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的奔流聲漸漸遠去,四周一片汪洋,這小小的山坡頂上儼然成為了一個孤島,入夜時分,瓢潑大雨再次從天上傾瀉而下,山頂上沒有任何可以遮蔽的地方,林楓只得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到了一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男孩身上,沒有人下命令,民警們也自覺自愿的脫了警服披到了孩子們身上,靳戰東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望著夜空罵道:“這老天爺是腎虧咋的?怎么這破雨下個沒完沒了啊!”
由于走得急,出來的時候誰也沒有帶衛星電話,現在附近的幾個通信基站已經因為進水完全停止了工作,因此手機也沒信號了,聯系不上外面,四周除了水還是水,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這群人不用被水淹死,也得給活活的餓死在這山上。
“叔叔,我餓!”一個小女孩怯生生的對著他旁邊的一位民警喊了一聲,民警心里一酸,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可是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半點兒吃的,雖然小女孩看上去很可憐,但他也無能為力。
“誰身上還有吃的沒有?”林楓問了一聲,民警們都默默的搖了搖頭,林楓正在失望之際,村支書卻忽然從自己背的挎包里掏出了一袋餅干和一盒牛奶,高聲喊道:“林副縣長,我這兒還有點兒吃的。”
林楓大喜,急忙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村支書把餅干和牛奶遞給林楓,道:“今天早上沒吃早飯就出門了,我老婆怕我餓肚子,就把這些塞我包里了,還沒來得及吃呢。”
林楓點了點頭,道:“你不餓嗎?”
村支書憨憨的笑道:“我是村干部,更是一名共產黨員,餓是肯定的,但孩子們更需要這些食物。”
“謝謝。”林楓輕輕拍了拍村支書的肩膀,然后撕開餅干,這袋餅干并不多,也就夠每個孩子分到一小塊,但聊勝于無,林楓把餅干和牛奶遞給了一位民警,道:“把餅干分給孩子們吃了,牛奶讓他們一人喝一口,他們還小,身子不比我們大人經得起折騰。
“孩子們,快過來吃東西。“當民警拿著餅干和牛奶走過去時,所有的孩子們都自發的站了起來,齊聲道:”謝謝警察叔叔!“
這一刻,包括林楓在內的所有人都哭了,林楓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在心里暗暗發誓,一定要把這些可愛的孩子們帶離險境。
與此同時,宣河縣委縣政府臨時駐地的一間大帳篷里,宋丹妮再次憂心忡忡的放下了自己的手機,她已經記不得這是她撥給林楓的第幾個電話了,然而電話里每次都是提示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
“林楓,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兒呀!”宋丹妮在心里默默的祈禱著,季銀香走了進來,旁邊還有一個胖胖的中年男子,季銀香道:“宋書記,縣移動公司的經理闕勇來了。”
宋丹妮聞言趕緊走了過去,開門見山地問道:“闕勇同志,你們那邊的情況如何了?”
闕勇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道:“宋書記,縣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通信基站都進了水停止了工作,我們的維修人員正在加緊排水和搶修。”
“你們的應急通訊車呢?”
“由于大面積停電,我們公司僅有的一臺應急通訊車目前正在尋找電源,不過即使能找到電源,由于道路損毀嚴重,應急通訊車也根本開不出去,咱們和州里包括附近幾個縣的交通已經完全中斷了,其他地方的應急通訊車也沒辦法開過來增援。”
“你先去忙吧。”宋丹妮揮了揮手,闕勇轉身走了出去,季銀香看宋丹妮臉色異常難看,于是道:“宋書記,究竟出什么事兒了?”
宋丹妮還沒來得及答話,一名縣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就急匆匆的跑了進來,道:“宋書記、季主任,剛剛我們接到湖口、雍堥、壩塘三個鄉鎮的報告,由于他們的轄區沒有遵照縣委的決議提前組織群眾撤離,洪水來襲時有許多群眾被沖走了,目前具體的傷亡數字和失蹤人口還在統計中。”
湖口、雍堥、壩塘三個鄉鎮全是岳慕分的那一片,宋丹妮聞言勃然大怒,拍著桌子厲聲問道:“岳慕那個王八蛋在哪兒?”
那名縣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低著個腦袋一言不發;季銀香知道這次岳慕是鐵定完了,當下便道:“目前我們已經和岳縣長失去了聯系,不過他肯定還在他的片區里,對了,林副縣長好像也在岳縣長的片區幫忙疏散群眾。”
宋丹妮聞言當即對季銀香道:“你馬上去通知鄭樂平,讓縣檢察院把岳慕給我抓起來。”
季銀香有點兒犯難了,道:“宋書記,岳縣長可是州管干部,要抓他必須得有州委和州人大的批復才行啊!”
