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峰辦公室的日光燈滋滋作響,一閃一閃的,看起來已經到了壽命。
日光燈下的兩個人氣氛僵硬,不說劍拔弩張,也不算是十分融洽。
李樂峰從警生涯最是惜才。在他眼里,李永秋聰明甚至更勝高梁一籌,絕對是個可塑之才。從他到刑警隊這一年多的表現來看,這小子也是非常冷靜理智之人,怎么這次如此沖動?
“你有沒有什么話想跟我說?”李樂峰的臉色并沒有任何好轉。
“我錯了!”李永秋認錯倒是痛快,表情也沒有剛才那么緊繃了,但是眼睛里還是透著兩個字,不服!
李樂峰也生氣了,“你跟誰倆鬧情緒呢?我知道張揚把高梁打傷了,你生氣,但是咱們還是得按照法律辦事!再說了,張揚猥褻婦女、銷售贓物、妨礙執法,哪一條都觸犯了刑法,足夠把他關進去了。你又何苦動手,給自己惹了一身騷?”
李永秋當然知道,可是一想到高梁手上的繃帶和這個張揚嘴里不干不凈的話,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李樂峰剛才在審訊室轉了一圈,大致也知道李永秋的邪火從何而來。他作為一個領導,也不能和自己的下屬繼續杠下去,還是以安撫為主。“永秋,你這么聰明,你難道不明白嗎?只有把案子破了,高梁才不會白白受傷,那個處分才不會輕易落下來!”
李永秋冷靜下來以后,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李局,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現在就下去把審訊繼續完成了。您也別生我的氣,我今天是沖動了,過后要是有人追究的話,我一力承擔。”
李樂峰又勸慰了兩句,就讓他回去干活了。
李永秋走后,李樂峰把自己的手擋在了眼睛上,癱在了椅子上。真累!想安安分分的做個盡職盡責的警察,怎么這么不容易?
李樂峰回到了王太升所在的審訊室,看著這個已經快要嚇死了售貨員,粲然一笑,“你知道嗎?張揚就在你隔壁的審訊室里,你說的話馬上就能得到證實。”
王太升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看起既像“出賣”朋友的羞愧,又像即將洗脫自己嫌疑而得到解脫。
李永秋觀察到他的反應,覺得他剛才說的話應該是半真半假,而且還隱藏了很多內容。他冷笑一聲,“怎么?你以為張揚會幫你洗脫嫌疑?別忘了,這時候為了自保,可沒有什么兄弟不兄弟了!”
王太升立刻理解了李永秋所說的意思,話又在嘴里轉了個個兒:“我跟您說,他雖然這么跟我說,但是我真的懷疑過!我們店里從來沒有賣過他們網吧電腦,他這臺電腦不知道從哪來的。你們那幾天正在找這個型號的電腦,我是覺得他可能是偷的。但是我不敢問張揚,他是混道上的,我問多了,我怕對自己不好。”
李永秋卻冷笑一聲,“這個張揚不光混道上吧,他還吸毒。”
“啊?你怎么知道?”王太升說完以后,立刻又把嘴給捂上了,好像是說漏了嘴。
劉思宇很驚訝地看著李永秋。李永秋沖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似乎告訴他,這是一個肯定的猜測。
王太升知道瞞不下去了,“是!張揚吸毒!張揚這個人,他不但吸毒,而且還是個瘋子。我們這些朋友都借過錢給他,他還是沒事就到我們家里去鬧,很多過去的哥們兒都已經不理他了。”
“那你為什么還理他?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嗎?”劉思宇橫插一句話。
“我沒有!”王太升下意識地否認。
可是李永秋卻不著急,還是歪著頭看著他。
王太升被這倆人一唱一和擠兌得帶著哭聲說:“是,我是有把柄在他手里!我以前我從公司里拿過幾個配件,讓他幫我賣了,賺了點錢;后來我就嘗到甜頭了,好幾次把公司的品牌零件換成了雜牌零件,反正都是在機箱里,客戶又不知道。張揚一開始跟我一起干,后來他又拿這事威脅我,跟我要了好幾次錢…”
“你倆還真是好兄弟!”李永秋譏諷地一笑,“你剛才說你覺得他這臺電腦來路不正,卻沒敢問。但是你們的銷售記錄都是按照編號記錄的,他拿這臺電腦給你的時候,你心里沒點數嗎?”
王太升被李永秋一步步逼到了死角上,“我知道!他把這臺電腦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也問他了,這電腦是不是偷的;可是他立馬就閃了我一個耳光,我就不敢再問了。”
李永秋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做了個鬼臉。嚯…我剛才那個耳光算是替他還了。“你也很有意思。他從網吧拿電腦出來賣,那叫監守自盜;他從別人家拿電腦出來賣,那叫入戶盜竊。哪個不是犯罪啊?你替他隱瞞,又幫他處理,這就叫銷贓!一樣是犯罪,你覺得你反反復復的說辭好到哪去了嗎?”
王太升的心理是徹底崩潰了!原來的哭腔變成了涕淚縱橫,哭得臉上臟兮兮的。
劉思宇乜斜著李永秋。這小子出去轉一圈,回來就像魂魄歸位一下,和下午那個萎靡不振的李永秋完全不一樣。
李永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使了個眼色給他,記筆錄吧!
其實,他自己心里是在吐槽,追查殺人案第一次是這么倒著查的,先找到了銷贓環節,卻還沒觸碰到殺人案件的核心。
李永秋趁著劉思宇正在寫筆錄,轉身又踱到隔壁的審訊室。
張揚看見李永秋進來,下意識地往后躲了一下。剛才這個大耳光打得實在太疼了,這群警察還假裝沒看見!
李永秋走到張揚的身邊,一把拽起他的胳膊,“大夏天的,還穿長袖?”
說著,他就把張揚的袖子擼了起來。
張揚的胳膊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針眼。
杜志春和黎麥也看見了,倆人對視一眼。下午張揚到案的時候,大家都只顧著受傷的高梁,忽略了對張揚的人身檢查。
張揚更是緊張,趕緊放下袖子。“干什么?干什么?”
黎麥陰森森地笑了,“你什么時候犯癮呢?在我們送你進去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犯一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