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曉武整整忙活了一個半小時,終于做好了晚飯。
張枚原打算讓他盛一份在房間里吃,但他早想好了怎么吃,把菜和湯分成了兩份,一份端到陽臺的小圓桌上,一份兒放在客廳的茶幾上,他坐在陽臺上,拉上移門,就這么隔著玻璃跟她一起吃。
“紅燒肉鹽放多了,好像有點咸,不過娃娃菜炒的還可以,紫菜蛋花湯的味道也不錯。”韓曉武端著飯碗,笑看著斜對面的張枚說。
“我可能嘴里沒味道,吃著正好。”張枚跟往常一樣,輕輕咬下瘦肉,將肥的用筷子夾放到剛攤開的紙巾上。
“不許這樣,肥的有營養,再說我燒的這紅燒肉,肥而不膩!”
“我不喜歡吃肥的。”
“不喜歡吃也不能浪費,現在肉價多貴啊,放邊上,留著我等會兒吃。”
“別開玩笑了,我吃過的東西你怎么能吃。”
“你是我老婆,我為什么不能吃?”
“想吃我口水以后吃,現在不行,我可不想傳染給你。”
“行,以后吃,哈哈哈。”
見他笑成那樣,張枚反應過來,不禁笑罵道:“好你個韓曉武,居然在這兒等著我!”
韓曉武笑道:“早晚的事,我都等了六七年,我不急這幾天。”
兩個人在一起,卻連吃個飯都要隔著玻璃,盡管張枚也想像熱戀中的情侶那樣依偎在他懷里,可擔心真感染上了新冠肺炎到時候會傳染給他,連忙換了個話題:“你剛才捐五萬?”
“嗯,”韓曉武夾起一塊肥瘦相間的紅燒肉,想想又笑道:“加上這五萬,一共捐了十萬。本來想多捐點的,可惜生活費沒多少了,不敢再捐。”
“沒錢了?”
“卡上還有七萬多塊錢,提起這個我得感謝你,要不是你旁敲側擊提醒老王,我現在可能要借錢過日子。”
“你是說你現在用得是那個新三板項目的獎金?”
“本來沒這么緊的,主要是我爸我媽非要買房子,他們的錢又不夠,我就把私房錢全拿出來給他們買房子,幫他們把新房子裝修了。”提到錢,想到這疫情對經濟造成的影響,韓曉武又說道:“有件事差點忘了跟你說,你的債不好賣,關鵬和劉小倩他們的業務一樣不好做,又遇上這疫情,我給他們打了個電話,免了他們三個月房租。”
“十幾萬呢,說免就免?”張枚下意識問。
“不給他們免,他們很可能會退租,等他們搬走,讓我一時半會兒間去哪兒找租客。”韓曉武笑了笑,又說道:“想想他們也真夠倒霉的,遇上疫情也就罷了,還趕上綜合計稅,連個人所得稅都要比以前多交不少。”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還沒申報呢。”
“不著急,等身體好了再申報,我昨天上稅務的app看過,好像受疫情影響,可以延遲一兩個月再申報。”
“你申報了?”
“申報了。”
涉及到切身利益,張枚放下筷子追問:“你是要補交還是能退稅?”
“我還好,對我影響不大。”提起這個,韓曉武得意地說:“我自己交的社保,第一套房的貸款利息,我爸我媽沒正式工作,我要贍養兩個老人,這些都可以申請專項扣除。等咱們結了婚,有了娃,撫養子女和教育的費用,一樣可以申請專項扣除,到時候說不定還有得退,哈哈哈哈。”
“結婚沒問題,可我不想這么早要孩子。”張枚愁眉苦臉。
韓曉武笑看著她問:“現在要孩子早嗎?”
“不早。”張枚輕嘆口氣,無奈地說:“就算現在要,像我這樣的也是大齡產婦。”
“那就是了,有什么好猶豫的。”
“可一懷孕,一生娃,我就上不了班!我做上投資經理這才幾天,能有今天我容易嗎?”
