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出去搞指認工作,林楓則在李雅蓉和陳衛民的陪同下準備驅車前往昌田縣委;正準備上車,一輛白色的金杯車忽然開了過來,坐在副駕駛上的盧晨搖下車窗玻璃,朝林楓大喊道:“林局長,你們這是去哪兒?”
“你來干什么?”對于盧晨的突然出現,林楓頗感意外;盧晨道:“我是來采訪你的,想給你錄制一個專輯。”
給我錄專輯?行,你只要不是來壞我的就行;想到這兒,林楓朝盧晨喊道:“跟著我的車走吧。”說完他上了車,靳戰東開著車朝縣委疾馳而去。
縣委門口此時聚集的群眾比上午只多不少,開道的交警指揮車又是拉警報,又是按警笛,可堵在前面的群眾就是不讓路;看到這種情形,林楓等人只得下車步行朝縣委走去。
一看林楓來了,群眾們立刻圍了上來;同行的靳戰東怕林楓發生意外,趕緊站到了林楓身后做出了戒備的姿態,數十名民警也圍到了林楓周圍四下警戒。
上午來過公安局的那幾位群眾代表恰恰也在人群中;林楓走過去對其中的那名老者道:“老人家,不是說好了這事兒公安機關會處理嗎?你們怎么又來圍攻縣委了?”
老者見林楓面色不善,似乎非常生氣的樣子,趕緊道:“林局長,不是我們不聽你的招呼,實在是縣委這幫狗官欺人太甚了;你不知道,今天中午那幫人又來了,不過來的不是平頭,全是戴著安全帽的工人,他們還開了七八輛推土機和鏟車過來;那些工人一來就叫我們搬走,凡是不聽他們話的一律被他們強行拖到一邊,然后推土機和鏟車就直接開過去把房子推平了;你說說,這不是大白天活搶人嗎?我們實在是氣不過,就想來縣委找那些狗官討個公道。”
“有這事兒?”林楓的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周圍的老百姓七嘴八舌地道:“千真萬確,我們絕不會騙你的…”
“那你們為什么不報警?”
穿白襯衣的中年男子道:“林局長,一開始我們是想報警的,可是大伙兒一合計,報警也沒用啊,等警察來了,房子早就推平了,無濟于事呀!于是我們決定一起來縣委,今天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
“那縣委有工作人員出來給你們解釋沒有?”
老者道:“有,剛剛出來一個信訪辦副主任,他說這事兒是施工單位干的,與縣委無關,讓我們有什么事兒直接去找施工單位,你說說,這是人話嗎?”
就在這時,林楓的手機響了,袁春林打來的,叫林楓馬上到縣委會議室去;林楓冷笑著掛了電話,搞出這么大的事兒想要我給你擦屁股,做夢。
在進縣委以前,林楓對老者道:“老人家,我現在去找縣委袁書記談談,我沒出來以前,一定要讓大伙兒保持冷靜,千萬別干出格的事兒,能做到嗎?”
老者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道:“林局長,你就放心吧,你是個好官,我們絕不會讓你難做的。”
“那就好。”林楓等人走進了縣委大樓;一進會議室的大門,就發現縣委的其他常委都到齊了。
盧晨是鄂北電視臺的記者兼節目主持人,在座的常委們都認識她,看到林楓把她帶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個扛攝像機的記者,袁春林當即板著臉道:“我們馬上要開常委會,請無關人員先出去。”
盧晨聞言站出來道:“我是鄂北電視臺《法治地帶》欄目的記者盧晨,難道這個常委會我不能參加嗎?”
袁春林馬上道:“當然不能,請先聯系我們縣委宣傳部,他們同意后你們才能做節目或者搞采訪,現在請你出去,不要妨礙我們開會。”
盧晨白了袁春林一眼,道:“那我把我們的攝影記者叫出去,我是華國共產黨黨員,有權利坐在這里旁聽吧。”
袁春林略微猶豫了一會兒,道:“好吧,不過你只許聽,不許做記錄。”
盧晨笑道:“沒問題。”攝影記者離開后,袁春林開始主持開會了,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盧晨胸前的精美別針也是一個微型攝像機,很快他和林楓就要在全國人民面前露臉了。
“同志們,眼下昌田的局面非常亂,不明真相的群眾在少數不法分子的煽動下正在圍攻我們縣委,我們絕不能對這種情況置之不理,我建議立刻采取緊急措施,由公安機關強行驅離鬧事人群,對個別表現突出、情節惡劣的壞分子要予以堅決打擊,該關的關,該抓的抓,對這種嚴重擾亂社會穩定的行為絕不能姑息縱容。”
袁春林話音剛落,林楓就高高地把手舉了起來,大聲道:“我反對。”
“林書記,這都什么時候了,請你要有大局觀念;別忘了,你也是我們昌田縣委的一員,維護縣委正常的辦公秩序你責無旁貸。”袁春林說話的聲音很大,語氣也很重,對于林楓這個時候跳出來唱反調,袁春林心里極為惱火。
林楓對袁春林表示出來的不滿毫不在乎,他鏗鏘有力地道:“袁書記,你可別忘了,下面的人不是敵人,而是你治下的老百姓,你現在要做的不是強行驅離他們,而是找出他們為什么圍攻縣委的原因,然后采取有力措施平息民憤;靠武力能解決得了問題嗎?”
