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文要打持久戰,拆遷同樣如此。
吃完晚飯,張莉莉沒急著去楊興旺家,而是找到迄今為止都沒能跟拆遷戶對上話的街道書記周冰海,坐在周冰海的車里匯報韓曉武的情況。
“難怪一開始說讓他兼海聯會副秘書長后來卻成了秘書長呢,原來有來頭、有本事、有積累啊!”
“反正人家跟李玲一樣不在乎那點工資,說句扎心的話,我們上班是為了養家糊口,人家上班是來玩的。如果非讓他去招商局,他真會辭職。”生怕領導不信,張莉莉又強調道:“他現在住如意小區,離咱們社區就隔一條街,別說讓他去招商局,恐怕讓去遠點的社區他都不高興。”
“知道了。”
周冰海探頭看了一眼大門依然緊閉著的拆遷戶家,拿起手機撥打起電話:“程局,我周冰海啊,想給你匯報個情況,不知道說話方不方便…是這樣的,早上提到的那個韓曉武,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消息不但很靈通,而且很精準,真不愧是招商的。
嗯嗯,之前確實是在投行專門幫大公司大企業銷售債券的,不然統戰部也不會讓他做海聯會的理事,更不會讓他兼秘書長。他來社區上班不是圖錢圖面子,所以這個工作不太好做啊。擺事實講道理談感情,說到最后,他居然想撂挑子!”
程局長在電話那頭問:“撂挑子,什么意思?”
周冰海苦笑著回答:“他說如果非讓他去招商局就辭職!現在的年輕人啊,跟我們那時候完全不一樣,公務員還稍微好點,社區的這些小孩,真不好管!像韓曉武這樣深藏功與名的主兒,究竟有幾個我不清楚,但家里有錢的真不少。
尤其是那些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小丫頭,我們平時都是哄著騙著她們干活的,一般不批評。話要是說重了,她們敢當面跟你頂嘴,你要是再補幾句,她們能立馬甩膀子走人!”
這種情況不只是街道有,招商局同樣存在。
想到局里剛來的那兩個小丫頭也是動不動就嚷嚷著要辭職,程局長感同身受:“人各有志,他實在不愿意就算了。要說人才,我們安海的人才還少嗎?現在的問題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怎么才能留住人才。”
“程局,你們局里還好點,我們街道才真叫難呢!工資待遇低,小伙子在社區工作,找對象都困難,想留住人才談何容易?上次好不容易招了三十二個人,結果還沒干滿兩個月,已經走掉了一小半。”
“我這兒也好不了多少,不說這些了,等哪天不忙好好聚聚。”
“不好意思,事情沒辦成…”
“沒事沒事,我就是問問的。”
周冰海剛掛斷電話,張莉莉就忍不住笑道:“周書記,提到留不住人才,前天遇到博物館劉館長,他也跟我訴過苦。”
“他訴什么苦?”
“他說他們去年好不容易招了六個人,結果全是女的,不但不聽話不好管,還接二連三的忙著結婚、懷孕、生娃,搞得活兒都沒人干。”
“他們那兒的工資待遇跟我們差不多,招不到人、留不住人很正常。”想韓曉武差不多財務自由了,還愿意到社區屈就,周冰海想到了另一個小伙子:“前天我跟網絡作家協會于主席商量讀書節活動的事,才知道旺池社區的顧壽文也是網絡作家,據說年收入上百萬,上班對他來說只是體驗生活,也跟玩似的。”
“這么說咱們街道人才濟濟!”
“具體到下面社區,應該是兩極分化,有錢的真不差錢,沒錢的是真窮。”周冰海輕嘆口氣,隨即轉入正題,“于主席不但會組織網絡作家參加我們的讀書節活動,可能還要在社區開個創作研討會,到時候文聯徐主席也會出席。你回頭跟韓曉武說一聲,讓他趕緊跟于主席對接,問問這個研討活動怎么搞,我們社區要做哪些準備。”
“好的,我這就給他發微信。”
頂頭上司和街道書記正在加班搞拆遷,韓曉武這個兵卻在參加飯局。
今晚做東的是安海樓市網的冒總,跟泛書房的賁總一樣是女強人,并且名字非常陽剛,居然叫冒朝陽!