她跟別的女孩子不一樣,對她而言事業真的很重要,韓曉武權衡了一番,抬頭笑道:“暫時不想要也沒關系,我爸我媽那兒我去說,你爸你媽那兒你自己解決。”
“這種事怎么說,不結婚沒關系,一結婚他們肯定會催,他們等著抱外孫都等瘋了。”張枚嘟囔道。
“實在不行換個輕松點的工作,比如找個公司做董秘,又比如找個公司做獨董。”
“有那么好找嗎?”
“應該不難。”
“這么大事,你讓我好好想想。”
“行,不著急。”
張枚想想又好奇地問:“曉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娶你啊,做家庭主男啊!”見她欲言又止,韓曉武干脆放下筷子:“老婆,前段時間我在社區干著確實覺得空虛,覺得沒什么意義,甚至覺得社區的那些工作,純屬是在搞形式主義。現在想想,社區的工作很有意義,并不完全是在搞形式主義。”
“什么意思?”
“比如正在進行的疫情防控,醫護人員當然是主力,但社區一樣重要。如果沒有社區,別說漢武,連安海那個小縣城都會亂套;再比如以前在社區,總是摸查統計上報各種數據,整天忙著填表,感覺像是在做無用功,現在看看非常有意義。要是之前沒做那么多統計,沒鍛煉出填表的本事,遇到這么嚴重的疫情,一時半會間怎么采集基礎信息?要是沒有第一手的數據,上級怎么決策?”
看著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韓曉武接著道:“又比如之前搞民兵訓練,結果去的大多是社區的人,那會兒我感覺這就是弄虛作假。現在想想真不是,畢竟社區工作人員本來就不是公務員,本來就是群眾。組織社區工作人員訓練,某種意義上真比組織來自各行各業的青年訓練有用,至少遇到什么事一個電話就能召集齊。
再說社區的那些姐妹,有人說她們不求上進,甚至有人說她們是靠關系走后門才找到這份工作。可遇到疫情,人家雖然拿著最微薄的工資,卻義無反顧地頂在疫情防控第一線,公務員都放假了,她們還在上班。人家一樣怕感染,人家一樣有家人。”
“這么說,等漢武解封了,你想回安海,回去接著做社區干部?”
“老婆,我是這么想的,安海離東海并不遠,再過幾個月去東海的鐵路就通車了,從安海到虹橋最多兩個小時。”韓曉武笑了笑,接著道:“以后你再要是出差,就選擇虹橋機場的航班,出門從安海坐高鐵去虹橋機場登機,回來時在虹橋落地,然后換乘高鐵回安海,你不管從浦東機場還是從虹橋機場到家還要一個多小時呢,可以說我們今后在安海生活,對你的工作不會有什么影響。”
張枚笑道:“聽上去是挺方便的。”
“不只是方便,而且安海的消費也沒東海高,你去一次就知道了,小縣城住著挺舒服的,萬達、星巴克、海底撈…只要大城市有的安海幾乎全有。”
“我爸我媽怎么辦?”
“就算不去安海生活,你爸你媽一年也見不著你幾次。何況你媽不止一次跟我說過,想去我老家看看,她從來沒去過真正的農村,我相信她只要去一次就會喜歡上安海的。事實上,有很多東海的老人去安海買房,安海房價就是被他們給炒起來的。”
“行,等解封了,我跟你去安海看看。”
“看看溫度計,現在多少度?”
張枚這才想起還夾著溫度計,連忙道:“不許偷看。”
韓曉武忍俊不禁地說:“我又不是沒看見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偷看過我?”
“我不是有意的,是你…是你總穿得那么性感,又總是在我眼前轉,有時候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流氓!”張枚笑罵了一句,轉身從睡衣里取出溫度計,舉在燈下看了看,旋即驚呼道:“三十六度七,不發燒了!”
“太好了,不發燒就好,你看看,這就是愛情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