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搖頭。
“她如今一心想著將老爺子照料好,再有便是等李夢林回京后為他張羅成家。于自己的事卻只字未提,也不見有何打算。”
程時聽了不以為然:
“大老爺們娶媳婦,難道還要靠妹妹?要她盡操心!”
程曦卻擔憂道:
“不管怎么說,落姐姐的年紀卻是拖不起了。好歹是官家女眷,又有如斯才情,若是隨便尋個人湊活著嫁,那也太委屈了…”
程時聞言不語,沉思一陣后問道:
“像她這般,要找個怎樣的門戶才好?”
程曦一愣,隨即眼中一亮:
“是呀!四哥你認識的人多,京畿衛又多是適年子弟,該有許多人選罷?不然還可以去兵馬司打聽打聽!”
程時睨著程曦又皺眉問了遍:
“什么門戶!”
他于婚配之事只隱約知曉要講究個門當戶對,再多就不大清楚了。
程曦見程時不耐,忙道:
“人說女兒高嫁,李家雖是寒門但好歹是官家,且李夢林名氣又大,這般找那清吏門庭最佳。家業不能太大,人口也盡量少些,內宅要干凈,還有婆媳妯娌關系太過復雜只怕她那性子也應付不來…啊是了,落姐姐才情滿腹,對方若是個不通文墨的大老粗,只怕這日子也過不好!”
程時直聽得腦殼疼。
程曦說了那一大通,他睡一覺后便忘了個干凈,只隱約記得要找個通文墨的。
程時便留心觀察了幾日,覺得周遭那些盡是群紈绔,真要論學識怕還不如自己呢——至少他在國子監那幾年還是用心讀過書的。
程時便想到了楊翰。
楊翰是個喜愛結交、友朋遍座的,不拘文武貧富他都能勾上作兄弟。
程時回頭與楊翰提了此事,讓他幫著留心看可有合適的人選。
楊翰聽聞后眼睛瞪得老大,沒想到程時居然是幫李落打探——合著先前是自己誤會了,程時對李家諸多關照還真是只為幫落難同窗!
楊翰不由對程時的仗義很是敬佩。
他拍著胸脯道一切包在他身上,程時便拋開此事靜候消息。
誰知他還沒等到楊翰的佳音,卻先等來了王氏的安排。
“中秋燈會?”程時一臉的莫名其妙,指著程曦道,“她不是有護衛么!”
王氏輕輕撥著茶盅蓋子,不急不緩道:
“秦肖到底是護衛,有些場合不便一直貼身跟著。曦姐兒柔弱金貴,如讓人沖撞嚇壞了便不好。”
晃著腳剝石榴吃的程曦聞言便有些臉紅。
程時嗤笑:
“您且放心罷,她當街都敢揍官家子,等閑嚇不壞。”
王氏手中的茶盅蓋子便砸了過去。
程時閃身接住,就見王氏沉著臉斥道:
“當街揍人的是你,莫要到處給你妹妹抹污!”她頓了頓,“…在家中也不許胡說!”
雖然程曦打人事出有因,但做法到底有悖世俗。王氏擔心張氏與王騫知道此事后會生出芥蒂來。
程時不由拿眼睨程曦。
程曦專心剝著石榴玩,權當沒瞧見他的暗示。
王氏便不容拒絕地將此事定了下來。
到了晚上,程曦跑去程時那里通風報信:
“母親相中了張止芳張大人的侄孫女,聽說張小姐姝柔嫻雅、頗有美名。這回是特意安排了讓你去見人的!”
程時皺眉:
“…他們向來不管這些,怎得忽然就急切起來?嫌孫子不夠?”
程曦張了張嘴,心道還不是因為你惹了淳明!
程原恩夫婦不愿讓程時尚公主,便想在蘇皇后有所行動前先為程時定下一門親事來,這般就算將來蘇皇后當真去求了皇上旨意,他們也可名正言順地推拒。
事實上自程時回京后,便不時有人來王氏處打探口風,只因程時跅弢不羈,王氏便拿他的婚事需由侯爺做主為由,都給推了。
如今王氏一透出口風,上門為程時說親的人立時便踏平了門檻。
程原恩如今暫代吏部尚書一職,卻已然受命參與內閣議政,這樣一來程時的婚事便需比從前顧忌更多,程原恩當先就將那與寧王、楚王有糾葛的人家盡數排在門外。
程原恩挑門戶,王氏則挑人。
太嬌氣不行,沒主見不行,不會理事持家的也不行,宅門復雜心思太多的也不行…她生怕選得不好,程時真會撂擔子不干。
王氏這陣子頭發都白了好幾根。
最后還是羅汝坤的夫人與王氏提了張家小姐。
刑部尚書張止芳與程原恩知根知底,相交深厚,論家門是沒有問題的——如今就看程時的意思。
王氏交代了程曦,屆時千萬要盯著程時莫讓他甩臉走人。
“所以呀,那日你便好好地陪張小姐看花賞燈,猜猜謎、逛逛夜會。”程曦搖頭晃腦地囑咐他,“…可別想著溜,父親與母親打定了主意,若是你再不配合,他們便不理會你樂意不樂意,直接相中了就換帖下聘,綁著你上喜堂!”
程時沉著臉不說話。
程曦幸災樂禍地還想念叨,讓程時給拎著轟了出去。
她沖程時的屋子做了個鬼臉,一回身卻看見站在月光下的王騫。
王騫面容清瘦,一頭發絲映月而白,竹青綢袍被夜風吹起陣陣皺痕。
程曦腦中忽然跳出一句詩:
亭亭明眨迓邇逖鰲br/
“騫表哥。”
她收起跳脫,端莊溫雅地走上前與他招呼。
王騫低頭看著眉目如畫的程曦,想起十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情景。
她那時就像顆小包子,又圓又白又嫩,經常摸爬滾打玩成一個小泥人,不高興時便會沖自己哼鼻子瞪眼睛。
“來找四表哥?”他輕輕笑道。
程曦點頭,問道:
“你可是讀累了出來休息?”
王騫聞言沒回答,只是笑了笑。
他住在從前程昭的屋子,平日程曦很少碰見他。又因怕吵著他讀書備考,程曦回回來廖園也從沒想過去王騫那里看一看。
今日一見,王騫似乎比剛來時又瘦了些。
程曦沒想到便是雋才如他,準備科考時也會如此辛苦——可見前世王騫能高中探花,并非全然靠著天賦和名氣。
她便道:
“下場應試可是個體力活,當初我大哥自貢院出來時都瘦脫了整一圈…你早些歇息罷。”
說著便點點頭與他告辭。
誰知王騫忽然喚住她:
“小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