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酒現在越來越享受這種眾星捧月般的感覺了,每次當她研究出新的針法和圖案花樣,老秦能叫上號的貴婦人就會扎堆兒在她的房間里,上到太夫人,下到杜家的大婦和幾房小老婆,老秦大小官員的老婆女兒情人匯聚一堂,個個都要認真聽白夫人宣講,雖然比不上世尊釋迦摩尼偶一開講就能夠地涌金蓮天花亂墜,卻也大大地出了幾把風頭。
白棟發現苦酒真是個聰明伶俐的女子,自己都沒想起來呢,她居然就提出了‘棒針’的概念,跑去找公輸家人弄了幾根比普通毛衣針粗了兩倍的棒針,又讓人將細線捻成粗的,如此織出來的毛衣雖然縫隙大了些,卻比普通毛衣厚多了,而且速度更快,填在外袍里暖和無比。白越氏和白棟最先得了這種棒針毛衣,有了這玩意兒穿在身上,大雪天都不會感到寒冷。
毛衣上居然還出現了白棟在后世才能見到的各種圖案,而且苦酒現在對普通的幾何圖案已經不滿足了,她開始仔細觀察生活并向藝術境界升華,剛剛織出的一套毛線帽和毛衣穿在人身上就是活脫脫一個哼哼的形象,據她說這是要送給贏姝寶寶的......
白棟現在很懷疑苦酒在暗示贏姝的這個私生子是個‘熊孩子’,不過又想了想,感覺這個時代的‘熊孩子們’都還是乖寶寶、就沒幾個敢做拔雞毛掀房瓦的事情,應該是自己是想多了。先秦時代麼,就是男人的天堂。哪里又這許多的醋娘子?看看苦酒就知道這個時代的女子是有多麼的賢惠了。
白子正沉浸在幸福中呢。苦酒卻放下了手上的毛衣。輕輕斜了他一眼:“公主的孩子都快要滿月了罷,聽狗剩子打探回來的消息,這還沒正式起名字呢?人家這是等著你給起名呢......你都得快快想啊,想一個好聽的名字出來才對,這可是你們老白家的大公子呢......”聽著都是好話,可味道怎么就這么怪呢?白棟都聞到酸味兒了。
一聽苦酒這么問了,跳蚤也放下手中那件滿是大洞小洞的毛衣,瞪大了眼睛望著白棟。做風粗線條的跳蚤姑娘可也不是個傻子。自從嫁入白家,白棟就沒對苦酒偏心過,她雖然嘴上不說,心里其實還是非常歡喜的。可如今贏姝這個‘野女人’居然有了孩子,夫君卻偏偏要苦酒姐姐和她過了二十歲才能考慮生子,這不是偏心麼?這次夫君若是親自為孩子起名,那就是認定了贏姝的孩子是白家大世子了,可是憑什么啊!上面還有苦酒姐姐,下面還有我跳蚤呢!
這個時代的女子從沒想過夫君就只能有自己一個妻子,可這名分還是要爭的。尤其是孩子的名分更是寸土必爭。
白棟看了眼苦酒,微笑道:“好老婆。你是希望我親自為孩子起名字,還是不希望呢?”
“這是你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苦酒白了他一眼,雖是嬌嗔嘻笑,言語中卻已有了些苦澀。
“名字還是要起的,這是當爹的責任。不過你和跳蚤都不許胡思亂想,不是早就對你們說過了麼?我的老婆無論進門先后,統統不分大小,將來就是有了七十個孩子,我也會有妥善的安排。都給我記住了,白家是親親熱熱的一家人,好好的日子不過,難道還要去學那些公侯之家為了權力爭奪而父子相殺骨肉互殘?”
不好的思想就是要徹底扼殺在萌芽狀態才行,否則就會流毒全家,白棟可不會允許家中上演宮斗劇。宮斗劇本里最累的可不是勾心斗角的女人們,而是被女人們盯住的那個男人!