宋丹妮的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冷冷地道:“先抓了再說,批復我去找州委和州人大要。”
季銀香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宋丹妮掏出手機打給了南粵軍區副司令員,宋系將領余乃堅,讓他立刻派直升機對湖口、雍堥、壩塘三個鄉鎮進行空中搜索,電話最后宋丹妮還特別提了一句,這次搜索的目的是為了搜救林楓。
南粵軍區本來就是林系將領為主,司令員高洪遠更是林系的鐵桿,所以余乃堅一接完電話就徑直去找高洪遠匯報去了,一聽說是為了搜救林楓,高洪遠二話不說,當即指示調派駐地離宣河最近的一個陸航團趕往湖口、雍堥、壩塘三個鄉鎮進行空中搜索。
夜深了,瓢潑大雨已經漸漸的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雖然已是盛夏,可山里的氣溫明顯偏低,加上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因此一股寒意依舊彌漫在這小山坡上。
所有人都背靠背的擠在了一起以便讓自己稍微暖和一點兒,林楓的懷里摟著兩個瑟瑟發抖的小孩子,看到他們的小臉已經凍得有些發紫,林楓心頭一酸,又把他們往自己的懷里用力的摟緊了一分。
“叔叔,我們會死嗎?”一個小男孩抬起頭來望著林楓,林楓輕輕拍了拍他的小臉蛋,微微笑道:“放心吧,死不了,有叔叔保護你呢,對了,你才多大呀!咋來不來就提什么死字兒呀!以后可不許再瞎說了,要聽話,知道嗎?”
“叔叔,我八歲了,我很聽話的。”小男孩天真的模樣讓林楓想起了已經過世的小虎子,他愛憐的摸了摸小男孩的臉蛋,輕聲道:“孩子,睡一會兒吧,睡著了你就不冷了。”
“叔叔,我睡不著。”
“這樣啊,那叔叔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我最喜歡聽故事了。”
林楓想了想,道:“我給你講一個《李寄斬蛇》的故事吧,從前在東越國閩中郡有座庸嶺,高幾十里;庸嶺西北的山洞中有一條大蛇,長七八丈…”
林楓講故事的聲音迅速吸引了孩子們的目光,不一會兒,所有的孩子們都跑了過來圍坐在他的身邊,聚精會神的聽起了他所講的故事;林楓見講故事能夠吸引孩子們的注意力,讓他們暫時忘卻寒冷,于是講得更加賣力,把自己小時候聽過的那些故事挨個兒講了一遍。
林楓不光是嘴上說,手里還會比劃動作,有時候還會學著野獸發出怪怪的聲音,逗得孩子們哈哈大笑,一個勁兒的鼓掌,漸漸的,就連大人們也圍了過來,聽起了林楓一個人表演的雨夜故事會。
林楓正說得口沫橫飛,靳戰東忽然喊了一嗓子,“不好,水漲起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林楓定睛一看,乖乖,水已經快要漫到自己的腳邊了。
天黑以前都還有兩米的落差,怎么這么短的時間水就漲起來了呢?林楓也顧不得多想,幸好山坡頂上還有幾顆大樹,可惜樹不多,不是所有人都上得去;林楓當機立斷,下令眾人把孩子們和那名女教師先托到樹上去,然后又下令身材比較矮小的同志上樹,剩下的人各自在樹的四周環抱,用衣服結成繩子把身體固定在樹桿上。
水越漲越快,越漫越高,天亮時,淅淅瀝瀝的小雨還在下,而水已經漫過了林楓的胸口;所有人都焦急萬分,樹上的孩子們已經哭了起來,死亡的恐懼正一步一步向他們襲來。
林楓右腿的傷口經過洪水的浸泡疼得無比厲害,不過命都快沒了,誰還會關心一條腿啊;當洪水漫過林楓的脖子時,林楓回過頭對站在他旁邊的靳戰東道:“東哥,我這次八成是完蛋了,你水性好,體力好,要是活著回去,替我跟美麗姐她們說一聲,讓她們好好的生活下去,千萬別為了我想不開尋短見。
靳戰東紅著眼眶無比堅毅地道:“楓少,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出事兒的,請你相信我。”
林楓聞言淡淡地笑道:“死有很多種,我情愿現在轟轟烈烈的死,也不愿意以后老了在病床上被病痛折磨而死,為了這些可愛的孩子們,死了也值了;你要是真有那好功夫,替我多救兩個孩子出去,我做了鬼也會記你的恩的。”
也許是被林楓淡淡的笑容所感染,靳戰東也呵呵的笑了起來,道:“別介,楓少,我這人膽兒小,你做了鬼來謝恩,我怕給你嚇死。”
哈哈哈哈…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面對生死放聲大笑,這份豪情感動了在場所有的人;就在洪水剛剛漫過林楓下巴的時候,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從天空中傳來,那是直升機的聲音。
“我們在這兒!”所有人都帶著劫后余生的喜悅高聲吼了起來,可惜這聲音被直升機的發動機聲音給直接蓋過了,直升機上的飛行員根本聽不見,加上現在所有人都在大樹底下,直升機飛行員也看不見他們,在空中盤旋了一圈之后,直升機往前方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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