冒總的愛人姓翟,叫翟慧勇,辦了一份名為安海印象的雜志。
不過他這個主編有點不務正業,現在整天背著照相機到處拍照。雖然不是攝影家協會的會員,甚至都沒真正學過攝影,但拍攝的作品三天兩頭被人民日報、求是雜志等大媒采用,今天上午又有一幅照片上了大媒頭版。
一起慶祝翟總作品上大媒頭版的還有泛書房的賁總、安海網的宋總、網絡文化協會的程會長和中瑞會計事務所的盧總。
除了他韓曉武和統戰小姐姐之外,舉座全是政協委員,賁總、冒總和盧總甚至是政協常委。
聽完統戰小姐姐的介紹,盧總不禁笑道:“曉武,這么說我們算半個同行?”
“差不多,我之前確實經常跟會所打交道(會計師事務所)。”
“你打交道的全是大所,我們這樣的小所你一定看不上。”
“盧哥,您這是說哪里話?”韓曉武連忙放下筷子,端起酒真誠地說:“來前嬋娟就介紹過,她說安海有上百家企業請您代賬,每年開出去的票上百億,如果連這都是小所,那還有什么大所?”
“曉武說得對,盧總,你就不用謙虛了。”翟慧勇哈哈大笑。
盧克虎沒急著喝酒,直接向韓曉武提問:“提起投行,提起發債,我突然想起件事。有個AA區縣級城投公司客戶想發債,問我能發什么樣的債?這我哪懂!曉武,能認識你真是緣分,你說他們能不能發?”
儲嬋娟意識到盧總這是在試探小跟班的底細,不禁抿起嘴唇、眼角帶笑地看向他們。
賁總和冒總也相繼放下筷子,笑瞇瞇地轉過頭來。
韓曉武不想故弄玄虛,也不覺得這有什么好特別顯擺的,畢竟那只是曾經的一份工作。
但他同樣不想丟人,干脆放下酒杯,不急不徐地說:“這要看那家城投公司的底層資產和擔保情況,如果收入結構滿足單50%,可以考慮交易所證監會條線的一般公司債券;如果不滿足,可以考慮發行項目收益公司債券,也可以考慮發改委條線的一般企業債券,甚至可以考慮銀行間產品,比如中票、短融或PPN。”
行家一開口,便知有沒有。
盧克虎不再懷疑韓曉武的專業水準,他饒有興致地追問:“曉武,中票、短融和PPN有什么區別?”
“審批機關都是交易商協會,審核方式都是注冊制,交易場所都是銀行間交易市場,發行人也都是具有法人資格的非金融企業。但在發行期限、規模、時間、方式、募集資金投向、信息披露和評級要求上有所區別…”
韓曉武侃侃而談,盧克虎頻頻點頭,公司在創業板上市的賁總似懂非懂。冒總、翟總、宋總和程會長等人聽得云里霧里,基本一句也沒聽懂,只感覺很專業,很高大上。
“盧總,您就別再考韓秘書長了,您不想吃飯,我們還想吃飯呢。這么多好菜,再不吃都涼了。”儲嬋娟見他們聊得那么專注,忍不住打斷了他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不是在考曉武,我是實心實意向他請教!”盧克虎反應過來,連忙端起酒杯,“曉武,今天我們先幫翟總慶祝,等你哪天有時間,我一定要請你去所里給大家做個專題講座,好好跟我們講講。”
“盧總,您太抬舉我了,我就懂點皮毛。”
“這可不是皮毛,全是干貨!我們畢竟在小地方呆久了,眼眶兒淺,需要拓展提升啊。”
“秘書長,盧總那兒不但經常開講座,每年還會搞一兩期會計培訓。”
“我又不是會計師,我連會計證都沒有。”韓曉武不由想起了“金剛芭比娃娃”張枚,她是如假包換的注冊會計師,涉及財務方面真沒她不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