為了徹底整風,白棟必須要強迫自己擺出一副冷酷嚴肅地模樣:“你們可以放心,贏姝生得雖是我的孩子,名義上卻是田因齊的。田因齊是怎么一回事兒,跳蚤不清楚苦酒你還不清楚麼?日后他是要做齊國國君的,就算是為了面子,他也不會允許自己唯一的‘兒子’變成白家人。贏姝母子已經夠可憐了,你們要是還在算計他娘倆兒,我可不答應......”說到贏姝很可憐的時候,白棟不覺想起那個嬌笑盈盈手拿皮鞭的潑辣公主,面上竟也一陣溫熱。
“誰算計她了,人家這不是又打了毛衣準備送給寶寶麼?說起來我還是他的大娘呢,我不心疼他誰心疼?”苦酒委屈地眼睛都紅了,不過還是沒忘記擺正自己大娘的位置,白棟暗自嘆息,卻也只裝做聽不到。
跳蚤雙眉微微挑起,與白棟相互瞪視了一會兒,終于也是低下頭去:“就是,我也是孩子的二娘呢......”
白棟哈哈大笑:“好,好,都是孩子的娘,以后就不要說什么大娘二娘了,太過難聽。我算計著下月初五就是孩子滿百天的日子,咱們一同去齊國吃滿月酒,見見我的大胖兒子!”
苦酒白了他一眼:“君上若去還有個說法,他是孩子的舅父。你去算是什么身份?是贏姝妹子的知己知音,還是齊國世子的好友呢?”
“我若是不去,你織出的這些小衣服又該如何送給寶寶呢?齊國是天下第一個建立了學宮的國家,文華鼎盛,本夫子故地重游以文會友又有什么不對了?順便見見老朋友,喝一杯他兒子的滿月酒,更是理所當然。”
白棟微微一笑:“不用這么看著我,這次就算本夫人不肯前去,田因齊也要隆重來請,他派的人已經到了秦國,若是我所料不差,這人來秦國第一是要見君上、第二個就是要見我。”
“是誰來了?”苦酒不覺一愣,她為贏姝的孩子織毛衣也是一時興之所至,更多還是為了在白棟面前彰顯為人大婦的胸懷,至于何時將毛衣送去齊國還真是沒想過,不想田因齊做活王八還做得非常認真,居然派人來了秦國,這家伙的腦袋肯定沒有問題麼?
“田忌,一個喜歡賽馬的家伙......”
“賽馬?”
苦酒和跳蚤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著頭腦,白棟的思維實在跳躍太快。
田忌是真的很喜歡馬,就因為癡迷養馬,這家伙從中山國和東義渠足足請了十幾位馬師,齊國找不到讓他滿意的養馬之地,就跑到趙國好說歹說買了個馬場,每天除了國事家事就是馬事,據說這家伙的馬場中不僅有穆王八駿,還有各種他自己弄出的雜交馬,有的善于長途負重、有的善于短途沖刺、還有的雖然跑不快,卻比狗都聰明,會在早晨為他咬來衣服鞋子,系個布巾就能上桌吃飯當他的干兒子......
這次雖是以私人身份拜訪老秦,田忌仍然帶來了自己的心肝寶貝馬,白棟來到的時候,這家伙正與嬴渠梁說得熱鬧,不過看嬴渠梁一副面帶慍色的樣子,顯然是不怎么開心的。
“君上。”當著田忌的面自然不能三哥三哥的亂叫,好歹也是天下聞名的白子,得顧忌身分。
“白左更來得正好,這是田忌將軍帶來的三匹馬。據說一為穆王八駿之一的赤驥,為上駟、一匹是田將軍自行飼養配種的白驃馬,為中駟,還有一匹普通軍馬,為下駟......”
嬴渠梁面色很不好看,微微冷笑道:“白左更可能猜出田將軍之意麼?嘿嘿,寡人打賭你是猜不到的。”
“呵呵,這事其實很容易猜的,田將軍這次千里迢迢帶來上中下三匹馬,那是要與我家君上賽馬麼?”
白棟看了田忌一眼,立即猜到了他與田因奇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