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峰看著桌子上兩個檔案盒子,隨手操起電話:“高梁,你叫上王平一起過來一趟。”
王平是二中隊的中隊長,40來歲,原來是某國企保衛處的,后來考進公安隊伍,也是十多年老刑警了。
倆人進屋后也不跟李樂峰客氣,一屁股就坐在沙發里。
李樂峰拍拍桌子上的檔案盒,問道:“你倆怎么看?”
王平抻脖看了一眼:“并案。一個人干的。”
高梁有點兒猶豫:“這兩起案件不太一樣啊。”
“你是不是想說一個老太太被勒死、被奸尸,一個老太太被刺死,不是一個類型案件?”
“嗯,一般來說,如果是一個人犯案,殺人動機應該相同。這倆案子完全不一樣啊。”
“小老弟,你是科班出身的警察,這是學迂了。這倆案子是一樣的手法,一樣的目的,一樣的時間,一樣的目標人群,不過是完成時和未完成時。你看看我那個殺人案的現場勘驗筆錄就知道了。”
李樂峰聽完他倆的對話,說:“我覺得王平說的有理。至于并案,還是稍微等一等吧。我是覺得這倆案子肯定有什么關聯,所以劃到一個中隊去干,誰干?”
“一隊干吧。我們還有盜車的案子沒弄完呢。”
高梁笑了:“王哥這么客氣?這一下子給了我兩個任務數啊!”
王平也笑了:“你高興早了。第一,你得破了案才算;第二,今年的任務數恐怕不是能不能完成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干得過來;第三,立案數和犯罪率是倆矛盾指標,領導們應該認識到了。”
李樂峰聽完最后一句,虛點了一下他:“口無遮攔,出了我這屋,不許瞎說。”
王平笑嘻嘻:“遵命!領導!”
李樂峰想起還有件事:“你倆最近注意一下,刑警隊主副官都空著,局里要從隊里提拔個副大隊長,大隊長應該從外邊來人。不管是誰,你們最近不許干過格兒的事情,也不要為這個傷了和氣。”
高梁提前表態:“我資歷淺,組織就別考慮我了。”
李樂峰搖搖頭:“你們上下去留,我也說了不算,我只能給你們爭取。市委市政府以及主要的行政單位、醫院、學校都在咱們區,刑警隊這塊兒一直是市局,乃至市政府都很關注的。你們放平心態,提前告訴你們是不想以后你們得了什么消息埋怨我不跟你們交底兒。”
哥倆兒對視一下,點了點頭。
“你倆動一動,也能給老杜一些機會,那件事都過去那些年了,他不能老在過去的事情里出不來。”
屋子里一下沉默了。
高梁捧著兩個卷盒回到一中隊辦公室,直接放到杜志春的桌子上。“杜哥,剛才李局說這倆案子都放在你這兒,我們剩下人聽你調遣。案子得盡快,因為現在市面上的流言都沒法兒聽了,再傳幾天,外星人都要打地球了。”
杜志春打開卷盒,翻了翻材料,眉頭皺了起來。
其實這幾天大家也沒閑著,從8月1號案發到現在,一中隊六個人排查了賈愛梅生前的所有人際關系,也調取了性犯罪前科的重點人員檔案,但還沒能有效地鎖定犯罪嫌疑人。
現在二中隊的案子也轉到一中隊來辦,兩者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關聯?
高梁打斷了他的思考:“本來我認為這是兩起獨立案件。但是平哥說應該是一個人做的,李局也同意他的想法,于是就把案子都交給咱們了。”他頓了頓,“我覺得咱們該怎么查就怎么查,也不用被他們意見左右。所以…”
話沒說完,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高梁抄起電話,應了幾句。
放下電話,他抬頭跟大家說:“一會兒黎局和王局要過來,聽咱們這幾天的工作情況。”
黎麥嘟囔:“這幾天工作還沒啥結果呢。”
高梁隨手往他頭上砸個紙團,“跟你爸說去!”
黎麥縮縮脖子,不敢說話了。
說話時,崔立偉拿著報告走進來了。“開始手刃徒弟了?逐出師門都已經不足以表達高隊的憤怒了?”
“這是紙團砸的!不是刀捅的!你咋來了?”
“報告,要不要?”
“要要要,倆案子的都要!”
“聽說了,你可有的愁了。”
“怎么了?這次尸體沒有開口說話?”