蒲元恪很想發言,可是看到有身為記者的盧晨在場,一向小心謹慎的他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回去了;袁春林一向目中無人,絲毫沒有這些顧忌,聽完林楓的話后,他帶著質問的口吻說道:“林書記,你可別張著嘴巴胡說八道,老百姓能有什么民憤?難道縣委幫他們改造舊城,讓他們住上寬敞明亮的新房子還做錯了嗎?這分明就是少數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里面煽風點火,對于這種行為,身為公安局長的你難道不應該制止嗎?”
宋丹妮這時發言道:“袁書記此言差矣,老百姓要是沒有民憤,會聚在這里圍攻縣委嗎?城東舊城改造本來是件好事兒,可如今演變成現在這個局面,為什么呢?我們是不是應該深刻檢討一下自己,看看我們的工作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或者是疏忽,沒有讓群眾滿意,對癥下藥,才能解決問題。”
“我同意。”宋丹妮話音一落,羅正生又舉起了手來,道:“城東舊城改造沒有錯,錯就錯在補償標準定得太低了,當初通過這個補償標準的時候,我和宋縣長就堅決反對過;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我當時就說照這個補償標準老百姓肯定會鬧,結果如何,被我說中了吧;另外就是我聽到消息,作為施工單位的宏福地產公司在拆遷過程中極為粗暴,前天居然還叫了一百多個平頭去毆打不愿搬遷的百姓,今天上午本來林書記已經把群眾給勸回去了,結果中午又有人開著推土機去把老百姓的房子給強行推平了;我想問問,這家宏福地產公司是怎么拿到這個工程的?像這樣的施工單位有什么資格參與我們昌田的建設?只要把宏福地產公司涉嫌違法犯罪的事情查清楚,老百姓自然就不鬧了,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
袁春林一聽羅正生拿宏福地產公司說事兒,馬上就變臉了,瞪著羅正生道:“羅書記,我要提醒你,這是常委會,說話要講證據,不要口無遮攔的憑空臆斷;宏福地產公司全面負責城東舊城改造工程是經過嚴格的招投標手續的,完全符合有關政策的規定;至于說平頭打人以及強行推平老百姓的房子,你怎么就知道是宏福地產公司干的呢?你有證據嗎?”
城東舊城改造工程那個招投標完全就是走過場,其實早就內定好了的;而羅正生現在確實拿不出證據來證明這些事情是宏福地產公司干的,不過他還是爭辯道:“除了宏福地產公司,別人有理由叫那么多人去打老百姓和推平他們的房子嗎?想都想得到,要什么證據?”
縣委辦主任季銀香笑了,道:“羅書記,你這話就不對了,好歹你也是干了多年紀檢工作,應該知道我們共產黨員辦事兒一向是重事實講依據,你卻說光靠想不要證據,難道你們紀委以前查處的那些違紀案件也都是像你說的這樣只靠猜測就能定罪的嗎?你這個說法簡直是荒謬透頂。”
季銀香直接把羅正生說得啞口無言了,林楓冷笑道:“季主任,請你不要偷換概念,羅書記只是就事論事的說打人和強拆這兩件事兒是宏福地產公司干的,這個我想只要不是智障都能想得出來,關以前紀委查的那些案子什么事兒,你說呢?”
林楓這話明顯就是罵季銀香是智障,季銀香氣得臉都青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把胸前的一對飽滿弄得跌宕起伏,模樣蔚為壯觀。
袁春林發飆了,大聲吼道:“夠了,別爭了,扯了半天也沒得出個結果來;不管怎么說,老百姓圍攻縣委是事實,我們不能再這樣吵個沒完,先把人給我強行驅離了再說,別的事兒我們以后再討論。”
林楓點了一支煙,淡淡地道:“對不起,我拒絕執行這項命令。”
袁春林是真的火了,怒氣沖沖地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指著林楓怒不可遏地吼道;“林楓,你要搞清楚,我是縣委書記,作為縣委的一員,你必須聽我的,這是黨員應有的自覺和準則;你要不執行這項命令可以,馬上把辭職報告打上來,當不了這個公安局長你就別干了!”
林楓聞言冷笑一聲,慢悠悠地站起身來白了袁春林一眼,不緊不慢地道:“拍桌子干嘛呀?跟我耍縣委書記的威風?不好意思,本人不吃你這套;實話告訴你,我林楓當不當這個公安局長無所謂,不過我交不交辭職報告那也是我的事兒,你管不著!”
說到這兒,林楓的語速明顯加快了,聲音也高了起來;“別動不動就拿我們公安機關當槍使,我們公安機關的槍是打敵人的,不是對著自己的人民的;想讓老百姓離開,自己先把沒做好的工作做好,動不動就搞武力彈壓,你以為公安局是你袁春林開的呀!想抓誰就抓誰?真把自個兒當昌田的土皇帝啦?別忘了,這天下是共產黨的!是老百姓的!”
“林楓,你…”袁春林氣得渾身直哆嗦,指著林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林楓用鄙視的目光白了袁春林一眼,對著李雅蓉等人道:“我們走,和這種人坐在一個會議室開會,惡心!”