一直認為容潛是謀定而動深思熟慮的性子。
王氏也覺得容潛不是那不曉輕重的,只是這聘禮實在讓人咋舌。
她搖頭嘆笑,道:
“我只當咱們給曦姐兒準備的是大手筆,誰知你那未來女婿才是個深藏不露的!”
若這些便是從容潛生母陪嫁里出的,也難怪承恩候府這么些年能過的那般肆意。
但不論如何,容潛對程曦的重視讓王氏當真十二分滿意高興。
她將李落找來,問起程曦那些田宅契約的陪嫁。
李落按沈繯所說,將這些年程原恩夫婦為程曦置辦的田產宅鋪均添到了明面上。
果然王氏聽了很滿意,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
“好,那就全添上!”
李落又道:
“…至于壓箱銀子,您看?”
王氏想也不想,道:
“到時禮金就全給曦姐兒做壓箱錢!”
竟是一文也不曾留下。
李落這才恍然沈繯提點的用意——王氏恨不得將能給的都給程曦。
李落笑著道程曦好福氣,神色坦然語氣誠懇,王氏聽了愈發覺得舒心順意,看李落比原先更是親了幾份。
她留了李落在憑瀾居用飯,飯后程時來請安接媳婦回去,順便同王氏提道:
“…花果也都有了,另圈了些小野物。我既要離京不能喝上喜酒,便帶她再去莊子玩一趟,作個補償。”
王氏想著程曦自小是野慣了的性子,且程時難得有這份兄長的模樣,便點頭同意了。
程曦知道后,立時從羅漢床上蹦起來。
“我要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