“說了,但是說的不全。先說第一個死者賈愛梅,死于窒息性死亡。胃內容物沒有排空,體內還有酒精殘留,應該是在死前一個小時之內進食;下面有擦傷,但沒有撕裂傷,應該是死后造成。比較不尋常的現象是,死者的體內沒有其他人體液。”
“崔哥,等會兒,我有點兒想吐。”黎麥手賤打開了崔立偉隨手放在桌子上的報告,看見了照片。
“高梁,你還是把他手刃了吧!”崔立偉翻了個白眼,“第二個死者…”
“立偉,你先等會兒…沒有提取到其他人體液?”高梁眉頭皺得死死的,抬手打斷崔立偉。
“是的。我的猜測是兇手有備而來。”崔立偉抬了一下眼鏡。
趙鴻的表情有點兒懵圈,陳利明和劉思宇對視一眼。
杜志春也翻開了這幾天的工作筆記,仔細查找有相同作案習慣的罪犯資料。
崔立偉環顧四周,冷冰冰地開口:“還有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就繼續說了。第二個死者孫莉蓮,死于急性失血性休克,身上共有四處傷痕,三處在腹部,一處在脖頸,均為刃長十厘米,寬三厘米左右的雙面利刃所傷,致命傷在脖頸處,因為這里被刺個貫通傷。從現場勘查的結果來看,孫莉蓮對兇手有過短暫的抵抗。”
陳利明也堅持不住了:“這tmd誰干的啊?也太狠啦!對一個老太太下死手。”
“想知道是誰還不趕緊去查?”一個嚴肅的聲音從門口處響起來。
“爸…呸!黎局長、王局長、李局長好!”對著門口坐著的黎麥趕緊起身。
大家這才注意到門口還有三個人。
“呸什么呸,誰不知道我是你爹啊?不用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你能把工作干明白了就行。”黎昆山也沒有避諱什么。
高梁趕緊起身給三位讓座。“您三位啥時候來的?”
李樂峰看了他一眼:“立偉讓你手刃黎麥時來的。”
高梁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崔立偉也難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要不我把之前的內容再講一遍?”
李樂峰搖了搖頭:“不用,來的路上,我已經把你之前給我匯報的內容和兩位領導講了。你們說說你們的工作進展就行。”
高粱看了杜志春一眼。杜志春會意,開口:“因為二隊的案子剛過來,我們還沒開展工作,就簡單說一下‘8·1殺人案’的排查情況吧。首先,我們針對賈愛梅生前的人際關系開展偵查工作,但是收獲不大。賈愛梅是街道工廠退休工人,寡居多年,人際關系比較簡單,日常來往的都是鋼鐵街的鄰居和過去的同事,沒有聽說和人結怨。她有一個兒子王俊,今年三十八歲了,一直沒有穩定工作,曾多次因盜竊、搶劫被公安機關查處。所以我們又圍繞王俊的人際關系進行了排查,了解他有一群‘獄友’,經常廝混在一起。但是目前還沒能確定目標嫌疑人。此外,根據立偉在現場初步檢驗的情況,我們又對有性犯罪前科的重點人員做了篩查,也沒有結果。今天立偉把詳細報告拿過來了,我覺得指向很明確,還是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大。”
李樂峰點點頭:“志春說得對!一個老太太不太可能在半夜吃飯。但是如果家里來客人了,陪著吃幾口是很有可能的,尤其還喝了酒。半夜到她家,除了兒子,就是親近的人。”
劉思宇突然插話:“不可能是她兒子吧?這老太太死后還被…”
黎麥微弱地掙扎:“思宇哥,別說出來,我想想就要吐了。”
辦公室里的眾人,除了崔立偉,臉色都變成鐵青色。看來大家想起這個事情,內心都是一陣發麻。
黎昆山出聲打破尷尬氣氛:“都是老刑警了,什么場面沒見過,心態不至于這么脆啊!不管怎么樣,現在有眉目了,大家就得繼續往下查。這個案子已經引得謠言甚囂塵上,咱們也要加快進度。之前市電視臺、省電視臺要來采訪,都被我拒絕了;市長也曾經親自過問,我也做了匯報。但是時間拖得越久,輿論影響越壞,大家心里應該清楚。”轉過頭看向杜志春:“志春,你是老同志,你來辦這個案子,我們都放心。現在是8月9號,兩起案件已經案發一周了,我再給你十天時間,能不能把兇手給我找出來?我是說兩起案件的兇手!”
杜志春想了想,說:“能!”
局長王青琪看見他的反應,樂了:“咋還猶豫了?”
杜志春也樂了:“我在想我要是答應了,是不是就等于立了軍令狀?”
王青琪斬釘截鐵地說:“就是軍令狀,十天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