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只有稻田里傳來整整蛙鳴,宣河縣殯儀館就在昏暗路燈的照耀下矗立在這一片漆黑之中,夜里十點,幾輛小轎車魚貫駛入了這里,停在了殯儀館的空壩子上。
林楓從陳衛民的奧迪a6l上走了下來,雖然從警多年了,不過在大晚上到殯儀館來,還是讓他感覺心里有點毛毛的感覺。
最前面的那輛帕薩特警車的車門剛一打開,林楓就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刑警總隊技術處處長侯明。
“侯哥。”林楓剛喊了一嗓子,侯明就哈哈大笑的走了過來,指著他笑道:“八戒,你又調皮了。”
哈哈哈哈…在場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林楓用力的跟侯明握了握手,這才對他笑道:“侯哥,多日不見你發福了啊!”
侯明聞言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都是喝啤酒喝的,前幾天單位檢查身體,醫生還說我尿酸高呢。”
“那你少喝一點兒啊!尿酸高了以后容易痛風。”
“沒辦法啊!這大熱天的我就喜歡喝點兒冰鎮啤酒,爽啊!”
“行,今兒晚上忙完了我請你喝酒,咱們哥兒倆可是好久沒在一起喝過酒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小子還是不是像以前那樣能喝。”
兩個人聊了幾句家常話,林楓又把陳衛民等人介紹給了侯明認識,眾人又是免不了一陣握手寒暄,事畢之后,林楓又把目前的情況給侯明做了一個介紹,侯明當即問道:“小林,施川州檢察院的兔崽子在哪兒?”
不待林楓答話,早已和侯明是老相識的雷鳴就把手往停尸房的方向指了指,道:“喏,就在那邊,幾個在門口守著呢,誰也不讓進。”
侯明冷笑了一聲,不屑地道:“我去試試。”
來到停尸房的門口,正好看見幾個穿著檢察官制服的家伙坐在椅子上抽煙聊天,侯明當即走了過去,還沒開口說話,對方那幾個人就站了起來,為首一人上下打量了侯明幾眼,一看來人穿著警服,于是不咸不淡地問道:“你要干嘛?”
侯明把自己的證件和一張介紹信摸出來遞了過去,道:“我是鄂北省公安廳刑警總隊技術處處長侯明,奉陳書記之命前來對項永平死亡一案進行尸檢,請你們予以配合。”
那人接過證件和介紹信看了看,狐疑地道:“哪個陳書記?”
侯明的生意頓時高了起來,大聲道:“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兼省公安廳廳長陳劍喻。”
施川州檢察院的幾個人聞言頓時臉色大變,宣河的警察他們可以不買賬,就是施川州的警察他們也同樣可以不買賬,可是這回來的是省里的警察,而且還是拿著本省政法系統最高領導的手令,這賬他們可不敢不買。
當下為首那人笑呵呵的朝侯明伸出了右手,道:“侯處長,鄙人是施川州人民檢察院案件監察科科長張德輝,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要不這樣吧,我馬上給我們檢察長去個電話請示一下,行嗎?”
侯明跟他隨意握了一下手,正色道:“張科長,你要匯報請示那是你的事,我事兒多,沒那么多時間耽擱,現在請你們讓開,我要馬上對項永平的尸體進行解剖,陳書記還等著看尸檢報告呢。”
“這…”張德輝剛一遲疑,侯明瞬間變臉,厲聲道:“張科長,我可警告你,來之前陳書記已經說了,誰敢阻撓我們公安機關辦案,就以妨礙公務進行處理,大家都是政法系統的,撕破了臉誰都不好看。”
張德輝聽完這話臉都嚇白了,對于陳劍喻這種級別的官員來說,要收拾他們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當下他連忙點頭哈腰的朝侯明笑道:“是是是,你請。”
侯明輕蔑的笑了一下,回過頭朝后面招了招手,幾個刑警總隊技術處的干警就跑了過來,跟著他們一起的還有幾個宣河縣殯儀館的工作人員。
由于停尸房里燈光昏暗不便于解剖,因此項永平的尸體被從里面抬了出來,放到了明亮寬敞的追悼大廳里;尸體剛一放下,林楓就摸著下巴繞著尸體轉了幾圈;從項永平的尸體表面情況來看,到處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很像是臨死前受到過非人的折磨,難道真的是刑訊逼供?自己的四姨太沒這么心狠手辣吧?一想到這個,林楓的眉頭就皺得越來越深了。
侯明看林楓的臉色這么難看,于是問道:“小林,你沒什么事兒吧?”
