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令狀后第五天。
陳利明、劉思宇跟著放出去的老司徒;高梁、黎麥、李永秋直接開始和楊海濤家里人接觸;杜志春放下去的特情也源源不斷反饋消息,楊海濤的“獄友”遍布營口、盤錦、鞍山等地,想要不打草驚蛇,還需謹慎再謹慎;二中隊開始和轄區派出所也盯緊了楊海濤的親戚朋友家;三中隊從楊海濤服刑的新生農場監獄向市內案發地推進調查…一張天羅地網悄悄鋪開。
可惜毫無收獲。
軍令狀后第六天。
中午時,杜志春從特情那里接到個線索。楊海濤有一個“獄友”,綽號“大有”住在東風市場后面的聯排平房里。前天晚上,楊海濤突然跑到他家院子里,隔著窗戶說:“給我們做點兒吃的,餓得不行了,送到造紙二廠。”說完就消失了,給家里老人嚇得夠嗆。
杜志春立刻找高梁商量,向李樂峰匯報。李樂峰調撥趙鴻和王平去替高梁、李永秋調查楊海濤家人,讓高、李二人以及新興派出所的部分民警、輔警去配合杜志春去造紙二廠探探情況。
下午兩點多,正是天最熱的時候。高梁、杜志春帶著十個民警、輔警來到了位于市郊旱河橋五閘門的造紙二廠大門前。
造紙二廠是個老國企。改制過程中沒有挺住,現在已經完全停產了,只剩下一片龐大的廢墟。一條通道,東西兩旁車間。
自從槍支統一管理之后,除了訓練,這些民警已經很久沒摸槍了。高梁著實怕出事,傷人傷己都沒辦法交待。于是只有他和杜志春倆人拿著槍,其他民警分成兩組,分別跟在他們身后在東西兩個車間進行排查。
過了一個多小時,工廠的邊邊角角都找個了遍,高梁和李永秋在一個廢棄的辦公室發現了有人短暫生活過的跡象。
高梁翻著屋里的東西,就聽見李永秋說:“別找了,人跑了,至少兩天沒在這里了。”
“你怎么知道?”
“你看這個饅頭,按照現在的天氣,大概兩天能長出這個顏色的斑點。”
“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高梁言不由衷地夸著。
“嗯?誰的娘?”李永秋根本沒聽清。
“沒事了…”
另一頭杜志春也有了新發現。
工廠的南門是一堆矮矮的草坡,翻過草坡連著一條小路,直通南邊的大蘆葦塘。
杜志春和高梁一碰頭,決定留下高梁這組在工廠繼續搜尋,而杜志春帶著五個民警沿著小路往蘆葦塘里走。
蘆葦塘是野生的,大概有10多平方公里;旱河由東向西從中間穿過,盡頭是海。蘆葦塘底下是大水洼,上面長了一人多高的蘆葦。里面多的是釣魚、放牛、割草、抓玻璃牛(托氏昌螺,營口特產)的人。杜志春一邊走,一邊觀察這些人。
其中有個人,沒帶釣具,拎個尼龍袋子,東張西望。重要的是,他和楊海濤長的太像了,長臉,小眼睛。
杜志春毫不猶豫,對其他人比個手勢,一下子按住了這個人。沒等周圍人回過神兒,幾個偵查員已經把他拽走,帶回車里。
杜志春留下三個人和高梁匯合繼續搜尋,他和另外兩個偵查員把這個人帶回刑警隊審訊。
晚上六點多,杜志春把筆錄收了尾,看著對方。
“楊海波,你是不是沒想到你沒等來你弟弟,卻等來了我們?”
“是啊,我聽大有說他在這里,還要吃飯,就想過來送飯,等了一天,卻等來你們。唉…”
“行了,別唉聲嘆氣了。你這情況不向公安機關報告,還幫助他藏匿,你是不是想把自己也搭進去?”
“…”
李樂峰看完筆錄,對杜志春說:“一會兒你還回到那里。你和高梁,還有派出所的同志,從現在開始,就算把蘆葦塘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他的蛛絲馬跡!”
“好!”
軍令狀后第七天。
昨晚,十二個人,三臺車,守著葦塘幾個出口,差點兒讓蚊子給生生吃了。好在后半夜下了點兒雨,才緩解了暑氣,滅了蚊子的囂張。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天也放晴了,高梁和杜志春商量對策。
“杜哥,我覺得咱們這么守著也不是個事兒。你說咱們都差點兒讓蚊子吃了,他怎么可能還會安然無恙?”
“有道理。一會兒釣魚的人過來了,咱們先問問他們,了解一下情況。現在指向最明確的就是這個地方了。”
“家里安排其他人跑別的線了?”