“我沒事兒。”林楓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隨即指著項永平的尸體對侯明道:“侯哥,你開始吧。”
嗯!侯明點了點頭,招呼著自己手下的干警忙活了起來;陳衛民走過來對林楓說道:“楓少,這尸檢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要不咱們上外面去等吧,這么多人守在這兒影響侯處長他們的工作啊。”
當下一行人走出了追悼大廳,迎面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宣河縣殯儀館館長闕寶明,原來他是聽說縣委書記親自過來了,這才急急忙忙的從家里趕了過來。
一看今兒來了這么多大人物,就連過去的縣委書記林楓也在,闕寶明趕緊把眾人請到了他的辦公室,又是遞煙又是奉茶,招呼得可謂周到萬分 林楓自從坐下以后就一直默默的抽著煙一句話也不說,他是這群人絕對的中心,一看林衙內心情不好,眾人也都不敢開口講話,整個辦公室里充滿了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最后還是陳衛民忍不住了,這才開口問林楓道:“楓少,剛剛我也看了項永平的尸體,的確很像是被刑訊逼供致死的,你說藍檢她會不會真的…?”
說到這兒陳衛民停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楓一眼,只見他依舊是一臉的平淡,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情緒變化;陳衛民暗暗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再開口,就聽林楓說道:“藍姐不是那樣的人,就算她是,她也不會騙我。”
陳衛民點了點頭,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愁什么?”
林楓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道:“沒愁什么,心里煩而已,我睡一會兒,尸檢有結果了叫我。”
說完這話林楓徑直閉上眼睛在沙發上躺了下來,也不知道睡著了沒有;陳衛民見狀趕緊朝雷明等人招了招手,眾人輕手輕腳的走出了房間,并把房門給拉了過來。
三個小時以后,陳衛民推開房門走了進來,興奮地道:“楓少,解剖結果出來了。”
根本就沒睡著的林楓聞言一下子坐了起來,急切地道:“結果如何?”
跟在陳衛民身后的侯明走了進來,把一份尸檢報告遞給了林楓,道:“小林,剛剛我在項永平的體內發現了頭孢曲松鈉和大量的酒精,這應該才是他的真正死因。”
林楓一臉不明白地道:“你說具體點兒。”
侯明道:“頭孢曲松鈉是一種臨床上廣泛使用的抗生素,具有很好的消炎效果;但是使用這種藥再飲酒后會產生一個很嚴重的不良反應,醫學上叫做雙硫侖樣反應,它會發生面部潮紅、眼結膜充血、視覺模糊、頭頸部血管劇烈搏動或搏動性頭痛、頭暈,惡心、嘔吐、出汗、口干、胸痛、心肌梗塞、急性心衰、呼吸困難、急性肝損傷,驚厥甚至是死亡等,而且死后普遍會出現全身性的皮膚青紫,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打過一樣;使用頭孢類抗生素之后再飲酒最容易出現這種情況了。”
林楓靜靜的聽侯明說完以后,問道:“你的意思是項永平在宣河檢察院使用了頭孢曲松鈉,而且還喝了酒?”
侯明聞言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這樣。”
“不可能。”林楓激動得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道:“項永平在宣河縣檢察院的時候全程都有檢察官陪同,怎么可能會讓他使用頭孢曲松鈉,更不可能讓他在審訊期間飲酒。”
侯明苦笑道:“可我的尸檢結論就是這樣。”
“媽的,究竟是哪里沒搞對。”林楓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臉色顯得非常難看,這樣的結果確實是把他搞得有點兒糊涂了。
侯明此刻卻是呵呵笑道:“小林,別郁悶了,反正我只能保證我的尸檢結果百分之百的準確,至于如何破案還得看你們的。”說完這話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道:“這都凌晨一點多了,肚子好餓,走,咱們吃宵夜去,你說過要請我喝酒的。”
“行,咱們喝酒去,走。”林楓一邊笑一邊點頭,反正尸檢結果已經排除了藍燕琳刑訊逼供的嫌疑,這已經是一個好消息了,至于項永平到底是怎么死的,一切還是等案子破了以后再說吧。
從宣河縣殯儀館出來,一行人來到了夜市一條街,這是林楓離開宣河以后陳衛迷nzhu導宣河縣委縣政府搞起來的,不但解決了一部分群眾的就業問題,也增加了他們的收入,同時也為宣河這座大山里的縣城增加了一個晚上休閑購物的好地方,可謂一舉多得。
眾人正漫步在寬敞的街道尋找喝酒的地方,林楓忽然聽見有人在喊他,順著聲音轉頭望去,只見一座裝修豪華的酒樓前停著一輛剛上市不久的新款奧迪a4l,一個穿著白色短袖襯衣的中年男子正從車上下來朝這邊快步走來。
林楓定睛一看,這不是唐大貴嘛,當下他也笑呵呵的走了過去,開口便道:“唐總,你好呀!”
“林副市長,你好、你好,啥時候回宣河的?”唐大貴握著林楓的手一個勁兒的搖,就跟苦大仇深的貧農見了親人解放軍似的;一聽說林楓等人正在找地方宵夜,唐大貴當即往身后的豪華酒樓一指,熱情地道:“林副市長,這是我新開的,走走走,今晚我請客,大家好好喝幾杯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