“嗯,各條線上都有人。我現在擔心兩件事,一是他帶武器,二是還有一個人在哪里。”
“可不是嘛!我也擔心這兩件事。”
天大亮了,高梁把大家召集一起,交代幾件事:“一會兒大家進入葦塘,小心小心再小心。看見有釣魚的群眾,就去了解情況;看見楊海濤,不要輕舉妄動,觀察他是不是一個人,有沒有武器,有把握就直接抓捕,不用匯報。總體大原則,首先保護群眾安全,其次保護自己安全。”
十二個人進入蘆葦塘。
蘆葦塘里的人也逐漸多了起來。李永秋還真從一個釣魚大爺那里得到個線索。
原來葦塘中央有個廢棄的房子,連房蓋都沒了,釣魚大爺曾經看見那座房子飄出過煙。
李永秋一聽,也顧不得叫上別人,就趟著水往里走。走到半路,他就覺得有人拍自己肩膀,嚇得一激靈,回頭一看,是高梁。
“你干嘛啊?嚇死我了!”
“應該是我問你要干嘛吧!”
“得到點兒線索,我要去看看!”
“一起!”
倆人走到蘆葦塘中央,李永秋身上不下二十個蚊子包,高梁也沒好哪兒去,看起來都像胖了一圈。
蘆葦塘中央有個預制板搭建的簡易房子,棚頂是沒有的,不知道是風吹沒了,還是原來就沒搭。
進去以后,里面有兩張臟兮兮的床墊子,還有一根蠟燭尾巴。
李永秋驚訝:“這里難道有兩個人嗎?”
高梁回他:“剛才講的時候不好好聽!告訴你們注意他是不是一個人了!”
李永秋狐疑地看著高梁:“刑警隊是不是早就知道可能是兩個人?”
高梁點頭:“只有一個目擊證人看見8月2日那天早上還有個人在楊海濤身邊。所以我們對情況也不完全掌握。”
“行吧!還是趕緊找到他才好。”
高梁摸了摸床墊,說:“這里也被他棄了。”
李永秋也摸了一下:“嗯,濕的,看來是不住了。”
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會不會已經跑了?可是其他線上的反饋,也沒有見到楊海濤的蹤跡。
搜尋一天,一無所獲,高梁焦躁起來,杜志春也沉默了。
入夜,十二個人還是回到車里,定點蹲守,輪流睡覺。
軍令狀后第八天。
一大清早,高梁被牛叫聲吵醒了。
咋會有牛?
高梁下車一看,一個老大爺趕著一頭小牛犢在蘆葦塘隔壁草坡上吃草。他抹把臉,走過去,和大爺搭訕。
老大爺說了一個有趣的事情。
昨天他到這個草坡陰面去放牛,這頭小牛犢失足掉進一口井里,他伸頭去看,結果什么都沒有。不一會兒,小牛犢出現在草坡陽面了。
高梁一聽,就讓大爺帶他去看看那口井。大爺二話沒說,就帶著高梁過去了。
那是一口漏斗型的井,上寬下窄,大概有一人多深,幾塊磚頭壘出一個挺大的井口,里面看起來是個枯井。
高梁正抻個腦袋往里看,突然從井壁探出個人頭,嚇得他直罵娘。那個人頭聽見聲音迅速縮了回去。
高梁反應過來,直接跳進井里。
果然井底旁邊有個半人高的通道,有兩個人貓著腰往通道深處跑。
高梁也不敢怠慢,鉆進通道追這倆人。
怎么通知外邊的人啊?
高梁也顧不上跳彈會不會傷到自己,向后開了一槍。一方面是威懾前面抱頭鼠竄的兩個人,另一方面希望外邊的人聽到槍聲過來支援。
果然,槍響驚起了車里的警察。
杜志春立刻下車,看見放牛大爺帶著小牛犢一起沖著自己就來了,邊跑邊喊:“殺人了!”他趕緊讓出大爺和牛的跑道。
杜志春讓李永秋疏散蘆葦塘附近的人,自己帶著四個民警往草坡方向奔去。
高梁追著倆人,不知道跑了多久,終于跑出通道,竟然是草坡陽面,連著蘆葦塘。
那倆人出了通道直接跑進蘆葦塘。高梁一邊鳴槍示警,一邊繼續追擊。
杜志春看見了他們,立刻召集民警封鎖蘆葦塘的幾個通道。他看見李永秋在不遠處,喊到:“永秋,你開車回去請求支援!要十個人、十把槍。我進去支援高梁。”
李永秋掏出自己的手提電話:“把李局號碼給我。”
杜志春報了一串數字。
不到十五分鐘,李樂峰帶著一中隊其他民警和二中隊以及轄區派出所在崗民警趕到現場。
高梁和杜志春已經看不到蹤影了,新興派出所民警三人一組守在通道,李永秋簡練地匯報情況。
李樂峰環顧四周,看見蘆葦塘周圍聚集了大量群眾,想疏散也來不及了;而高梁和杜志春還不見蹤影,于是下令,一中隊、二中隊進入蘆葦塘,除必要情況,不許開槍,以免誤傷群眾。
十幾個人在蘆葦塘里迅速被這些大型草本植物淹沒了。
本來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抓捕,整個現場卻安靜得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